“流川,我们谈谈……”
“流川,我们和解吧。”
“流川,我……妈的,驴死了!”镜中,才梳理好的红发又被搔乱了。
咚咚咚!宿舍门板又响了。
“喂,樱木,快点。都几点了,你不要害我约会迟到啦。”学长兼好友的宫城在门外不耐烦的叫着。
“再等一下啦。”
“妈的,搭便车还那么大牌,不然你去搭电车好了。”
“好啦好啦,再一分钟。”
樱木转脸对着镜子,又摸了摸整过几十遍了的衣领。好吧,死马当活马医,不管怎样总要试试,顺其自然吧。
他深吸了口气,朝镜中的自己缓缓的说:“流川,我们重头来过吧!”
嗯哼~这个正点!
镜中人报以满意的笑容,樱木回身打开门。
“有够慢的,乌龟呀。” 门才开,宫城埋怨的声音已远在几步外。
樱木大步跟上去,因为理亏,也为了培养好心情,忍着气假装没听到那骂人的两个字。
走过宿舍通道,一路上经过的每个同学都往他身上瞧。
“哟,樱木,去约会呀,打扮的这么漂亮?”
樱木得意的笑了笑。
“樱木,加油!”
樱木仍然笑着,笑得有些愕然。
“樱木,勇气可嘉,有一套喔!”
樱木搔搔红头,终于查觉到不对劲了。怎么回事?全天下都知道他要去哪里做甚么吗?
樱木纳闷的表情,惹的一旁的宫城噗的笑了出来。
“笑甚么?你也知道我要去哪里吗?”
宫城耸耸肩:“知道呀。去找流川枫嘛。”
“啊!你怎么知道?”樱木怪叫。
“ㄟ……”宫城摸着下巴,“我是听桑田说的,桑田说是安田说的,安田好像是听……三井说的。”
原来是三井那家伙!樱木恍然大悟,忍不住骂道:“妈的!三井甚么时候变成长舌男了。”
“不知道呀,那家伙最近话特别多,一天到晚讲总部的事,好像巴不得马上就去报到,喂,是不是那里面有甚么美人?不然你们怎么会一个个急着去报到?”宫城的眼睛闪闪发亮,美人谁不爱,虽然已经名草有主,但是这种事,多知道一些也无妨,有备无患嘛。
“不知道,我没看到。”
樱木的答案让宫城微怔,走了几步,又看了他一眼,狐疑的想:不是为了美人?那……他稍稍压低声音问道:“喂,难不成你真的是为了跟流川搭档才加入特警队?”
樱木没否认。宫城又用手肘碰碰他:“不怕谣言了?”
“甚么谣言?”樱木两眼一瞪。
宫城愣了愣,这小子明知故问吗?还摸不着头绪,就见樱木环顾了一眼四周,故意提高嗓门:“甚么谣言,不怕揍的就再说好了!”
大嗓门这一扯,加上那股子天生的气势,走道中窃窃私语的静了下来,正想上前调侃几句的也识相的走避,大伙儿对樱木前一阵子因为谣言而起的暴行,余悸犹存。那些被揍的人有的至今还躺在医院呢。
宫城一脸疑惑的看他,搞不懂这家伙说东忽西的个性。
樱木不耐的催促道:“看甚么看,开车啦。”
* * *
风在空中卷动,吹起一地的秋叶,黄的红的橙的绿的,宛如孵化于秋季的彩蝶,随风纷纷飘飞…
侧头避开迎面飞来的一片黄叶,单车驭风而行,流川一面回忆着今天仙道所给的资料,关于翔鹰--
翔鹰帮系由昔日海、翔、风三小帮所组成,组成后便极力摆脱过去的黑道色彩,改以商人外表粉饰犯罪之实,势力遍及黑白两道。
帮中首领本由原三派首领轮流担任,但组成不久海帮首领即因病过逝,隔几年,风帮和翔帮的首领也因为不名原因同时被狙击身亡,当时由于三个帮派继承人皆尚年幼,翔鹰一时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于是暂由派中几位大老扶持,经过几年的整顿及黑箱作业,一年前,新的首领终于被推出,他便是前翔帮首领长子,年方十八的藤真健司。
新官上任三把火,也许是为求表现以服众,藤真上任后,翔鹰便连着做了几件大手笔的案子,政府虽然知道它涉嫌重大,但由于他虽年轻,却十分聪明行事狡猾,因此始终抓不到足够的证据,对它莫可奈何。
“根据最新情报指示,翔鹰最近可能又会有新的动作,想与韩国方面的黑道集团挂勾合作毒品及军火生意。”
如果成功,翔鹰的势力将会扩及国际,以后要对付它就更难了。
因此我们目前首要的任务就是破坏他们的合作。”
“听起来好像有点困难,不过你别担心。”
谁在担心了?
