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生活總是過得很快,即使那只是表面上的平靜。
櫻木和流川的生活也一如即往,每天和他們自己該做的打交道。
流川是個很出色的老師,全面仔細,毫無遺漏的把自己所知道都交與櫻木,而櫻木也顯然是個優秀的學生,能馬上抓住要領,舉一反三,根本無需流川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某一個問題重覆個好幾遍。
也因此,櫻木不論是技藝還是對事物的認識方面都有了不小的進步。
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櫻木似乎已快達到這個境界了。
但是他們之間的關係卻處於和突飛猛進的技藝完全相反的境況。
奇異的鴻溝若有似無的橫在兩人之間。
吻依然甜蜜,溫存依然激情,但總有一種鬼魅般的氣氛飄蕩在他們之間,說不清,道不明,卻也抹不去。
他們依舊相擁而眠,但流川卻從未注意過夜半時,櫻木琥珀色的雙眸如夜空中明亮的繁星,眨也不眨的盯著他,迷幻而神秘的盯著他,帶著淡淡的憂傷,流川從沒看過那樣的一雙眼睛,也不知道櫻木的憂鬱。
而同樣的,櫻木在熟睡時也看不到流川坐起身,背靠著床架,煙霧繚繞,他的眼睛就仿佛穿透人身的射線直透過煙霧,他沒有去看櫻木,只是用手輕拂著他美豔的紅髮,久久,不願放開。
可氣氛依舊詭異,依舊暖昧。
微風輕拂,柔軟的純白窗簾隨風飛動。
櫻木整個人陷在沙發裡,一疊文件擱在腿上,搖搖欲墜。
他的臉色蒼白無血,表情暗淡,漂亮的紅髮早已被他揉得有如鳥窩。他已經在沙發上坐了一個下午了,只為了等流川回來。
等他回來,也就是他們兩個不得不分離的時候。
“喀答”一聲,門旋開,高瘦的身影踏進了門。流川似乎有些累,一臉疲倦的甩掉外套,就直直往臥室走去。
櫻木忽然開口,“流川楓!”
流川一愣,停住腳步,為什麼要連名帶姓的叫他?仿佛覺得會有什麼事發生般背脊泛涼,流川不由得回過頭,訝異的問:“什麼?”
櫻木緩緩站起身,腿上厚厚的文件隨著他的動作掉落,散了一地。他看也沒看,只是從桌上拿起一張紙,踩著一地的文件慢慢走到流川面前,從懷裡拿出一本小本子,又同時揚起手,正色道:“流川楓,我要以殺人罪逮捕你!”
一瞬間,櫻木似乎看到流川唇邊的肌肉輕輕的顫動了一下,但轉眼即逝,他冷冷開口:“警察?逮捕令?準備的挺周全的!你有證據嗎?”
他看得很清楚,櫻木的手中的本子他胸口也有一份,而櫻木另一手中的紙片他也看了不下百次,絕對真實而有效。他也知道現在說任何話都是多餘無用的,他完全可以猜想到櫻木會如何回答他。但人的思想就是那麼奇怪,明知無用,也要問一問。
流川現在相當能理解那些被捕的人為什麼會如此囉嗦了。
櫻木面色沈靜,就像流川所料那樣回答:“我希望你最好和我和作,沒有證據我會冒然行動嗎?”
“看來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要我用手拷把你拷回去嗎?”櫻木突然覺得煩燥,不耐與流川多話,只想快快把他帶回去,然後可以回自己的家洗個熱水澡,再美美睡上一覺,最好永遠忘記這不算長但也不短的時間。
與流川相處的所有時間。
流川雙手插在口袋裡,淡淡道:“似乎不用了。”他的話音才剛落,大門立刻被人撞開,幾個人沖了進來,舉著槍,對著流川大聲道:“櫻木,你沒事吧!”
“我沒事!”
二個高大的年青人馬上跑過來,一把抓住流川的手,“喀嚓”一聲,銀白色的手拷照亮了流川略顯蒼白的手,他低著頭,一言不發的盯著自己的手。他甚至沒有任何的反抗,出乎意料的過於合作。
二個年青人在他身後猛得推了一把,喝道:“走吧!有什麼話去警局在說吧!流川警視!”
流川依舊低著頭,慢慢走過櫻木的身邊,剛走到門口,他一下子停住腳步,轉過臉,忽然沖著櫻木一笑,道:“櫻木花道,我們還會再見面的!”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櫻木很少看到流川笑,也許是流川覺得笑容是不適合自己的。但櫻木卻很喜歡看到他的笑,因為難得,也因為那笑容只為他。
但這最後的笑容卻如此詭異,如此嚇人,櫻木的身體不受控制的泛起一陣粒子,他忽然覺得很冷,流川的笑容冷得可以凍死人。
是因為自己的謊言,因為自己的欺騙,櫻木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他覺得自己所有的行動在遇到流川之後就變得機械和無意識,他甚至猜不透自己每天腦子裡在想什麼,只是依著自己的身體做著他該做的事。
最後的謊言成功的把流川置入了牢籠之中,為這一切所做的努力似乎也沒白費,但他到底得到了什麼?榮耀?名譽?加官進爵?
沒有,什麼都沒有,他只覺得這所有的事都像無聊的堆石子遊戲,毫無意義。
他什麼都沒得到。
為什麼?為什麼他什麼都得不到?
想忘記他,可心的深處卻又怎麼也不想抹去那段時光。
那怪異的兩人世界。
流川反應太沈靜,讓他覺得哪都不對勁,難道想讓他大吼大叫,沖著自己喊原來一切都是騙人的,那是不是連喜歡也是假的?
也許,只是也許,櫻木連自己的心都不能確定。
他自己那矛盾的心理。
抱著雙肩,他盯著落了一地的文件,忽然全身一震,他好像剛才想起一件事,至關重要的事,難道流川的謊言也不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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