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青梅》

Echo

〈20〉

 

微笑着和所有的人打招呼,那清亮的声音,装上了弹簧般跳跃的步伐,无边无际荡漾开的笑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狂妄的叫嚣着幸福!让人忍不住的看着他发痴,随着他微笑,羡慕……怎么会有这样开心,快乐的人呢?

樱木还没有进门,流川枫就仿佛感觉到了空气突然兴奋起来的因素。冷凝的俊脸出现了一抹柔和,放下手中的笔,抬头就将樱木鬼头鬼脑探进来的半个头颅映在了眼底。

门开一条小缝,樱木小心翼翼的探头,抬眼,就看见流川枫微微挑起的冷眉,赫然一笑,索性大方的走了进来。

手中的钥匙被随便的抛在了茶几上,樱木皮皮的上前赖在流川枫身上:

“枫——”刻意拉长的语调,什么都不必说了,流川枫只能宠溺的摇头:

“下午不是要比赛吗?”

哪有人在总决赛前开溜的?!

“是呀,只是决赛嘛,好不容易要碰上中年人大猩猩他们了,一个个紧张都快抽筋了,还有候补的语无伦次的连喝口水都要唠叨个半天。闷死我了。”

流川枫揉揉他的头发,笑笑。他知道,樱木嘴上这么说,但真的要和当年一起搭档拼搏出辉煌的队友进行这样的比赛,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复杂。

“你就这样溜了?”

该让人找翻天了吧?!

“呵呵……让他们先着急着急,火气一大就没空紧张了。”

这也是标准樱木式的安慰方法吧。

樱木抬头看流川,脸上呈现一种奇怪的扭曲:

“枫,你可不可以不要去接老狐狸奶奶呀?”

流川枫有些忍俊不禁,宠他到底的他对这事却是爱莫能助:

“就算我不去接她,她自己也会去呀,到时候更“壮观”吧?”

“是哦。”

樱木泄气的瘫回流川枫身上。

他们要去看他比赛给他加油,他是很高兴了,但不必那么夸张吧?想到上回半决赛时的恐怖场面,樱木有些瑟缩,你能想象吗?十几个黑衣墨镜拥着一个盛装和服的老太太进一个小小的大学篮球比赛现场是多么奇怪的事,尤其是那位原本看似端庄的有气质得不得了的老太太,比赛开始后,竟摇旗呐喊,上窜下跳,还嫌自己不够引人注目吗?把人都唬得一楞一楞的,拜他所赐,头一回以这样引人注目的樱木都给吓傻了……

“那你可不可以让她不要那么夸张。”(难得夸张到极点的樱木居然也会怕)

樱木无奈的妥协一半,什么叫豪门,樱木这一个月来才体会到这两个字有多沈重,虽然在流川枫身边生活这么多年,但因为流川枫本身生活低调,对樱木保护得甚好,樱木对金钱又没有什么概念,顶多就认为流川枫比普通人有钱了那么一点点,仅此而已。

但随着樱木新身份的公开,就算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樱木却不得不带上保镖。校园里突然亲近的和突然远离的人都不少,就算随便和某个女生说上一句话,至少都能上校园八卦的头条……

“我尽量。”

流川枫的话语里有浓浓的笑意。

樱木呻吟一声,想到上次的场景,头都大了。

“花道。”

流川枫的声音突然异常的沈静,甚至有些凝重:

“很讨厌吗?”

樱木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大了,他比谁都了解他对自由的那种几近于执着的热爱,还有那被自己宠出来的懒散和有些任性的自我。

“是不喜欢。”

樱木很诚实的回答。

“但是,可以忍受,我已经太幸福了。”

明白流川枫在担心些什么,樱木尤有些稚气的脸庞出奇的稳重,脸上的笑容盈盈绽开。都已经这样的幸福了,还有什么是他克服不了的呢?!

流川枫看着他也淡淡的笑了。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很快,樱木眨了眨爱睏的眼睛,从流川枫身上抬起头来,突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望流川枫手腕上一看,蹦跳了起来,暗自吐了吐舌头,11点多了!呵呵……会被藤真骂死,急急忙忙望门外冲,被流川枫给拉了回来,递给他一个大食盒:

“明子刚让人送过来的,知道你没时间吃了。”

樱木赫然,要是藤真知道他大赛前溜到流川枫这儿只为睡一觉,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背过气去。

流川枫温柔(汗……)的理理樱木有些凌乱的头发:

“下午去看你比赛,小心点。”(有鬼呀!!!)

樱木乖乖(:……)的点头,凑近流川枫轻轻一吻,转身出门。

“花道!”

