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和越野平辞了仙道,回到家中。越野平便忙着为康平王列四季药膳的单子,而流川这个京城九门提督反倒是闲着没什么事。所以没过两天,他又进宫去了。当然不是因为想皇上。
这两天,樱木常常会发呆,呆一阵又会自己笑一笑,摇摇头。他身边的人何曾见过王爷这个样子,可只能私低下里担担心而已。
这会儿,樱木正在他的书房里随意地翻着本儿诗集,到底看了些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忽然就有人来说,流川大人来了。
“快,快请。”樱木的心情一下子高涨起来,忙起身迎到书房外来,早有宫人把流川领来了。
真的面对面地站着,反倒觉着些不真实的感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来了,进来坐。”樱木淡淡地说,却伸出手,牵了流川进书房,流川什么也没说,只跟了他走。
宫女端了茶来,立在一旁。
“你们都下去吧,没事儿了。”
于是宫女们又一个个退了出去。
屋子里静静的,他们都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你还好吧?”不开口都不开口,一开口两人同时问着一句该是多年不见的老友才用的话。但两个人似乎都有些迷糊。
“好。”还是一样的回答。
这个时候,忽然才觉得有些不伦不类。两个人又都笑了笑。
“那天你摔得怎么样?”流川想到一个话题,也的确是他关心的。
“还好,多亏你扶了我一把。”
“我看看。”
樱木穿着淡蓝的散脚裤子,薄薄的一层,轻轻一拉便上来了。
流川走到去,蹲下身来。
非常优美的小腿,洁白,没有瑕疵。裤脚刚刚拉到膝上,那里有一道红色的伤,才愈合不久。流川觉得这伤倒像是在自己身上一样,他伸出手试探地轻轻碰了一下,抬起头问道:“还疼吗?”
“不了。”樱木摇摇头。
流川的手有些微颤地轻轻滑过那伤口,这样的触感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条腿也这样吗?”
“嗯。”樱木一松手,裤腿就滑下来了,流川起身坐在了一旁。
“用的是什么药膏?”
“紫荆膏。”
“那东西化淤倒快,”流川像是受了他弟弟的影响,讲起药理来了,“会留下伤痕吗?”
“不知道,可能会吧。”
流川皱了皱眉。
“也可能不会的啊。”樱木接着说。
“什么叫可能,留下个伤痕总是不好的。”
樱木笑了,怎么这么在乎一个伤痕呢?其实流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能也跟着笑笑。一眼便看到樱木桌上的诗集。两人又捡些没要紧的诗、词来谈了谈。别看流川是封了个武官,他的文学造诣可不比一般。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待了快一下午了,不过拿些不关痛痒的话在说。为什么真的接近之后,反而会陌生了呢?两个人的心里都在问自己。
事实上,他们都在包裹自己,不单是让别人看不到自己的心,甚至自己也看不到自己的心。
流川要回去了,樱木自然是要送的,而流川也习惯了一样的要回头,而回头之后,看到的依旧是那样的微笑和眼神。
流川已经走远了,拐过那道弯就看不见了,樱木却依然在大门口,为什么要等他走了以后才会觉得有好多话都没有说,而心里又在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
而在流川心里,又何尝不是如此。
回到家,流川直接去了他弟弟的房间,越野平正堆着一大摞医书,找方子呢。要配上一年的药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还没注意到他哥已经进来了。
“达文,还在忙呢?”
“哦,哥,你回来了。”越野平忙站了起来。
“嗯,达文,我问你,摔伤了用什么药膏?”
“伤到筋骨没?有伤口吗?”
“有伤口,筋骨倒没伤。”
“用紫荆膏就好了。你摔伤了吗,哥?伤到哪儿了,我看看。”越野平担心地问。
“没有。”流川笑了笑,达文真的是个很好的弟弟:“会留下疤吗?”
“说不准。”越野平犹豫了一下。
“那用什么一定不会有伤痕留下?”
“玉髓膏。”
“家里有吗?”
“还有一盒。我给你找去。”越野平便去翻他的那些药盒子。“这儿,给你。”越野平递给流川一个小小的雕花木盒子。“这是那年爹让给皇上配的,共通制了两盒,本来都给皇上的,皇上让留了一盒。要这会儿让我去找玉髓膏来还真不好弄,它是天山上那冰洞里收到的,那才够润。”
“你就不问我拿去干嘛?”流川知道他弟弟对这些难弄的药都是珍惜得不得了的。
越野平笑了,明白他哥的意思:“我又不是药痴,你要去总是有你自己的用处。”
有这样的弟弟还要求别的什么呢?
“谢了,达文。”流川拍拍越野平的肩头,说道。
“什么呀,哥。”
“该歇会儿了,我让厨房备饭了。”
“知道了,马上就好,明儿这单子就可以列出来了。”
越野平就是这样,一有事儿总想快快地做完,又特别是列这么一个单子,这夜里,流川来看了他两三次,他还写着呢。
第二天一早,总算写好了。把单子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满意。越野平这就想去见皇上了,谁知却被流川拦住了。
“看看你这样儿,睡一会儿吧。”
越野平就着镜子一看,红眼睛,黑眼圈,是不太好进宫。自己便笑了,于是走回卧室里,在眼圈周围抹上一层还颜霜,让丫环弄碧半个时辰后叫醒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丫环来叫越野平了,说是该用午饭了。
“什么?叫你半个时辰就叫我的。”越野平有些急了。
“大公子不让叫。”弄碧有些委屈地说。
“干什么呢,我让弄碧晚些叫你的,你那会儿到宫里去干嘛?”流川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
“送单子啊。”
“你总不能把单子一搁就走吧,那,皇上看看单子,再和你说上两句,你不就等着陪皇上用饭了吗?”
“哦。”越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忘了嘛,哥。”
“快起来,用过饭再去又不急那一会儿。”
越野平真的很感激他哥,他的确不太习惯应酬,陪皇上用饭?天哪!多恐怖。
其实流川对关心的人总是那么细致入微的,越野平不懂,为什么他会喜欢摆一张冷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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