“有困难并不表示绝对办不到,不是吗?”
仙道脸上又浮起了那抹自信的笑容。
“再怎么缜密的机器,也得靠小螺丝来撑起,所以喽,翔鹰虽大且有势力,但若没了翅膀,牠也只是一只鸡了。”
“你到底想说甚么?”
“真没耐性,不觉得我讲的很有哲理吗?”
“…”
“好吧,告诉你,菜鸟--”
“别叫我菜鸟!”
仙道耸耸肩,迳自说下去:“据说这项合作中,翔鹰必须有大笔资金作后盾,因此必须动用到他们当初立帮时所存的基金。
那是三帮首领结拜时存在瑞士银行生息的,数目庞大,得合三帮首领的密码才能动用。而现在,藤真迟迟未有动作,可能是密码出了问题。上面认为,如果我们能先一步掌握密码,就能让他们无法动用,合作也就不会成功。”
“这一切,纯属推测还是…?”流川质疑着。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你没读过吗?”
仙道那家伙好像无时无地都不忘调侃人。不过他后来自动补充了:“我们有内应提供情报的。菜鸟。”
“别叫我--”
“菜鸟!”仙道接下去说。
咻,流川想赏他一拳,可惜被躲过了,在他还望着自己落空的拳发呆时,仙道已跳出安全距离外。
“大后天有场官方聚会,翔鹰的重要份子也会出席,而且很可能会和他们要合作的黑道集团要员会面,这是个摸清对方底细的好机会,我们去探探,记得打扮得漂亮点喔。”最后那句,他是双手圈着嘴巴喊出去的。
那家伙连叮咛正事都是一副吊儿啷当的,严肃的任务被他说得轻松得像要去旅行。
而且,他又再次躲开他的拳头了,是他退步了吗?为甚么…向来百发百中的拳,到了那家伙面前…总是落空?
天色微暗,仰脸望一眼天空,原来是一朵云层遮避了些微天幕,隐藏了几许夕照金橙。
流川怔怔痴望片刻,缓缓舒了口气,思绪重又回到翔鹰…
特警部掌握的那份关于翔鹰的资料实在少得可怜,光他知道的都比那份资料多……不过,那些都和任务无关。
从仙道的语气神情中可以猜想田冈并没有透露太多他的事。大概是怕他受到排挤吧,如果队上的人知道他的身份,会怎么想呢?
尤其是仙道,不知道那家伙除了装傻卖痴外,有没有正经严肃的时候?不知道,那张始终带笑的脸,挂上厉色会是甚么德性…
算了,管他甚么表情,没有人是他该关心的。
流川吐了口气,甩开被风吹至颊边的发丝,闭上眼,将仙道的叮咛,连同他的一言一行,在脑海中慢慢记忆、沉淀…
风仍在吹,满地落叶随着飞舞,长长的枫林大道,仿佛没有尽头似的向前伸展…
这条路,他已经走过了几千个日子,熟得即使闭上眼也不怕撞到甚么,因为路的尽头,只有一栋房子--宏伟而孤单的流川宅。
回到家,他推开镂花的大铁门,穿过幽深的庭院,将车子摆在门前台阶旁,脱掉鞋子进屋。大厅空无一人,从大厅左侧望进去,可以瞧见餐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食物,这表示钟点佣人已经回去了,而此刻偌大的房子,只有他一人。
流川突然不想立刻进屋了,他在廊前台阶上坐了下来,头靠着廊柱,感觉着孤寂,想像昔日的繁华景致,渐渐的,风声鸟声都消失了,最后,连自己也仿佛溶入了空气中,不存在了。
不知过了多久,再睁眼时,夕阳早已沉沦,夜悄悄笼罩着大地。
他站起来,捏了捏发麻的腿,绕过长长的回廊,最后是自己位于房子内进左侧的房间。
房中一片幽静漆黑,但是直觉却告诉他,房里有人!
