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眼看流花》

夕雾薄云、青海原荒波

〈3〉

 

咱家是猫,一只一爪已踩在青春期边缘的猫,与人类比大约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和我的主人们差不多大。提到主人们,唉,当野猫时烦恼没有名字,当了家猫才发现主人多了却也给咱家带来极大困扰。

咱家的红发主人常常笑得很白痴地叫:“枫,枫枫,小枫枫!”原本“白痴”一词猫语中没有咱家是不懂得,多亏了另一位主人用“言行”悉心教导才算明白。

另一位主人他……,想来咱家是只多么聪明、机智、英俊、高大、美食品味极高的猫,可这位黑发主人眼中经常看不到喵喵叫着在他脚边绕的咱家,因为这个还真伤了咱家易感的心,不过,偶尔他会微微笑着用温柔的声音喊:“花道,鱼干!”咱家总会把鱼干忘掉晕陶陶看着那笑容,啊,真像红发主人形容的整个猫儿都要溶掉了似的。主人这种笑容很少见,咱家安慰自己不见也罢,不然常这样忘了增加营养可有损咱家的美貌。

名字多了问题就来了。某日半夜咱家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红发主人带着哭音甚是凄切地喊:“枫,啊,枫!”咱家可是只忠心的猫,当下窜出被炉跳上床闻声寻去,没等咱家瞧出个所以然来,两条腿狠狠把咱家踹下了床,痛得咱家惨叫一声逃进床底,猫摔是不怕,可那么结实的两条长腿把咱家踢得一夜在床下听着主人们“花道”“枫”的叫,发着抖不敢动一动。第二天,一个猫头想成三个大才隐约明白,除了听到喊“猫”外,其余名字要看看情况分析着听。

真是,是哪个人不负责任地胡说当猫比当人好,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吃吃睡睡追着尾巴线团跑跑,让他来试试,以人的智商当猫怕是很危险呢。

趁着主人不在跳上大床打个滚,喵呜,咱家要补个眠。快睡着时猛然想到,那不是一个人的腿,以咱家猫眼看来不会有错。

主人不在的午后,咱家伏在窗台上懒洋洋地看着窗外小树发的新芽,长长伸个懒腰打个哈欠。主人们也不肯陪陪咱家。花子小姐“呜呜”轻吟着伏在主人膝上的情景,对咱家可是遥不可及的梦吧。转眼间咱家已是翩翩一少年,却每日都要在这方寸之地渡过。冬天躲在温暖的屋子里自是再幸福不过,可现在是春天,草长莺飞,咱家漫长的猫生中渡过的第一个春天。随着天气逐渐变暖,春意一日浓似一日,看着身边随时随地都能发情的两个主人,咱家年轻的猫心也有几分春意荡漾,略有些蠢蠢欲动。唉,坐卧不安,真是——每日家、情思睡昏昏……

门打开声脚步声,咱家抬起脖子支起耳朵。

“枫,怎么连最爱吃的猫粮都不吃了,不舒服了?”

樱木主人回来了,跳下窗台走到主人脚边轻轻用头蹭他的腿,喵喵地诉苦:咱家太闷没猫陪着玩,寂寞……

没待咱家讲完一只大手拎住咱家脖子提高盯着看:“樱木,这只猫丑是丑点,这凶巴巴的眼神倒真像牠的名字。”

是流川主人不在时才会来的叫洋平的家伙。这些人们,动不动就喜欢把咱家提这么高,好在咱家健康,要是心脏差点早得病了。挣扎着四肢叫着:“把咱家放下来……”他真是放手了,那么高松开咱家的脖子,轻巧地落在地上,躲在,不,站在主人脚边恶狠狠地瞪着他。

樱木主人心情似乎不大好,换了咱家的晚餐,坐在桌边发愣:“洋平,枫现在不太对……”主人在为咱家烦恼,边吃着东西边蹭着他盘坐在桌边的脚,呜~~~除了闷点咱家挺好。

听到洋平的笑声:“哦,我看不出他哪天对,会不会是喜新厌旧?对你有没什么不一样?”

把头从饭盆上抬起看着苦恼的主人,“星期日总是不在家,我又不能追着问,喜新厌旧应该不会,他天天晚上……”声音猛地拔高:“再说,厌也只有本大爷厌旧的份!”

“每天晚上都怎样?花道。”

啊!?主人微黑的脸会现出红色,跳到他怀里好奇地歪头看。

“都……,你管本大爷晚上干什么!”

红颜色加重了,伸出猫爪想摸摸看。

头一晕,啊?咱家怎么又被拎这么高?可怜的咱家眼睛正对上流川主人凌厉的眼神:“猫!不许摸我的东西!”

主人,咱家便有这个贼心,猫胆也不够。像条抹布乖乖垂着爪子被他拎在手里。想咱家了曾当过野猫,也有过野性难驯的时候,可碰上流川主人的双眼,他如果指着火锅对咱家喊:跳!”只怕咱家也只好闭目就义。哦,想到流川主人对咱家的要求,不熟练地摇起咱家的猫尾巴。各位猫祖猫宗原谅咱家这个不孝儿孙吧。

“枫,枫,你回来了,肚子饿了吧,对不起,饭还没做好,你先洗澡吧!”

