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花 明燈》

最後的兔子

〈8〉

 

是夢,這是一個夢。
但為何如此真實。
滿目的紅,紅的刺眼,紅的眩目,似乎天下只有這血一樣的紅色。
令人作嘔的屍體,肉塊,斷腿殘臂泛著沖鼻的腥臭味。腸子、胃、肝浸在流滿地,滲進土裡的血液中,魔鬼般的樣子醜陋噁心。
好想吐,但什麼也吐不出,好想叫,可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遠遠的,一個婦人揚著手,她在說話,但她在說什麼?
聽不見,什麼也聽不見。
如雲的秀髮沾滿了泥土,鮮血,肉末。端正的五官已扭曲,乾裂的嘴唇一張一合。
她在說什麼?
“是你……都是因為你,因為有你,才會發生這種事,就因為你,你這個魔鬼……魔鬼。”
她在說誰,誰是魔鬼?我嗎?我不是……我怎麼會是魔鬼,我不是啊!
她還在說話,她在說什麼?
“我要殺了你……如果可以,我一定會殺了你,我……一定會的。”
不要,你怎麼可以殺我,誰都可以,就是你不可以,你不能殺我,因為……因為……你是……你是……
猛得睜開眼睛,櫻木的面前是流川那張英俊的臉,他的瞳孔瞬間收縮,但立刻恢復,詢問般的揚了揚眉。
流川輕撫著他的面頰,道:“做惡夢?”
櫻木沉默。
半晌,還是老實的點了點頭:“是。”
流川道:“什麼夢?”
櫻木支起身子,道:“常做的惡夢,沒什麼大不了的。”
流川掬起他披散在肩頭的紅髮,扯了一下嘴角,沒有說話。
櫻木轉過臉看著流川,問道:“你不睡?”
流川道:“明日就會有大事發生,怎麼睡得著。”
櫻木淡淡道:“是嗎?”
流川忽地扳過他的身子,猛得壓在身下,盯著那雙閃爍的眼眸,道:“你不擔心?”
櫻木也回視著流川,眨了眨眼睛,道:“為什麼要擔心?”
流川道:“哦?難道沒有?”
櫻木笑道:“要擔心的應該是翔陽,而不是湘北。”
流川道:“真有把握。”
櫻木嫣然道:“我從不做沒把握的事。”
流川冷笑道:“是嗎?”抓著櫻木肩頭的手忽地探進他的衣襟內。
櫻木身子一顫,雙手不由抵住流川的胸膛,皺眉道:“今晚不要。”
流川湊近他的耳邊,輕聲道:“莫要忘了,你是我的,既然你那麼有信心,我會讓你的信心再濃一些的。”
櫻木的身子僵住了,但他還是緩緩放下了手,閉上了眼睛。
流川滿意地笑了笑。
他忽然發覺自櫻木來後,他就常常笑。
笑得很開心,雖然表面那笑容冷得可以凍死人。
因為他覺得一切都很如意。
所有的一切。
明日他就會得到至上的權力與榮耀,那是他的義父安西都沒有得到的。
而他也得到了心中的最愛,他的紅髮少年。
指尖撫過他飽滿的額頭,棱角分明的臉頰,豐潤的雙唇,紅絲般長髮,心中就不禁燃起一種欲望和衝動。
最原始的欲望和衝動。
他要永遠把櫻木綁在身邊,不讓他離開。
他的鮮花與明燈只屬於他。
櫻木任由流川親吻他的唇,他的臉頰,一路下滑。任由他抬起自己的雙腿,把欲望深深植進自己體內。
流川的胸膛很溫暖,但他的心卻很冷,冷得讓櫻木有時會忘記那暖得像太陽般的胸膛。
櫻木的心中沒有鮮花,也沒有明燈。
但他還是會助流川一臂之力,他會讓流川得到任何他想要得到的,包括至上的權力,也包括他自己。
神奈川第一,明日就可以定局了。
明日。
藤真健司的壽辰上。
流川會得到他想要的。
這也是那把“月琉”劍的還禮。
櫻木是很懂禮儀的,他不會白白收別人的禮,他會加倍還給他。
不論那個人送了他什麼,他都會加倍還給他。
流川的動作越來越快,櫻木的思緒開始混亂,他的雙手緊緊抓著流川裸露的肩膀,指甲嵌入流川的皮肉中。
“啊……嗯……”欲裂的疼痛和排山倒海的奇異快感之中,櫻木看到的只有那一片紅和婦人蒼白無力的手。

搖曳的燭光照在了洋平白淨的臉龐,照亮了他慧黠的雙眸,也照著他手中那果綠色的香袋。
他的眼神很專注,專注的沒有發現有個修長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後,直等到那個人用雙手圍住他的腰,把頭抵在他的肩上,他才驚道:“彰?”
仙道輕輕一笑,道:“難道這個香袋比我還要好嗎?”
洋平應該搖頭的,但他卻點了點頭。
仙道板起臉,道:“哦?是嗎?那我還是走吧!省得有人看到我煩心。”
洋平悠悠道:“是啊!還是快走吧!‘瓔璣院’還有個望穿秋水的美人在等你呢。”
仙道眨了眨眼睛,反而把他抱得更緊,歎了口氣道:“洋平啊!你明知我不會去的。”
洋平調侃道:“我不在乎啊!”
仙道道:“可是我在乎。”
洋平不說話了,他靜靜的偎在仙道的懷裡。
仙道柔聲道:“你在擔心?”
洋平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擔心。明日藤真的壽辰,聰明的人都知道這場宴席絕對是鴻門宴,有去無回,他又怎能不擔心呢?
仙道道:“有我在啊!”
洋平喃喃道:“你嗎?”
仙道笑著道:“相信我。”
洋平望著他的眼睛,美麗而迷人的微笑,輕輕道“嗯!”
他的聲音顯得空洞而無力,淡淡的透露著一種無奈。也許他真正擔心的不是仙道,而是他那紅髮的朋友。
他瞭解他,比任何人都瞭解。
他知道他所有的一切,因為他和他都看到了那讓人作嘔的紅色,和原本應是國色天香的婦人那猙獰扭曲的臉龐。
那緊握的青筋突起的手。
櫻木的傷比他還重。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