虽然感受不到杀气,流川仍本能的戒备着。
打开灯,床边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名少年。
因为已有心里准备,流川并没有太大的讶异,只是认出少年的脸蛋,下意识皱了皱眉。
“咦?怎么你一点也不惊奇,啧,不好玩。”
少年嘴上顽皮,姿态却优雅从容,丝毫没有轻佻浮躁之气。
娟秀的脸蛋漾着微笑,整个人散发着柔和亲切的氛围。
终于来了,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家伙。
流川倚着房门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表面下,心情起伏不定。这么多年不见,他来做甚么?是想来做个了结吗,为了当年的事?
“我等你好久,怎么你现在才回来?兄弟!”
“别叫我兄弟。”
“为甚么不,我们是兄弟呀。”沙发上的少年耸着肩,依然不减一脸天真的笑。
“我们早就不是了,藤真健司。”对方越是亲热,他语气越僵冷。
“好冷淡。”藤真秀眉微蹙,状似沮丧的摇摇头:“虽然没血缘关系,不过好歹我们也算一起长大的,这就是你对几年没见的兄弟的态度?”
谁请你来了?流川冷哼一声。
“有甚么事?”
“顺道经过,来打个招呼。”
“你已经打过了。”忆起那场围堵,流川眼眉不觉压低,目光若是剑,藤真早已被刺穿了。
藤真笑着,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仍旧好整以暇的打量着目露凶光的少年,赞赏道:“嗯,这么久没见,除了长高外,你好像也变聪明了。”
流川气闷的吐了口气,突然觉得他跟某人有点像。这种耍嘴皮的事他玩不过,索性闭嘴。
“好吧,我就说明来意了。”一个人玩不起来,藤真只好敛去笑容,换上严肃的表情:“我希望你退出绝鹰计画。”
说话中他直盯着流川,果然在他眼底找到一丝惊讶,不由笑得有些得意。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会知道绝鹰计画?”知道流川不会承认,他又自己接下去:“这就是我要劝你退出的原因,警方有甚么动作,都在翔鹰的掌握中。”
很了不起吗?对方的得意令流川十分不悦,目光看向别处。
“其实多你一个少你一个对翔鹰并没有甚么不同,只是为了不让老弟兄们为难,所以我希望你,做警察可以,就是别参加绝鹰计划,就算你不看我们兄弟份上,至少,看在你父亲份上,翔鹰有流川伯父的一份心血,不是吗?”
