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痛得几欲裂开,樱木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睡了多久了?他感到身上软软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想不到天才居然因为这区区的雨而着凉?樱木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从小到大自己得过的病不用一只手也算得完,为什么现在突然就病了呢?而且还是倒在那狐狸的身上,听洋平说自己是被那狐狸背着带回来的,真是太丢脸了!大夫还说自己这场病来得急来得猛一定要单独静养,所以自己现在就只能清清静静地躺在流川家内院中的竹阁里。
洋平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看着床上脸依旧红红的樱木不由摇了摇头。从小樱木的身子骨儿就特别好,这次来中原也没有像自己和高宫他们这般有些水土不服,哪知他与那流川枫出去一夜未归后竟然就病了,也许是受不了这冷热突交的天气吧,可能是昨晚淋到了雨伤了身吧,但樱木会病而且还挺重的,也让自己好担心。樱木为了履行承诺而在这地方一拖再拖的,再这样下去,夫人会生气怪罪自己的。怎么办呢?洋平有些头痛,若让夫人知道樱木现在的情况……洋平叹了口气,也不知她要如何处置自己保护不周的。
“花道,你的药。”洋平把药递了过去,樱木挣坐起身右手接过喝了一口,随及皱眉,突地对洋平有些像是耍赖地陪笑道:“我可不可以不用喝这个啊?好苦哦。”
“不行!”洋平有些为自己这一声儿感到诧异,用这种坚持的口气对樱木说话还是第一次呢。樱木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也感到头重脚轻、口干舌燥、心口闷闷的好不难受,所以他只好又喝了一口药,真是见鬼了,自己明明已脱了湿衣的,为何还是着凉了?
“快喝啊,”洋平劝道:“你不把它喝完这病是不会好的。”
“嗯。”樱木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这个时候洋平还真是可恶呐。他慢慢地极不情愿地把碗放到嘴边,脑中突然闪过一句“你自己难道就什么都不会做么?”好像是那狐狸曾嘲笑过自己的话。
他凭什么这样说天才?樱木想着便有气,好,就让他闭嘴。樱木突然抬起头,望着同样看着他的洋平冲口问道:“洋平,这药你是怎样煎的?”
“做什么?”洋平立觉不妙,担心地看着这个病人。
“快说啊。”樱木催道,急急地逼问。
“先把药放在药罐里泡半个时辰,然后就用中火熬半个时辰。待得到一碗药汁时就倒在一个碗中。然后再将药罐中的水加满,同样得到一碗药汁;最后再将这两碗药再倒进罐中煎成一碗,喏,就是你喝的这一碗了。”洋平慢慢解释着。
“这么麻烦啊?”樱木三口两口喝完手中的药,突地翻身下床,向外便走。
“哎,花道你干什么呢?大夫说你要多休息的。”洋平急忙拉住他,“到睡时你还要尽一道药的。”
“好了,好了。再躺下去本天才都要发霉了。”樱木拍拍洋平的肩:“本天才没事的,只不过有事情要亲自去做做。”
“花道……”
“你别跟过来啊。”樱木指着洋平的鼻子:“剩下那些没煎的药在厨房吗?”
“是啊,你要做什么?”洋平见樱木对自己挥挥手扭头就走,心中不由焦虑,想想也就悄悄跟上去了。真是要命呢,以前樱木对自己的吩咐可是从不敢违抗的,可现在……如果再让樱木待在这儿的话,洋平觉得自己也快疯了。
樱木脚下轻飘飘的,没有力。他走了好一阵才来到厨房。现在这时候晚饭已过,那儿已没多少人了,便是有几个杂工,樱木也让他们出去了。然后他便奔到案桌上,看到好几包药平平稳稳地摆在那儿。好极了,就是它们!樱木拿起其中的一包,心中一边回忆洋平的方法,一边拿着药罐装起水来。
天才也会自己煎药的,那狐狸会么?樱木心中得意,显然现在流川不在,可是他决定把这包药弄好然后再拿去糗糗狐狸。他那大少爷才什么也不会做呢。
待药泡好以后樱木便行动起来。他看着药罐里冒着泡的汤汁儿,心中有点兴奋。快些好啊,快些好啊,这样就能让那流川枫闭嘴了。可是一会儿后那沸腾的水却扑了出来,樱木情急之下伸手急急地去提那药罐,好烫!