晃晃咱家已不清醒的大脑,怎么似乎看到樱木主人身后也有条在摇着的尾巴?

“我回来了。”丢下咱家,流川主人搂住樱木主人的腰,示威似的坐在洋平面前。樱木主人早忘了面前还坐个洋平,红色的脑袋在流川主人胸前蹭个不停。看着流川主人微微挑起的唇角,万分崇拜地看着樱木主人,自愧不如地感慨,比起樱木主人,做为猫咱家还需要继续努力修行。

洋平目瞪口呆地看着樱木主人,良久才回神告辞。

夜晚钻进被炉,习惯性地用爪子堵住耳朵。有什么烦恼都丢到明天吧,愁白了咱家的红毛,说不定会被流川主人丢到大街上继续当野猫。

喵呜,不知睡了多久,肚子饿了才慢吞吞爬出被炉桌。桌边的包里有鱼的味道,钻进包里,有个圆圆的东西,咬了咬,咬不动踢出去,用爪子正在猛扒,听到“哢”的一声,包合上了,正想叫主人们放咱家出去,却听到杂乱的怪声,乍起毛伏在包里警惕着。

一会儿,一只大手把咱家拎了出来。四只眼睛诧异地看着咱家,流川主人的黑眸和一个扫把头。

“哈哈,流川君,篮球怎么变成猫了。”扫把头满脸笑容地看向咱家,“你叫枫还是花道?”

惊讶地看了看扫把头,难得居然找到一个像咱家一样聪明的人。眼神飘向扫把头身后——

啊?!尊敬的猫神呀!您老人家终于听到您虔诚的子民的祈祷声了吗?如遭电击,如雷轰顶。顺势咬上手伸在咱家眼前扫把头的手,嘴里有肉的触感,耳边有扫把头的叫声,不会有错!不是咱家的春梦,是真的!!

跳下流川主人的掌心,跑到扫把头身后,离了几步远站在她面前,用爪子擦擦咱家的眼:通体雪白在柔和阳光下闪着银光丝绸般光滑的毛,只脑门上有一绺漆黑的毛;娇嫩的粉红色小鼻子呼出带着清香的气息;咱家不由登时沉溺在她幽蓝如海透着神秘色彩的蓝眸里,没等咱家从大海中折腾上岸,又看到另一只如春草似碧绿眼瞳,一脑袋栽进仿佛能闻到青草香味的绿地;她极尽曲线之美的修长身体,风姿优雅得无可言喻。这般美猫儿从未曾得见,只教咱家眼花缭乱魂灵儿飞云端。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她天鹅绒样的白毛随风微微颤动,也把咱家飞散的魂魄吹回本体。

搜肠刮肚想着讲什么话才能引起她注意,似这等美猫,纵不能真个软玉温香抱满怀,若与她多讲几句能挨得一挨,咱愿却也足矣!

“哟,您真美,咱家从未见过如您这样气质高雅的猫中美女呢。”边讲边用爪子擦了擦口水。

“噢,哪里,您太过奖了,请问您是?”

讨好地摇了摇尾巴,这可真要多谢流川主人平日严格教导。

“咱家是流川主人养的猫,名流川花……、樱木……,哦,这……这个……名枫吧,籍贯……不详,年方五个月,尚未曾娶妻。”

她举起纤小的爪子半掩着嘴,发出清脆的笑声:“您真是太有趣了,很久没有这么笑过,失礼了。”

着迷地看着她,“您是哪家的猫?请问。”

她美丽的脸颊转向那片球场,流川主人和扫把头已经在你争我夺地抢着一个圆球。那蓝、绿的眼眸凝视着扫把头语调温柔地说:“我是仙道家名唤彰的主人所养的猫。出生后第一眼我看到的不是母亲,是彰主人满含怜爱的双眼,是命运把我送到彰主人的身边。枫君,您能在这世间找到比我家主人更高贵、强壮,更完美的生物吗?”

看看扫把头,脑子思路有些跟不上她的惊猫之语,随口答:“是,原来他是彰先生……”

她根本没理会咱家的话,陶醉地看着同流川主人争球的扫把头:“他打球的动作多像在跳日本舞,手足之间于不经意处流露出迷猫风韵。我无数次妒忌那只球,圆圆胖胖硬梆梆,它凭什么能够得到主人关注,让主人温暖的大手抚摸,主人让无数猫为之疯狂的醉猫眼神却只看着那么个丑东西,我真想成为它躺在彰主人手中。”

看看那只名曰篮球,在四只大手与地面之间来回弹跳的东西,不,咱家绝不想让主人这般怜爱。转念间吃惊地问:“莫非您爱慕着彰先生?”