流川枫突然扬声唤住了门打开了一半的樱木,自己都被自己的大嗓门吓了一跳。

“恩?”

樱木疑惑回头。

“没事。”

流川枫摇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只是想叫叫他吧。

“哦。”

樱木眨眨眼睛,笑了,带上了门。

在专用的电梯口遇见了刚上来的晴子,樱木也只是淡淡的点头。再怎么迟钝他也知道晴子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说是万分的排斥他,虽然不明白原因。从小就被所有的人疼爱,流川枫更是将他宠上了天,因为本性的原因他并没有变得娇纵,但多少的任性还是有的,对于明显讨厌自己的人,并不会去刻意的迁就。

(故事到这已经结局了,王子和王子从此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这是童话的结尾,所以后面的东西大家不看也罢)

漫天的火光,在这个炎热夏日的正午,头顶的太阳好像也坠了下来,和它燃烧在一起……

流川枫疯了,像受了极度的惊吓般,他可以用美丽来形容的眼睛从来没有瞪得这么大过……

十几个人将他死死的压在地上,压住他身上每一个会动的器官,流川枫每一个细胞都在挣扎着,只有那双眼睛惊恐的大睁着,一眨不眨。

“滚开,滚开,花道——你们滚开!”

嘶哑的嗓门,带有点点血的腥味。

没有亲身体会过那种失去,又怎么可能明白这彻底的绝望……

像是回应流川枫的呼唤,地平线尽头的那团火焰再次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火焰四射的炸开,又熊熊燃烧得更艳,天地间是一片红色,早已看不见那火红的车,也看不见那火红的人……

还有什么?这空荡荡的世界里还剩下什么?

几分钟前,几分钟前他明明还在他怀里的,他们约好去看他比赛的……

他来的时候只是“哇哇……”哭声惊醒了一个医院,他走的时候却用漫天的大火烧红了整个东京的天空。是老天给选择的方式吗?这么彻底得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不留下……

在神崎绿子的授意下,消防员们没有去扑这场火,让它自己燃烧到烧完为止,因为樱木的车是先爆炸再燃烧的,根本连一点点点点的希望都没有,让流川枫看到樱木四分五裂烧的焦黑的残肢会怎么样呢?

流川枫在十几人一个多小时的压制下,在那火慢慢将息只剩一堆黑碳时,眼睁睁的看着神崎绿子让他们清理一团,一起送往了火葬场……

能相信吗?一百多分钟,2个小时,他活活生生的花道就成灰了……

就在他们要清洗街道的时候,下午的天空突然没有预兆的下起了磅礴的大雨,大雨像是要泄恨似的用尽所有力气砸向大地,握着水管的人都呆了,所有的人都呆了……

“放开我。”

轻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血丝从流川枫的的嘴角流下。神崎绿子别过了一张老泪纵横的脸:

“放开他。”

身体早就麻木的没有了知觉,流川枫却浑然未觉挣扎着往前踉跄而去,早被清理干净的地面什么都没有留下,就连那片焦黑也在大雨疯狂的砸打下越来越淡,在雨水的洗刷下,有一点反光映进了流川枫的眼睛……

只有钻石还能在这个时候闪光……

用手用力的一抹,银色透明钻石的光芒此刻是这样的刺眼,为他带上这圈银色不过是上上个月的事情,为什么感觉好像已经是前世了呢?

疯了的流川枫被神崎绿子让人打昏了带了回去。

昏死了过去的缨子,恨意未消的晴子,呆傻了的樱木建成,老泪纵横的绿子……这些所有的一切都进不了流川枫的眼睛……

“枫儿……”

绿子想说什么,流川枫却仿若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的往楼上走。看他背影,神崎绿子泪流满面,她知道:

流川枫,他已经死了。

曾经塞满了幸福房间如今却空荡的可怕,就连墙上他灿烂的笑脸也变得模糊。

19年前,那一声声毫不妥协的哭声,强硬霸道的闯进他的世界,掠夺他的心,他一直坚信,他是为他而生的!