“别提这件事,你明知道…”
“对,他想退出帮会。”藤真截断他的话:“但这件事最后毕竟无疾而终,帮众仍当你是风派的继承人,一旦他们知道你参加这计划,我会很为难的。”
“有甚么为难,”流川冷冷的说:“你本来就有杀我的理由了。”
“杀你?”藤真像有丝惊讶,想了想,他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笑了笑说:“不,你错了,我始终没有杀你的意思。那件事…是意外。”他说得十分宽容大方,但流川却不领情: “不是意外。”
藤真愣了一下。
“即使时光倒流,我还是会那么做。”流川迳自说下去,目光眼神散放着傲气和冷酷。
“你…”没料到他不买帐,藤真有些难堪,再看他的态度,不禁也动了怒气:“的确,太久没见面,我差点忘记你有多么自负了。”真是不识好歹的家伙。
“彼此彼此。”流川立刻反唇相激。
暧昧不明的气氛消失了,两名少年对峙着,此刻空气中只凝结着明显得浓浓的敌意。
新仇旧恨,多少往事回忆,在这片刻中,于两名少年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我父亲不该死。”久久,藤真迸出这句话。
“我父亲也一样。”流川立刻反驳。
“他该死,他想杀我。”藤真毫不示弱。
这是致命一击,流川紧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这些年来这个疑问始终困扰着他,当时父亲为甚么把枪口对着藤真?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有后来的结果--藤真一郎杀了父亲,而他则杀了藤真一郎……
不知过了多久,藤真渐渐稳住浮动的情绪。为这些陈年往事斗气不是他来的目的。小不忍则乱大谋,眼前的家伙虽然该死,却还不是时候。
“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你听我的劝,枫。”想通了后,他甚至换上了温和诚恳的表情,“而且只要你愿意,翔鹰帮随时欢迎你回来,以前的一切我们就当作没发生过,我相信你父亲昔日的派众也会很高兴的。”
“别说了,你知道不可能的。”
藤真暂不杀他只是别有企图,在黑社会过了段童年,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点道理,他还懂。而且如果他回去,父亲的死就没有代价了……
流川甩甩头,摆开不愉快的回忆,侧转身望着门外。月色宛如淡金粉彩,将他美好的轮廓绘成半白。藤真抿唇望着,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瞧见阴影中的侧脸,被外面的光霞镶成淡淡光圈。
“好吧。”藤真长长吁了口气,无奈而气馁,“既然这样,我也无话可说。今天我是以私人身份来见你的,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说完,也不奢望流川会有反应了,他跨出房门,正打算循原路走出去。一团高大的影子迎面撞了上来。
那人力道十分沉猛,他身不由己被震退几步,抬眼对上了一双也装满了讶异的虎眼。
虎眼少年撞到人也不道歉,劈头便问: “咦?你是谁?”
这般猛浪的男孩,即便是沉稳的藤真也被问得半晌怔愣。
不过他很快回神,无意中瞥见流川蹙紧了双眉,心念一动,笑道:“我是流川的‘大哥’,你呢?”他说着,瞄了眼侧后方的流川,后者果然瞪大了眼。藤真稍稍出了口怨气,肚里笑得得意。
倒是来人一听他自称大哥,不答反问:“流川的大哥?”他转脸问流川:“你几时有哥哥?我怎么不知道?”
“笨蛋!”是流川唯一的答案。
讨了个没趣,樱木这才想到他们还没和解咧,搔搔头回望藤真…哥哥?长得不像啊,不过都很漂亮,那应该没错了。
对了,要和弟弟和解,不如先讨好他哥哥。
于是不由分说握住藤真的手,亲昵的喊着:“啊,大哥好,我是流川的朋友,拜把,兄弟,随便你怎么说都行,我和流川是最佳拍档,人称天才樱木花道就是我,请多指教。”
流川两眼往上翻,简直快吐血了。这家伙到底来干嘛?
藤真望着流川的反应,肚里笑得更乐了,玩心一起,真当自己是流川兄长般回礼:“喔,幸会幸会,没想到小枫也有要好的朋友,我还担心他太孤僻了呢。”
“哈,对啊,他这家伙是没甚么朋友,不过有我在,你放心。”樱木拍着胸脯保证。
藤真笑了:“那我就先替‘弟弟’谢谢你了。我有事,改天再聊。”不用回头,他已经感到背后流川喷来的火焰,煽风点火完,聪明的先走了,让那个不知哪儿蹦出来的呆瓜去收拾残局吧!
“有甚么事?”
月色被云层遮住,大地光华暂时隐去,方才他不想进屋,此刻却不愿待在门外。
流川的脸色已恢复了静谧,鹅黄灯光下,散发着清柔的光泽。
樱木不禁怔怔出神起来,忘了答话。才不过几天,却像有好几年,没这么近看他了……
“甚么?”流川又问。
樱木回过神,不禁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尴尬的笑了笑。但脑筋仍一片空白,只能讪讪的问: “那个……不请我进去?”
