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鐮刀》

最後的兔子

〈8〉

 

你的心中有沒有最重要的東西?
……沒有
你想不想有所改變?
……也許
只是也許?
我想有人陪伴,有人關心,但我找不到那個人,
找不到心中的另一半。
鐮刀的光芒刺亮了櫻木的眼睛,但刀刃堪堪在三井的脖子旁停住了,而長髮青年握緊扳機的的也同時鬆開,鐵製的槍“咚”的掉落在草席上,發出一下沈悶的聲音。
所有人的手心都在冒汗,存在於世與不存在於世的四個人。
生的機會對流川而言已稍縱即逝,伴隨他的將會是冥界的黑暗或下個不知名的身份,是人亦或是其他動物。
他把那唯一的生存機會拱手讓給了三井。
櫻木呆立在流川身後,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忽然想放聲大笑,也許做夢的反而是他。從頭到尾不過是在夢境中遊歷一切,所有都是虛幻而不真實的,他為流川做的那些事都如過眼煙雲,什麼都不存在。
什麼……都是假的。
流川輕輕放下了手中的鐮刀,轉過身看著櫻木,緊閉著雙唇,似乎不打算以任何理由來解釋他剛才如同放棄的行為。
櫻木的眼睛仿佛有些紅,充滿了淡淡的霧氣,張嘴想說什麼,但話到唇邊,卻又沖不出口,結結巴巴了半天,重新咽回了肚子。他已無話可說了,是流川放棄了這唯一的也是最後的機會,說穿了是外人的他,又有什麼資格插言。櫻木頹然的低下頭,虛脫般地靠在牆上,他疲憊極了,全身上下都感受到自心底湧出的倦意,似乎連把流川送回去的力氣都已消失。
流川反倒顯得輕鬆大方很多,眨了眨眼,問:“現在怎麼辦?”
櫻木有氣無力的說:“還能怎麼辦?”他累得都不想和流川說話。
“我覺得應該離開這了。”
櫻木猛然覺得上火,忍不住吼道:“你那麼想走就走啊!又沒人攔你。”
流川沈下臉,忽地抬起手中的鐮刀,新月形的刀刃正好由後面扣住櫻木整個頸部,他瞪著櫻木:“我知道你很氣,也知道你很失望。不過,這好像都是我的事,我的人生,我的選擇,和你無關吧!”
愣住了,櫻木全身都僵得像冰柱。流川的話字字敲擊著,穿刺著他的心,他一直都不想承認的事,在這一刻,被流川一語道破。
事實上,流川和他真的什麼關係也沒有,都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的付出,去做出努力,為什麼還要流川的回報,為什麼要求流川一定要按他鋪的路走。可是心好痛,愛著他的心痛得在淌血,眼淚不聽話的滑過面頰,不願讓他知道的心事也沖口而出,“我喜歡你,我愛你,我想你活著,好好的活著,過幸福的人生。”
“我活著就代表你不會存在了,也不會再出在我面前了?”
“當然,除非到了你該走的那一天。”
扣住櫻木脖子的鐮刀鬆開了,流川把刀輕輕放在地上,緩緩伸出手,用指尖輕輕拂了一下櫻木被淚水沾濕的臉頰,涼涼的觸感讓他皺起了眉。櫻木一驚,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結結巴巴的說:“幹嗎?”
流川盯著櫻木的雙眼,“可是,我覺得活著反而不幸福,死了倒對我是種解脫,而且最重要的……”他頓住了,黑寶石般深遂的眸子望進櫻木的眼中。
櫻木的心一下子跳快了好幾倍,他感覺下面的話讓人期待已久。
流川突得一把抱住他,緊緊的把他揉進懷中,“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想有你陪在我身邊,那對我而言是種幸福。”
快要喘不過氣了,是因為緊得窒息人的擁抱……還是讓人心跳加快的話語。櫻木漲紅了臉,說不上一個字。流川見他不答話,就繼續道:“我知道我的心很寂寞,想有人來陪伴,想有人會無條件來關懷我,愛我。但我卻一直不願承認。從小就一直封閉在自己的世界中。就在我覺得寂寞和孤獨快要淹沒我時,你出現了。像太陽一樣充滿了溫暖。你從沒說過愛我,或者為了我可以放棄一切這些話,但你所有的行動卻無時無刻不在證明這些話。我的心告訴自己,我在慢慢的依賴你,被你軟化,被你侵佔自己的心。可偏偏固執的又不肯承認,直到剛才那一刻,我才領悟到,生存或死亡對我都是假的,我……只想有你的陪伴。”
櫻木怔了好半天,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擁抱著自己的流川卻真實的不像是夢境,他的那些話一字不漏的進入皮膚,血液,滲透到了每個微小的細胞,櫻木忍不住放聲大笑著,也回抱住流川。
他本想放棄,只要所愛的人幸福就好的愛情卻意外得到了收穫。這是他始料未及的,可另有一件事情卻是當務之急,流川必須去輪迴轉世,這是冥界的規定,可那樣又怎麼可能在一起,永不分離?
“你要和他交換?”牧忍不住從寬大柔軟的寶座上站了起來,神也一下子沖到櫻木面前,急急道:“花道,你在胡說什麼?”
“我說了,我去轉世,而他做死神。”櫻木之所以這樣做,因為他相信自己,有著神的血液的自己,他要以這血液作賭注,和流川再見面的賭注。
牧沈著臉,冷冷道:“難道冥界是由你作主的?”
櫻木忙單膝跪地,恭敬的說:“我只是請求,絕沒有其他意思。”雖說是請求,但語氣中的堅定與執著卻是任何人都聽得出的。
流川沈默的站在櫻木身後,慘白著一張臉。所有的主意都是櫻木出的,以流川人類的身份想和作為神的他在一起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只有他們都是神才行。而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他去轉世,轉世為另一個神。流川反對,他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但他還是因為櫻木的一句話而不得不同意。
牧坐回寶座,低著頭考慮了一下,意外的答應了,“好吧!我同意。”
神立刻叫道:“王,這……”
牧伸出手制止了神下面的話,道:“我就破例幫你們一回,但什麼都不能保證。”
櫻木笑著站起來,道:“我相信王。”轉過身,又輕輕拉起流川的手,交叉十指,握緊,又道:“我也相信楓。”
是的,就是因為這句話,相信他,流川點頭同意了。以為心會永遠寂寞,以為心會永遠孤單,沒有人的關心與陪伴,但在看到笑容的剎那間,知道了自己的心此刻已充滿了他。
溫暖的笑融化了即將凍死的他。