她羞涩地低下头:“只是暗恋而已,枫君太好讲话,让我把从没告诉过任何猫的心事对您讲出来。”抬起头,宝石般的蓝、绿双眸黯谈下来:“我太懦弱,没有勇气向他告白。彰,我们家的彰呀。”

看着她低声念着扫把头的名字,眼波缠缠绵绵绕在扫把头流着臭汗的脸上,一副恋爱中痴情猫儿的神情,心酸地不知讲什么好:“这个,咱家太感动了。对,还没请教您芳名?”

那让咱家神迷心醉的美目中闪出怒意:“不可原谅,主人竟然叫我枫花,蜂花,难道我长的像中国那种绿绿、黄黄的洗发精、护发素吗?虽然我连尾巴上的毛都在狂喊着我爱彰,但这也不能让我舍却自尊,”她高傲地一笑:“他叫枫花时我拒绝吃饭,毕竟主人是了解我的,我现在的名字叫做墨点儿。”

为了咱家的幸福,再试一次:“真是贴切的名字,墨点儿小姐,您是猫,彰先生是人,即使你们能够两情相悦,那要如何渡过以后的岁月?难道谈一场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吗?”

“喵呵呵呵……,枫君您真是讲得好,我没有自信能过那种生活,如果彰敢有什么私情,我会用老鼠药毒死那个女人!您听说过我们猫族的传说吗?据说猫每过十年就能增加一条尾巴,成为九尾猫时就可以幻化成人形,我以身为猫为傲,但为了心爱的彰我愿成为人类!”

看着得意笑着的墨点儿小姐,心乱如麻,只不停点头表示咱家已明白了。

她用梦幻般的神情看着扫把头:“到了那时候,我就可以成为一个足以匹配彰的绝世美人,彰最喜欢的样貌……”

咽下眼泪问:“彰先生最喜欢什么样的美人?”

墨点儿小姐深思了一会道:“高挑的身材,修长的四肢,乌黑的短发,白皙的皮肤,浓眉、斜飞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紧闭的薄唇,倾国笑容,嗯,就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

随着她的描述,微微哆嗦了一下,这样子的人哪里还用她去变,眼前不就似乎有一个吗?

讲完对咱家嫣然一笑:“枫君,请随我来。”

看着她摆动着的美妙腰线,一阵意乱情迷,紧紧跟随着她走出球场,进到花丛中。

她犹豫了一会儿问:“枫君,您喜欢我吗?”

“是,是的。”唉,咱家甚是可怜,初次恋爱便遇上这等难题,咱家爱却不爱咱家的美猫儿。

“对于‘性’我毫无经验,为了和彰未来的‘性’福,您可以帮助我吗?”

飞来艳福像高空落下的大石,砸得咱家晕头转向脑袋不清不楚,甚至已分不出鱼与老鼠。

“咱……咱家也不懂,说来惭愧,咱家还是……是……一只……处猫。”

她变得像个新兴宗教的教徒般循循善诱:“我们可以互相学习,您不想将来遇到心爱的猫儿时可以轻松掌握全局,得到最大的快乐给她最高的满足吗?凡事总有第一次,枫君,不要太紧张,我不会讲出去。”

结巴着回答:“咱家还只是小猫,又不像人类那样能随时发情,很抱歉心有余……力不足……”

“喵呵呵呵呵呵,”随着笑声她如怒放的鲜花一样更显艳丽无匹,走到咱家身边,伸出粉色的舌头轻轻舔或是吻了吻咱家的唇,挨紧咱家低声道:“这没有任何关系,可以让我来做。”

“啊……?”

咱家还没消化其中所含深意,一团白影已压了过来。

安静的午后,春日柔和的阳光照射着篮球场,两个年青男孩正1对1角逐着。

突然,花丛中“嗷”一声,传来足以刺破人耳膜的尖叫。一条黑影闪电般冲到黑发少年脚边,死命用爪子抓着他的裤角,眨眼间爬到他的胸口,只看到他胸前衣服突出一块,有条尾巴露在衣领边,似乎还在瑟瑟抖动,黑发少年怎样拽、拉、哄全不管用。

那一天下午,湘北高中无数少女心中的明星──流川枫在骑车时非常难得没有睡着,胸前还有条绳子似的黑色物体迎风摇摆,偶尔还能听到像哭泣的猫叫声。

晚上,流川主人要补足运动量早早拉着樱木主人做运动去了,咱家独自伏在被炉下流着泪哼着那仿佛为咱家所写的歌:“猫儿,哭吧,哭吧,猫儿哭吧不是罪……”哀悼着咱家逝去的初次恋情,没有失去贞操也让咱家有几分庆幸。忽然想到,就算墨点儿是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奇猫,最快也要50年后才能成九尾猫,仙道先生愿和他组成“人猫同志家庭”,那时也是个白发老头,墨点儿肯伴他渡过残生共唱“最美还是夕阳红”?不想了,不想了。哪位哲猫讲过:初恋往往没有结果。还有:忘掉一段恋情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对,打起精神来吧,看看前方,流川花道.樱木枫.猫,前进,向着饭盆出发!喵呜!!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