流川迟疑了一下,转身迳自走进房里。
樱木将门带上跟了进去,藉着打量屋子时调适一下心情。一个月没来,这里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简洁,清爽,冷淡。就像它的主人。
他搔着头,半天,终于找到话题:“呃-过得还习惯吗?在特警部。”
“唔。”流川坐在地板上自顾自喝水,不看他。方才见过阔别几年的童伴兼仇敌,心情尚在震荡中,现下又见到这个月前弃他不顾的友伴,只能一口口的灌着水,令自己的内在平静。
“流川。”樱木叫了声,等他转过脸来,笑得有些腼腆:“我也加入特警队了。”
流川怔了下,但旋即恢复,只淡淡喔了声。樱木等着,在那双黑眸中没见到预期的欣喜或好奇,不禁有点失望:“你不问为甚么吗?”
流川轻耸了下肩,表情冷淡:“不关我的事。”
“当然有关!”樱冲口便说,第一句出口,就有第二句的勇气,他接着在他身边坐下来。“我想,你突然申请特警部,应该跟我有关,我有责任。”
少臭美了。流川回他一声冷哼。
樱木装作没听见,继续说:“所以我必须跟着你,不能放你一个人,我们是一体的,以前是,以后当然也是。”
“跟你无关,我要洗澡了。”流川一口喝完杯里的水,站起来。
“别--”樱木情急的叫着,“等一下。”
流川停住,但没回头。
“你一定要这么冷淡吗?”樱木快步上前站在他身后,猛搔着头,神情十分沮丧不知所措。
“冷淡?”流川耸耸肩:“我只是照你所愿。”
照我所愿?樱木怔怔的,想起一个月前的事…
“流川,我今天不去你家了?”
“为甚么?”
“你不知道别人怎么传我们的吗?”
“传甚么?”
“人家说我们是同性恋,笨狐狸。”
“……那又怎样?”
“怎样?那等于被骂成变态一样。”
“我不在乎。”
“我在乎!我不是变态!”
闭上眼,流川任由热水自脸颊滑过…………
变态?为甚么?他不过是想保有好不容易来的友情呀,别人爱怎么说去说好了,他根本不在意。但是那大白痴在意,在意得要命!
“以后,我都不会去了,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我明白了。”
对,早该明白了,没有人是可以信任的。甚么朋友兄弟,全是屁。
热水冲刷走了身体的疲惫,却抹不去心底的黑。流川关掉连蓬头。围上浴巾踏出浴室,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你揍我好了,我当时不该那么说的。”
身体一震,霍然转身。原以为走了的红发小子竟然还杵在门边。
“怎么样?给你揍一顿总可以了吧?”樱木上前几步,他没离开,因为不想就这么算了。流川对他来说,很重要,到底怎么重要法,他不知道。
他是他朋友,但又和其它朋友不同。他们是竞争对手,但和其他对手又不同。对樱木来说,流川的存在是特别的。特别到一被提到同性恋,他便几近歇斯底里的抓狂。自己也不知道为甚么。
断交了一个月,直到两天前见到那一幕,他豁然明白一件事--
他们之间,不能就这么算了。比起被传言甚么,他更不能忍受流川身边的搭档是别人。
流川看着眼前的少年,意外认真的脸,闭着眼的五官紧皱成一团,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真可爱。
唇角忍不住微扬…
下意识扬起拳头……不,他是可爱,却更可恶。
为了一句闲言闲语可以和他断交。少了一个朋友,对于交友广阔的樱木也许不算甚么,但对他来说,那却是他生平第一次与人交心。
而这浑蛋竟那样对待他……这不是几拳就能抚平的。
流川慢慢收回拳头,语气冰冷:“随便你了,你的决定我管不着。”
“那…和解了?”樱木睁开眼,喜悦的光芒在眼底跳跃。
“没有。”流川答的干脆,越过他准备到床前更衣。
“喂--”樱木伸手扳他的肩,流川避开,转身的同时,瞥见了窗口一具人影,那人见他发觉,扬手挥出一道亮光,流川一惊,本能地抱着樱木一起卧倒。
“啊,干嘛--”樱木叫着,还没弄清状况,却瞥见流川手臂上一道血痕,“咦?你--”
“没事。你别乱走。”流川匆匆交待,一个翻滚,滚到茶几旁,拿起上面的手枪,接着从窗口窜了出去。
“流川--”
樱木伸手想拦阻,却怔住了--伸出的手上正握着一条浴巾,微湿,散发着淡淡香味……
要命!
