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南的仙道彰是個很懂得享受的人。
穿最柔軟的衣服,喝最香醇的酒,吃最精美的菜,住最舒適的房子,他的身邊也只有最美麗的人。
他喜歡的漂亮的人,不論女人還是男人,只要是漂亮的,他都很喜歡。但他的心裡卻只有一個人,一個笑得很嘲諷,帶著無所謂的秀氣少年。
那個少年現在就坐在他的對面。
洋平正在玩一個香袋,一個女孩子才會有的香袋,果綠色的緞面,繡著隻大紅色的鳳凰。
這是個很難看的香袋,顏色和手工都很差,那隻大紅色的鳳凰更是繡得像隻雞,但洋平卻一直把他帶在身邊。
這隻香袋從未離過他的身。
仙道眨了眨眼睛,道:“我還以為你已經把它扔了呢!”
洋平抬頭看了一眼仙道,道:“我為什麼要扔,你看現在,要不是我有這個香袋,你未必會認得我。”
仙道苦笑道:“我就那麼不可信。”
洋平立時點了點頭,仙道又苦笑道:“事實上我倒希望你現在就扔了,免得我丟臉。”
洋平馬上搖了搖頭,正色道:“那怎麼成,這個是彰少爺親手作的定情信物,親手交給我的,我怎麼捨得扔呢!”
仙道忽然一把拉過洋平,擁住他,喃喃道:“洋平,十年之約已到,我等了好久,你都不來,你知道我有多心急嗎?我又不敢去找你,而且我怕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洋平張了張口,但又緊緊抿了起來,把頭靠在仙道的肩上,想起了那個十年之約。
在洋平七歲時他遇到了仙道,十三歲的仙道。那時的洋平秀氣漂亮的像個女孩子,仙道立刻對他一見鍾情,洋平有心耍他,壞壞得說他現在還小,不如仙道給他一個信物,十年之後相約再見。
第二天,仙道果然帶來一個信物,就是那個難看至極的香袋,他的手上纏滿了紗布,他的眼圈是黑黑的,他把香袋交給洋平,柔聲道:“我知道女孩子都喜歡香袋,但市集上賣的都不襯你,所以我親手作一個給你,你一定要好好留著,十年之後,去陵南找我,莫要忘了。”
然後他就走了,洋平有些發愣,他的心裡莫名留下了仙道彰的影子,那個笑得很迷人,說話很溫柔的仙道。十年了,他從未忘記過他,所以,他現在到陵南來找仙道,找那個深情的少年。
洋平閉著眼睛,倚在仙道懷裡,道:“那時你不知道我是男孩嗎?”
仙道在笑,笑道:“怎麼會,我當然知道你是男孩。”
洋平猛得睜開眼,道:“那為什麼?”
仙道抱緊懷裡的人,道:“因為喜歡你啊!我如若不那麼說,你會收那個香袋嗎?”
洋平道:“不會。”
仙道輕輕道:“那就是了,還不相信我?”
洋平淡淡一笑,道:“不相信也沒用了,我現在來都來了,逃也逃不了了,只好任由彰少爺處置了。”
仙道很高興,他等了十年,終於等到他心愛的人,他忽然覺得這個冬天是他二十幾年來最好的冬天。
仙道想了想,道:“處置倒也不用了,不過,我有件事情想讓你辦。”
洋平道:“哦,相信我的能力。”
仙道微微一笑,道:“你知道翔陽的花形透被湘北殺了,然後再把他的頭送給藤真的事嗎?”
洋平道:“這件事早已鬧得滿城風雨,不知道的只怕還不多。”
仙道沉吟了一下,道:“湘北殺了花形,等於是把藤真的左掌右臂給卸了,他現在必定想法設法想對付湘北。”
洋平介面道:“這個時候就是陵南的機會。”
仙道道:“不僅是陵南,也是海南的機會。”
洋平道:“那湘北此舉有何用意,流川不是笨蛋,他這樣做豈不是和三派為敵嗎?”
仙道皺了皺眉道:“的確,流川應該會料想到他一旦公然挑戰,不論是針對那個派,其他二派必然會出手相助,到時他豈不是以寡敵眾,根本是毫無勝算。”
洋平道:“流川很聰明,而且現在他的身邊有個奇怪的人,他們一定有其他的打算。”
仙道點了點頭,道:“不錯,雖然猜不透流川想幹什麼,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幫翔陽,然後……”
洋平繼續道;“然後見機行事,流川的目的無非是神奈川第一,我們的目的也是同樣的。”
仙道看著洋平,洋平也看著仙道,他們相視一笑,仙道道:“洋平,願不願意幫我。”
洋平站起身道:“如若你不想我幫你,你就不會說這些話,如若我不想幫你,我也不會聽你這些話。”
仙道忍不住大笑,笑道:“洋平,我果然沒有喜歡錯人。”
洋平也在笑,笑得有些詭異,道:“是啊!彰,你當然沒有喜歡錯人。”
仙道沒有看見他的笑,他現在只覺得自己從未這麼開心過,一切事情都很順利,他似乎都能看見那個未來,只有陵南的神奈川的未來。
洋平望著笑得很開心的仙道,輕輕扯了扯嘴角,聰穎的雙眸閃過一絲淡淡的憂傷與悲哀。
湘北。
流川正坐在大廳的紅木椅子上,整張臉佈滿寒霜。
除了流川坐著的那張椅子,大廳裡所有的東西沒有一樣是完整的,四散的桌椅和陶器碎片,名貴的字畫被撕得粉碎,精緻的珠簾子早已不見蹤影。
流川一大早的心情就不好,因為他起身時發現他身邊的櫻木不見了,找遍了宅子,也不見那個紅髮的身影。所以流川就開始發火。
流川很少發火,他生氣時只是臉色慘白的可怕,整個人很冷,冷得讓人直打哆嗦。
但這次卻不同,他氣得臉色通紅,他發泄般的砸大廳裡的東西,沒有人敢靠近流川,所有人第一次發覺流川這次是真的在生氣,以往那些不過是小小的不滿,但這次卻是打從心裡冒火。
下人們都躲得遠遠的,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己莫名的受牽連。
所以流川在砸光大廳裡的東西後,就坐在椅子繼續生他的氣。
因為流川很怕,他又怕又氣。
他怕那個紅髮的少年就此離開他,他就再也見不到他,不知不覺,櫻木已成為他的一部分,最重要的一部分。他擔心就這樣失去他,見不到他的笑臉,撫摸不到他柔軟的紅髮。
他真的很怕,他不在乎櫻木喜不喜歡他,他只要把櫻木鎖在身邊,每天都能看見他,每天都能觸摸到他,他的心情就會很好,好得能飛上天。
他又氣,氣櫻木為什麼不和他說一下,就不見蹤影,他不能忍受他的一部分在沒有他的允許之下私自消失,私自離開, 他不會善罷干休,如若他找到櫻木,亦或是他自己回來,他會很清楚的讓櫻木明白這一點。
他的紅髮少年只屬於他,別人沒資格碰觸他,就連櫻木自己也沒權利,一切一切都只有他流川楓才有權利,才有資格。
只有他流川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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