時間總是飛逝如電的,一晃眼流川在冥界任死神一職也將近一年了。聰明的他學任何事都是很快的。但他的臉上卻永遠沒有笑容,永遠的冷如冰霜。因為他在等,等那個人的出現,他的笑容只會為他而綻放。
默然的坐在大殿的石柱旁,耳中無意識的飄進幾個侍女嘰嘰喳喳的說笑聲,談論著王妃的新生兒。那個時候流川一直忙碌著,抽不出空去恭賀,便一直拖到今天也沒見過那個新生的王子。
“是個很漂亮的王子呢!”
“對對,好可愛的,可為什麼會有一頭紅髮呢?”
“就是,王和王妃可都是烏亮的黑髮啊……”聽到紅髮二字的流川像突得遇到什麼要警覺的大事,立刻沖了到了牧的大殿。
鮮豔的紅髮讓一進門的流川眼前一片迷幻,一瞬間腦中只有櫻木亮如繁星的雙眸和燦爛如太陽的笑容。他呆立在原地,所有的思想都空白了。似乎從一開始就在等待著流川,侍女懷抱著嬰兒,想送到流川的面前,可懷中的小小嬰兒卻忽地啼哭起來。侍女們亂作一團,輪流替換著,但嬰兒的哭聲卻一直沒有停止,反而越哭越大聲。
牧不動聲色的從侍女手中接過嬰兒,一把放在流川懷中,淡淡笑道:“他叫櫻木花道。”
流川剎那間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向懷中的小生命。
一到他的手邊就立刻安靜下來的櫻木,微微抽著小巧的鼻子,臉頰旁還有著淚痕,但小手卻伸了出來,嘻嘻笑著想去抓流川的頭髮。
這一刻,流川的眼中沒有淚,但心卻不再平靜,被太陽融化的笑容從唇邊揚起。

你相信命運嗎?
這……很難說。
那你想改變命運嗎?
也談不上改變,我只是想遵從自己的心,我的心會為我做出選擇。
選擇我的另一半,永遠不分離。
連死神的鐮刀也別想隔斷開的永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