药罐就歪倒在地了,还散了一地的药渣。樱木捂着手死劲儿吹着,心下不免有些沮丧。
不行,天才不能承认狐狸的话。樱木重新振作精神,又拿起一包药……在一阵惊天动地砰砰碰碰之后,他终于亲自煎好一碗药,抹抹头上的汗,这个比与狐狸打架还累。樱木看着手中的东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中的高兴难以言表,他急急地转身冲了出去,只留下一地的狼籍。
“狐狸,狐狸。快出来看看。”樱木直奔流川的房间,急于让他知道自己的成果。仔细想想,这还真是天才第一次站在灶火边呢,看这碗药也似模似样的,樱木的眼已笑弯了。
然而流川却并没有在他房中。樱木高昂的情绪一下凉了下来,辛辛苦苦地弄了大半天不就是为了让流川明白自己也能亲自动手做家事的,哪知流川却不在?那自己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樱木在那空空的房中愣了一会儿,垂头丧气地按原路退回。
出了流川的房门,樱木便瞧见他门前小院里的花栏,他便慢慢走过去坐在栏上,现在该怎么办呢?无聊哦,他只有喝了一口自己煎的药,呸!好苦,比洋平做的不知苦了多少倍,而且那药中还有好多药渣,弄得他一嘴的不舒服。
“你在那儿干什么呢?”
樱木惊讶地抬头,见着流川已不知何时立在自己面前。月下白衣,飘然出尘,一双在自己晕过去之前发现的亮晶晶的眼眸就离自己好近。
“病也没好就到处走,真是的。害得我白走一趟。”流川好像很不高兴,他手里还端着一碗东西。
“你,你干什么?”樱木结结巴巴地质问,看着流川像是一点病也没有的样子心中就感到好不公平。这狐狸看上去比自己弱好多的模样,为何他却没事的?要说患病也应该是他患的呀。
“喏,拿去。”流川把手中的碗递给樱木。
“是什么?”樱木不解。
“你的药。”流川不耐烦地瞪了樱木一眼,发现樱木手中的碗他毫不犹豫地夹手夺过然后把他手中的碗塞到樱木手中。这完全是强迫本天才喝他的药嘛,樱木也不客气地回瞪了流川一眼:“我自己有煎得药的。”
“这东西也叫药?”流川看着一脸不爽的樱木,突然轻笑一声:“你的脸好脏。”
樱木有些愣愣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了摸脸。也不是那么脏啊,一定是方才熬药的时候弄的吧。他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掩饰失态也就举碗喝了一口。
“咦?”樱木顿了一下,随后又喝了几大口,这东西有些甜呢,为什么会这样?而且那药汤也纯如水,一点儿多余的药渣也没有,入喉的感觉很好啊。
流川看着樱木脸上的惊异,微笑开口:“姐姐说,在碗里多加点冰糖就不会那么苦。”
“这是你做的?”樱木不甘心地追问:“为什么你这药里没药渣呢?”
“我用纱布滤过了。”流川得意地看着樱木煎的那碗,“你不知道吧?”
“难道你在煎药时就没让它扑出来?”樱木还是不死心,总该有个不足吧。
“只要拿两枚筷子或是一张纸放在药罐上就不会了。”流川看着一脸愤愤的樱木:“这些是姐姐告诉我的,想不到还真的有效啊。”
“这么说你也是第一次做了?”樱木小声地嘀咕,这也太不对了,为什么他就做得这样好而自己就弄那么一碗东西出来呢?还有那个彩子,她怎么懂那么多?明明自己就是个什么事也不做的大小姐。
“我就知道你自己做不好。”流川有些用胜利的语气对樱木说:“没了洋平帮你,你会什么?”
“谁要洋平帮忙了?”樱木悻悻地说:“你没事弄这个干嘛?”
“你以为我是做给你的吗?”流川白了樱木一眼:“我是怕你这白痴的病带给我爹,特地给他煎的,哼,只不过多了一碗就便宜你这白痴了。”
樱木听得此话便要发作,可是他突然想到自己煎药的过程,哪有人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就多煎一碗药的,樱木看着依旧与平日一样的没什么变化的流川却不由有些呆住了,这狐狸难道真的是……
然而此时有人过来而打断了樱木的思绪,是一个小丫头。她送上来一碗粘粘的有些透明的糊糊。
流川挥手让她下去了,而后就拖过樱木手中空空的药碗,把那一碗东西又塞给樱木,“吃吧。”
“啊?”樱木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喝完了药,什么时候药也没给自己那样难受的感觉了?