“流川,等一下啊!”樱木身体弹跳而起,跟着窜了出去。
夜色中,前方有两道人影,一黑一白,前面的黑影正要翻出流川家后墙,后面的白影几个箭步将他抓了下来,紧接着一声闷哼,一柄刀在空中画了道弧线,飞得远远的,接下来,一阵惨叫--
“哇……停…停…别、别打了!哇……!”
樱木赶到时,黑影人已经被揍的鼻青脸肿,绻曲着身体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流川拳如雨下,没停。
“等一下!”樱木几个箭步上前,抓住了他要落下的拳。
“放手!”流川瞪着他,眼眸在月色中射出冷冽寒光。
樱木不答话,只是贴近他身前,双手向他的腰圈去…
“你干甚……么。”顺着樱木的手,流川看到了。耳边同时传来樱木的低语:“这样打架,不好看。”
系好浴巾,樱木给流川机会发呆,自己转身看向那人。
哇塞,被揍的还真惨!流川今天怎么了?火气那么大,而且大概全把气出在这人身上了。樱木暗忖着,不禁有点同情地上的家伙……不,不对,他想起流川手臂的伤,这家伙是该揍。
“哼,偷鸡摸狗兼背后偷袭的狗东西,我踹!”樱木上前又补了几脚。
“哇………!饶命啊!呜……”不可思议,那家伙居然哭了起来。
“呸,没种的家伙!”樱木气得又踹他一脚,“说,你甚么时候进来的,为甚么偷袭流川?”
“我…有人要我来探一下他的底。”他指了指流川。
“流川?为甚么?”樱木问。
那人侧望他一眼,低垂着头摇了摇,喘息声渐渐止住,却不回答。
觉得这人样子闪烁,令人觉得诡异,流川目中寒芒闪烁。
“谁派你来的?”
哪知那人整个身体都趴在地上,俯着脸,连头也不摇了。
“喂,问你话,装死呀。快说。”樱木踢了他一下。 那人吭都没吭。
怎么回事?流川和樱木两人互看一眼,同时将那人的身体板过来--
“哇!”看到眼前的景像,樱木大叫,流川倒抽了口气。
那人紧闭双眼,一道黑红色的血,正自嘴角流出来………
服毒自杀!
两名只在电视影上看过这种景像的少年,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ㄎ……拷!怎么会这样?”樱木呆愣的盯着恐怖的画面。
流川没作声。眉心聚拢,认真的想,但想不出来。
“去报警。”流川站起来,樱木跟着站起来,突然,他想到甚么,拉住流川。
“甚么?”流川转头。
“过来。”樱木朝他招招手,重新蹲下去,仔细盯着那人,片刻,他突然一拳捣在那人肚子上--
“呜哇!”
突来的叫声令流川不觉一震。那居然是出自地上已经服毒死了的家伙。
这………流川怔住了。
“哼!果然!”樱木接着说,扬起得意的脸看着流川。“这家伙装死!”
装死的家伙一面哀叫一面坐了起来。“你……你怎么会知道?”差一点就能逃走了说,所以就算忍着痛也要问上一问。
樱木哼一声,“怎么知道?”咚一声敲了下那人的脑袋,“味道啦,笨蛋!有人血液有巧克力味道的吗?告诉你,这招我包尿布的时候就玩过了。”
巧克力?流川呆着脸,脑筋转了许久才转了过来。
甚么样的人会做这种事啊?
