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伯爾根的指環》

最後的兔子

〈4〉

 

敲門聲並不響,但很有力度,一下下乾脆而直接,敲得櫻木和流川兩個人直冒冷汗。
流川板著臉,看著櫻木,手已扶上了腰間的光劍。櫻木則抿著嘴唇,貓著腰,輕手輕腳的走到門邊,從嵌在門邊上的窺視器裡看了一眼門外的人。
然後,流川就覺得櫻木在發抖,抖得很厲害,他不由得沈下心,看樣子門外的人不好對付,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別抖行不行,外面是誰?”
櫻木回過頭,裂開嘴笑著,“笨狐狸,我不是害怕才發抖的,是太高興了。”
流川皺了皺眉,沒作聲,而櫻木的手已去開門了。“嘩”的一聲,門向上升起,施施然走進一個年青人。濃直的雙眉,亮閃閃的眼睛,嘴角掛著淡淡的,隨意的笑。身材雖不高,也不算結實,但顯得機靈、輕盈。
流川瞪著走進來的年青人,才知道剛才櫻木為什麼會高興的發抖了。在落難之際,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沒有一個人會不興奮的。
洋平拍了拍櫻木的肩膀,笑著說:“花道,就知道你會在這,對了,你的門鈴什麼時候壞了,也不去修。”
櫻木也哈哈大笑,“洋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懶得去弄這些,反正來找我的人也少得可憐。”
流川翻了翻眼睛,心裡直泛酸味,什麼和什麼嘛!這個混小子洋平,怎麼平空冒了出來。他賭氣似的往那個骯臟的沙發上一倒,開始閉目養神,幾天沒好好睡了,的確有些犯睏,而且他本就有些嗜睡的毛病。
迷迷糊糊之間就聽見櫻木的腳步聲往右邊走去,嘴裡嚷著,“洋平,我這還有些咖啡,給你泡些吧!雖然是即溶的,我想你不會介意吧?”
“好啊!”洋平的口氣裡滿是愉悅。
流川在半夢半醒之間皺起了眉,重重翻了個身,繼續睡。突然,他感到身邊的沙發陷了進去,眉皺得更緊了,這下可好,是睡不著了,這傢伙為什麼偏偏要坐在這。
索性睜開了眼睛,正巧櫻木端著香氣四溢的咖啡走了過來。瞟了一眼剛坐起身的流川,流川不由愣了愣。那是一種很奇怪的眼神,好像一種暗示,暗示他幫他一個忙。但依現在的情形,有什麼緊急的事情需要用眼神來傳遞,而不能用嘴說出來嗎?
除非……流川忽地一把抓住身旁洋平的手,洋平一驚,“你幹什麼?”
“混蛋!!”櫻木大叫一聲,把一杯滾燙的咖啡全潑在了洋平身上,洋平燙得瑟縮了一下,剛開口吼了一個字,“你……”就被流川一拳打在肚子上,櫻木趁機壓上他的腿,右手制住他的左手,左手從腳踝處抽出那把從魚住身上拔下的短劍,順手一把扯開他的上衣。
不過五秒左右的時間,櫻木已把劍抵在了洋平的左胸上,咬牙切齒的說:“你這混蛋,我讓你以後再冒充別人。”“哧”一聲,短劍毫不猶豫的刺入了胸膛,“洋平”的瞳孔瞬間收縮,身子劇烈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
櫻木抹了抹額上冒出的細汗,虛脫般的往邊上一歪,“累死我了,比和十幾個人打架都累。”
“你怎麼知道他是個復製機器人?”流川一邊研究,一邊問道。那個機器人現在已被櫻木切斷的了中樞系統,成為一堆廢銅爛鐵了。
“因為他的一句話。”
“哪句話?”流川不明白這個機器人說了什麼奇怪的話了。
櫻木伸著懶腰,“你記得他進門時說的那句話吧!”
流川想了想,點點頭。
“那就是了,門鈴是一個月前洋平他自己弄壞的,他又怎麼會不記得了。”櫻木忽地直起身子,一腳把那個機器人踹下沙發,說:“而且洋平和我十幾年的交情,我又怎麼可能搞錯他的愛好,他是最討厭喝咖啡的。笨蛋一個,也不調查清楚就來瞎攪。”
流川眨了眨眼,忽然有種想笑的沖動,他倒第一次發覺這個莽莽撞撞的的陽光男孩也有細心的一面,他的感情似乎相當細膩。或許他還有許多隱藏在那大而化之的外表下不為人知的豐富感情。望著正在研究手上那把短劍的櫻木,紅艷的短髮,襯著劍柄上一顆近乎同色的寶石,眩目的光芒讓流川一時間竟有些癡了,就這樣呆呆的一動不動的看著櫻木。
“嘀………”櫻木手上的通訊儀猛得叫了起來,把流川嚇得一驚,櫻木反射般的跳下沙發,打開了通訊儀,洋平有些異樣蒼白的臉躍上了立體可視表。
“花道,你在哪?”
“在家,你呢?我正想找你,有件事想問你。”櫻木臉上明顯露出了焦急之色。流川稍稍走近了一些櫻木,以便能看清楚洋平的臉。
“有事?這個以後再說吧!藤真來過嗎?”
“沒有,不過,有冒充你的機器人現在躺在我家的地板上。”
“糟糕……”洋平沈思了一下,又說:“花道,我不能和你多說,你最好離開這兒,藤真一會一定會帶人來的。”
“為什麼是他?”櫻木一時沒反應過來。
“別廢話了。他現在是緝拿你們的特別行動小組組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為人和手段。”
櫻木開始頭大了,他又怎麼會不知道以狠辣,不擇手段,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銀河護衛隊二課課長藤真的厲害,他可還頂上校的頭銜呢!
“這……那呆在阿斯特星是鐵定不安全的,可我覺得這整個銀河系好像都不是很安全。”以櫻木的經驗這個想法絕對沒錯。
“不,還有一個地方,只有那個地方是藤真不會想到的。”
“哪個地方?”
“去……”忽然,洋平立體影像開始搖晃,語音也變成一陣不清楚的絲絲聲,幾秒後,就完全消失了。
櫻木瞪大了雙眼,“怎麼了,他是不是出事了?”
“應該不會,也許只是通信不大好吧!”
“不可能,這個通信儀不會出這種毛病的,洋平一定有事,我要去找他。”櫻木猛然間就覺得全身發冷,他有種不好的好感,也許洋平真的碰上了什麼事,他說什麼都要去找他。
剛沖到門口,寒光一閃,流川的光劍只差一寸就觸到櫻木的咽喉了。他鐵青著臉,啞著嗓子說:“白癡,你不能去。”
“為什麼?”櫻木忍不住大聲吼道。好朋友有難,難道讓他袖手旁觀嗎?
“我知道你擔心他,但你現在去不是更造成他的困擾,也許剛才的通信中斷只是因為機器線路的問題。如果你現在過去了,不小心被人抓住,你是不是打算把他也一塊連累了?”流川一針見血的幾句話立刻把櫻木給彈了回去,他緊握著雙拳,明顯得不甘心,但又無計可施。
流川黑曜石般的雙眸似乎更深邃了,緊緊盯著櫻木,他和洋平十幾年的交情,又豈是他短短幾日比得上的,如果自己有事,櫻木是不是也會這麼不要命的沖過來救他呢?
是妒忌吧!暗暗嘆了口氣,但打定的主意是不能改變的,“洋平剛才也說了,叫我們盡快離開這,你聽他的話就是對他最大的幫助。”
櫻木是個聰明人,只是性格純真了些,但他絕不笨,他知道流川的決定是為了他好,也是為了洋平著想,他如果硬來,只是無理取鬧,但惡劣的心情是怎麼也調整不過來的。他直勾勾盯著流川,從齒縫裡迸出一句話,“那你說我們該去哪?”
“地球!”
“地球?”
“對!只有那個地方藤真不會想到,就算他想到了,他也永遠不會去,也永遠不會來找我們。”流川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閃過一絲奇異的光。
櫻木忍不住問:“為什麼?”
“因為……他不敢,他的雙腳不敢踏在地球的土壤和灰塵上。”流川持劍的手似乎抖動了一下,慢慢收回了手。