一个月,他软趴趴的躺在他臂弯里,那张流着口水的安详睡脸……

一周岁,他被放在隔壁中国邻居准备的一大堆抓周的东西中间,滴溜溜的眼睛左转右转,突然手脚并用的爬向了他,在大人们惊讶的哄堂大笑中,赖在他身上得意的合上了爱睏的睡眼……

二岁,他踉踉跄跄扑进他怀里,骄傲的昂起了头……

三岁,他吃饭依然坐在他腿上,耍赖的张嘴要他喂,就是不肯学着自己动手……

四岁,四岁的小花道路还走不好,因为他很少走……

五岁,在他偷偷离开的清晨,在陌生的日本接到他的电话,他抱着电话大哭了三了多小时“枫哥哥……呜……讨厌……不要……不要我了……讨厌……枫哥哥……”他哭哑的嗓音让他心揪着般的疼痛……

六岁,接到他的信,满是稚气字却让他眼圈泛红……

七岁,他嚎啕大哭不许他走,他只能半夜用偷溜的……

八岁,他强撑了三天,就是不肯睡觉,最后只能对他用安眠药……

九岁,他懂事了,不再强留他,但那张哭花的脸,却让他心如刀割……

十岁,深夜接到他说只有“一点点,一点点”想他的电话,任由思念灼烧着自己……

十一岁,他在场送他,一句“离我下次过生日还有好久哦。”让他怎么也迈不动脚步……

十二岁,“枫哥哥,我今天在杂志上看见你了哦,你都不笑,难看死了。”……

十三岁,他已经会在送他的时候淡淡微笑了……

十四岁,“枫哥哥,我很好啦,你不用太想我……不行!!你一定要想我,但是……反正要想又不要太想……恩……不对!还是要很想……”

十五岁,“枫哥哥,我要去陪你。”

十六岁,……

十七岁,……

十八岁,枫是笨蛋!!

十九岁,“枫,我爱你……”

这一天,流川枫流尽了他一生所有的眼泪……

生离死别是人类永远无法参悟的痛,而时间是人类永远无法抵抗的杀手,它可抹灭所有悲伤的,快乐的,绝望的回忆,可以抚平所有的曾经的痛苦。

但是死人呢?时间可以侵占死人的思想吗?不知道,因为我们不曾死过……

流川枫已经死在了樱木花道离去的那天,所以流川枫永远的停留在了有樱木花道的记忆里。

花道,我不相信灵魂,不相信轮回,不要来生,不要永世,我只要今生的你!

花道,我舍不得,舍不得抛弃这个有你的今生,我舍不得放弃这个可以想你的生命……

你说过,有你所以我是幸福的,反之亦然,所以我还是这样的幸福,我知道你在,你永远都会在有我的时空里,这是你的承诺,我相信……

花道你不说话是不是在生我气,气我这么长时间才想明白?

花道,你回来了?我听见你在笑了……

——后记——

“小枫。”

樱木建成低声唤着,对面坐着的人却仿若未闻,眼神冷漠而空茫,不知神游到了什么地方。

樱木建成黯然的叹了口气:

“我决定带缨子她出去走走,这些年她的身体一直都好不起来,也许到外面散散心对她有好处,去哪还没定,但短时间不会回来了,这个地方……”

流川枫一动没动,但樱木建成知道他听见了:

“小枫,十年了……”

樱木建成声音哽咽在喉咙里说不下去,怎么去说服他?他的宝贝儿子,就算是隔有十年之久,想起来还是止不住的老泪纵横,那场大火烧碎太多人的心……

“花道他……”

花道!

流川枫猛的站起来往外走。

花道,花道,不管过了多久,这个名字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的割开他的心,里面的血早就流光了,痛也早就感觉不到了,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整个人早就随他而死了……

庭院中痴然的流川枫让樱木建成感觉是那般的不真实,那般的遥远。其实早就知道,他根本就已经不在了……

在樱木建成夫妇离去之后,同年的四月一日,也就是樱木花道应该是二十九岁生日的这天,远在欧洲的仙道接到电话,赶回了日本。

游走在这越来越古老的庭院中,现在它是越来越孤寂了,若大的一个宅院,主人是一个都不在了。神崎绿子在去年去世了。晴子?这个名字狠狠的撞击着仙道,就是她疯狂的妒忌让他们失去了那个有太多人用心去珍爱的人。而晴子现在在冰冷的铁窗里面,可会忏悔?这都不重要了,因为不管怎么样他也不会回来了……

今天是四月一日,是他29岁的生日,可浮现在眼前的却只有他五岁时的娇憨,十五岁的任性,十九岁飞扬着幸福的笑脸,他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一刻。

微风拂过,院子里的樱花纷纷洒下,如泣如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深秋的夜里,星灯月下共舞的人儿,空旷的院中仿佛又飞扬起了他的笑声……

“仙道少爷,仙道少爷。”

来人叫声唤回了仙道远离的魂魄,眨眨眼睛,收回了那抹因回忆而现的温柔,转身重新挂上了飘忽的微笑:

“什么事?”

“律师来了,等着您。”

三天后,仙道彰接掌了“神崎集团”

流川枫消失了,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生不见人,死未见尸……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