地上的家伙苦着一张脸,没想到会被识破,忍不住又哀叫了一声。
“这还是我第一次失灵,原来你早玩过了。”他无力的摇摇头。
“嘿嘿嘿!”樱木得意的笑了:“其实你这招也不是不好,只可惜你遇上我天才樱木花道,算你倒楣!”
“唉,早认识你就好了。”
“嘿,你现在认识也不迟呀。”
“真的吗?樱木兄,我叫正男,请多指教。”
樱木乐歪了,笑嘻嘻的客气起来:“嘿,指教不敢当啦…”
“应该的。”
一吹一捧,两人竟然有些惺惺相惜了起来,越谈越投机,越谈越有趣,直到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你们干脆拜把算了。”
樱木一听,拍了下大腿:“对呀对呀,我们可以拜…………哇!”他抚着头,恼怒的望着流川。“干嘛?”
“白痴!”
* * *
“南烈是谁?你和他几时结仇的?”
“不知道。”
“那他怎么会派人来调查你?”
“不知道。”
“那他怎么……”
“大白痴!”流川不耐烦的打断他。这笨蛋在干甚么,审问犯人吗?
那人招供后,被警察带走了。樱木还杵在流川家没走,望着正在吃饭的流川,不断追问着。
樱木被驳得一怔。这才想起自己口气不对。他讪然的搔搔头,看看四周,他开始转移话题。
“以前跟你说过了,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没请个警卫或管家甚么的很危险,现在知道了吧,一个不小心,随便来个瘪三都可能要你的命。”
“多管闲事。”话题转得也不高明,流川毫不客气的。
被驳得难堪,樱木语气也不自主的冲了起来“喂,我是关心你耶!”
流川不领情,重重哼一声。
樱木忍不住了,这家伙,简直不知好歹。“你想打架是不是?”樱木浓眉一挑,拳头就要挥出,但想到此来的目的,即时忍住,硬是把一肚子气给咽了回去。
流川视若无睹,迳自吃着饭。
樱木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又不能说甚么,只能嘀咕着;还是不行吗?这硬脾气的家伙。到底要怎么做才行啊?
愣愣杵了一会,目光无意中落在流川尚且挂着血迹的手臂上,樱木眼睛不觉一亮--
“…干嘛?”流川被他诡异的笑弄得有点火大。
“你的伤口还在流血,我帮你包扎。”樱木不但没理会他皱眉的表情,反而笑的像发现宝似的,且说完便迳自去翻箱倒柜找药箱。
流川烦不胜烦的皱起眉头说:“我自己会弄。”真是,吃顿饭都不得安宁。
“唉,兄弟嘛,客气甚么,你坐好,我来帮你。”
甚么跟甚么!
流川哼一声,三两下扒完饭,放下碗筷便迳自离开饭厅往房间的方向走。
“喂--!”樱木跳起来,急步追上去。
不料流川走到一半突然停住,幸好樱木收脚的快,没撞上。
“别过来,我们没甚么好说的了。”他冷冷的说,头也不回的,态度绝决,再起步后,身影很快没入回廊尽头。
樱木呆在当场,拿着药箱,不知所措。怎么会这样?还以为经过刚才那一战,两人可以算和解了………
“喂--”他又怔怔叫了一声,没人回答,似乎整栋屋子只剩下他一个人。
久久,他脑袋慢慢恢复运作,脸上慢慢恢复血色,仍有些不信的喃喃自语:“……死狐狸…跟我玩真的?”渐渐的,被漠视拒绝的愤怒和傲气再也忍受不住,全涌了上来……
他慢慢握紧了拳头,终于--
好!樱木愤然将药箱抛下。要玩吗?大家一起来玩!
“流川枫你给我听着!”他抬高下巴双手插着腰,目光直视着长廊尽头喊道:“三天之内,三天!我一定会让你回头的!”
长廊,没有回答,阵阵回音裹住秋风,在枫林中低回,久久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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