“喝过药后,吃点甜点会让你这白痴好过点儿。”流川真的很受不了樱木的反应,他好像什么都不懂一样。
“这也是你做的?”樱木喃喃地问。
“你想得美,我才不会给人做东西吃呢。”流川耸耸肩:“这是姐姐让人给你做的,她说没见过像你这般怕吃药的人。”
“那是因为本天才打小也没喝过什么药嘛。”樱木小声地辨解,想到彩那平日里风风火火的行径,再一眼瞧见此刻流川眼里那拼命掩藏的一丝关怀,声音不由得有些哽。这样的狐狸与凉亭里的狐狸好像哦,让自己又想与他说说话儿,或者只是静静和他坐上一小会儿也好。
“难道说你倒是经常吃药的吗?”樱木觉得流川对这种事懂多挺多的,那就是他以前知道这个。
“你才经常吃药呢。”流川横了樱木一眼:“我也就生过几场病而已,”说到这儿他又想起了父亲,小时候那几次生病吃药后也是爹拿糖果也哄自己的,所以他不由得放软了声儿,“白痴。”
“嗯?”樱木没多想就应了一声,他突然发觉了,有些为自己这么轻易就应下这个称呼而生气。
“你还可以在这儿留多久?”流川低低地问,眼睛却看着他手中的空碗。
“不知道啊。”樱木真的不知道,他也不明白自己现在是想早日回去还是想多留一阵儿。若不回去娘是会担心的,可是自己现在不也没什么事儿啊;若不回去家里的事儿要怎样处置呢,可自己不还有个哥哥呀;反正迟早都是要走的,还不如早些离开;可是再留一会儿让那大叔开开心心的也不错啊,他对自己那样好。樱木的心中就这样天人交战。
“我想,至少也要等你的病好了以后再说吧,是不是?”流川转过头看向另一边,说这话时樱木不能看到他的脸,这也正是他的所愿。
“也是这样吧。”樱木也就顺着他的话说道,脸上露出一朵温暖的笑:“我想我还是要住上一阵的。”
流川微微点了点头,再转过身看着樱木大口大口地吃着那碗甜点,嘴角牵了牵,实际上他并没有笑,可是不知怎的,他的眼神突然温柔了。而埋着头的樱木像是觉察到什么,抬头对他灿烂一笑,脸上那煎药时染上的黑黑灰迹也几乎看不到了。
“你吃得倒挺快。”流川有些戏弄地看着樱木那碗甜点。
“也不知为什么,刚才还觉得没胃口呢,现在却好很多了。”樱木有些不好意思,急急地解释。
暗处的洋平担忧地看着樱木,自从樱木出房后他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看着樱木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煎药,看着他急急忙忙地来找流川,听着他与流川说说笑笑,他知道,樱木对流川的印象改变了。这是好事吗?这点好像挺要命的,以前跟在樱木身后他一定会察觉的,相信以流川的武艺他也会知道。可是这两人好像谁都没发现自己,这意味着什么?这个转变对樱木来说是好是坏呢?
洋平不明白,他只有担心,而且感到害怕。这种感情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对于樱木来说受到这儿人的喜欢应该是件好事,可是自己为什么本能地觉得应该让樱木尽快离开这儿呢?
看着月下那两人之间的羁绊越来越深,是那样和谐、那样美好,那样让别人不忍插入,可是为何自己的担心却越来越大?樱木为何不愿离开这儿?难道就只是为了流川明的病么?他与这流川枫的亲密为什么会让自己感到恐惧?让人与樱木友好对他的安全来说是一件好事,可是那种不妙却让自己心乱。
现在怎么办?上面已有消息来催了,可樱木现在这个样子定是不会走的,那要如何是好?好烦,难道,难道自己只能去求那个人了么?洋平心一跳,求那个人相助是有代价的,可是,这也是自己最后的办法了。再不能让樱木回去,他会有危险的,而且还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危险。
洋平想着,悄然转身找到高宫:“发出去吧。”
“是。”高宫闻言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铁管,朝天拉开塞子。顿时,一道淡淡的红光耀向天际,停留在夜空一阵后便慢慢隐去,但愿那个人能早日赶来,洋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中尽是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