要兩個在逃的通緝犯從嚴密的追捕網脫離,登上船場的某艘宇宙飛船,順利的避過邊境搜查,前往地球,顯然是件難如登天的事,特別是在藤真下達了許多指令,把整個阿斯特星封鎖的滴水不漏,密如蜘蛛網,表面看上去和平時沒什麼兩樣的城市,但私下三個行人中就有一個是他手下的特勤人員。
不過,也許是職業的關係吧!身為銀河海盜的流川對逃跑方面的知識與經驗是常人難以匹敵的豐富。要不然為什麼仙道抓了他三年,卻連他的衣服邊都沒碰到。
按流川的說法,現在單憑他們的能力是不可能逃出阿斯特星的,唯一能幫他們的人也就只有送他們進來的那些人了。所以流川便稍稍喬裝了一下,大大方方從那些特勤人員面前走過,居然沒有人找他們的晦氣。至此,櫻木懂得了一件事,做賊的要不把自己當賊,連自己都要相信自己又誠實,又可靠,清白的賽過聖人,那樣別人又怎麼會來懷疑你呢!
望著流川堅毅,希臘雕像般端正的側臉,櫻木心中竟產生一絲佩服的念頭。再加上剛才那件事,他忽然覺得流川這人也不錯。
那些人是很好找的,他們就像老鼠一樣無處不在。流川只打了個電話,等了十分鐘,那些人就已經出現在眼前了。
但他們的臉上明顯露出了為難之色,這個時候白癡都知道這些事對他們來並不難,只是想趁機抬高價錢罷了。流川心領神會的從口袋裡摸出一顆七彩的寶石,拋在為首的一個瘦高個手上,瘦高個整個臉都在發光。
半個小時以後,他們就已經站在飛船上,遠遠地,流川就看見了自己那艘銀白色的飛船,船身閃亮的銀光似乎正在向他招手。
流川忽然對身邊的櫻木說:“你知道我的飛船叫什麼名字嗎?”
櫻木揉了揉軟軟的紅髮,搖了搖頭,說:“我怎麼可能知道。”
流川眨著深邃的眼眸,輕輕吐出兩個字:“地球!”
“你的飛船名字叫地球?”
“是的,他就是我的地球。”
在人的眼中超大型的宇宙飛船,靜靜的停在無邊無際的銀河之中,就像宇宙間的地球一樣渺小而不起眼,但那是屬於流川的家,那是他的母親。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