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頓時變得緊張起來,混著屋內讓人窒息的屍臭,屋外飄散的大雪,形成一種詭異的氣氛,彌漫在三人之中。
櫻木依舊一動不動趴在流川身上,眼睛有些出神的盯著流川長而翹的睫毛。
洋平閑閑的拉著長鞭,臉孔又回復了剛才的嘻皮笑臉。
而牧持劍的手卻開始不穩了,額頭隱隱冒出細汗,在這個笑得很自在的少年人面前,他竟開始慌張了。
雪越下越大,順著狂風吹進屋子,吹在三人的身上。
洋平忽地揚手,撤回了長鞭,笑道:“牧先生,連日來一定是累了,要不到前廳喝些酒,聊聊天。”看上去,洋平也不想為難他,隨便找個臺階給他下。
牧也收劍回鞘,長舒一口氣,哈哈大笑道:“的確是有些累了,那就去喝幾杯吧!”邊笑邊背著手走了出去。但聰明人都聽得出他的笑聲不由自主的有些發抖。
洋平看了一眼櫻木的背,道:“你就在這陪著流川吧!仙道和牧我會處置的。”
櫻木回過頭,淡淡笑道:“你只要管好仙道就行了,牧……自會有人讓他好看的。”
牧並沒有到前廳去喝酒,而是回海南了,他到陵南去本就不是為了喝酒的。
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又被一個毛頭小夥子搞得臉面全失,像牧這樣的人難免就會火氣大。
卻偏巧回到海南還有讓他更火大的事。
剛在椅子上坐定,才端起茶杯,一個下人就神色慌張的跑了進來,湊在牧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鐺啷”聲,牧狠狠把茶杯摔在地上,一張臉氣變了顏色,一把抓住那個下人的衣襟,喝道:“此話當真?”
下人的臉都嚇綠了,顫聲道:“小人哪敢騙少爺,千真萬確。”
推開下人,牧咬牙切齒的從齒縫裡迸出一句話:“好,好極了,仙道彰,你出手也未免太快了。”
三處錢莊,一處布莊,一處鏢局,財物盡失,人員傷亡慘重,從活著的弟兄口中得知是海南牧的手下幹的,他們下手毫不留情。
仙道慘白著臉,一直在笑的臉卻漸漸笑不出了。
他瞪著面無表情的洋平,道:“聽說海南也有兩家客棧遇襲,他是不是以為是我們幹的。”
洋平道:“是又如何?他現在已經挑起戰事,說什麼都是多餘的。而且他也正好趁此機會爭神奈川第一。”
仙道無奈地歎了口氣,道:“那就接著做吧!”
洋平欲言又止,但還是問道:“彰,你沒信心?”
仙道抬起頭,看著洋平,道:“只是沒想到開始得那麼快,不過……”他忽地又露出慣有的笑容,道:“這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就著這個機會,大幹一番吧!”
洋平答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還有二天,還有二天,流川就會醒了,還有二天,一切都會結束了。
洋平覺得很累,疲倦地望著後院的大門。
他本想去見櫻木,但忽然間他放棄了這個念頭。見他又有什麼意思,所有的事都按著櫻木鋪的路朝前發展著。
因流川的死,三井和木暮從中做梗,牧和仙道兩人因誤會而提早拉開了戰事,大大消耗了兩人的財力,物力和人力。注定會有一人的失敗。
沒有經過慎重考慮所做的決定總是充滿了或大或小的毛病和問題。
所有的事情都在櫻木的預料之中,也在掌握之中,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滅了陵南和海南,讓湘北坐享漁翁之利。而他洋平也是促成其事的人之一,當然,他會繼續做下去,他不會半途而廢,他只是有些累了,真的累了。
推不開後院緊閉的門扉,就像推不開櫻木閉塞的心一樣。
那顆破碎的報仇之心。
牧也很累,才和仙道對戰一天,他就累極了,仙道的確不容小覷,他的眼睛甚至有酸的睜不開的感覺。他本該回家好好睡一覺,但他現在卻隻身跑到瓔璣院,他忽然很想見彩子,看到她美麗的臉龐,也許可以減少些疲倦。
彩子笑靨如花,粉色的薄紗勾勒出她誘人的胴體,纖纖十指,柔弱無骨。
牧滿意的大笑,他果然沒來錯地方。
彩子端了碗銀耳蓮子羹放在牧的面前,道:“你一定累了,先喝一碗,我親手熬的。”
牧心頭不由一熱,忍不住拉住彩子的手,道:“彩!”
彩子笑道:“不相信我的手藝?”
牧搖頭道:“哪會。”是因為感動,一種溫暖的感動,不再多想,三兩下喝完了那碗銀耳蓮子羹。滿足的放下碗,彩子癡癡笑道:“如何?”
牧道:“沒想到瓔璣院的彩姑娘還有一手上佳的廚藝。”
彩子道:“就這感覺?”
牧失笑道:“那還有什麼……”猛地,心頭湧上一種奇怪的苦悶,壓抑著心,衝擊著腦子,很痛很麻的感覺,撫住心口,牧一字字道:“彩,你在羹裡放了什麼?”
彩子微微笑道:“也沒什麼,只不過是天下第一美人親手調製的毒藥罷了。”
牧已覺得頭暈,眼睛漸漸看不清面前的彩子,舌尖泛苦,氣血要湧上喉間,他一把抓住彩子白嫩細瘦的手腕,叫道:“賤人,把解藥拿來。”
彩子吃痛,皺眉道:“我哪有解藥。”她本以為中了毒的牧一定軟弱無力,哪料想他居然還有力氣。
牧猛然噴出一口鮮血,他的內力已漸漸壓不住毒性發作,赤木晴子治的毒只有她自己才能解,難道自己就要這麼死了,不行,就算死,也要殺了彩子,殺了這個背叛他的賤人。
牧捏著彩子的手越收越緊,已聽到彩子骨頭發出的“咯咯”聲。彩子的臉痛的扭曲,牧嘶聲道:“小賤人,你背叛我。”
彩子尖叫道:“背叛?我一開始就不是你的人,哪談什麼背叛。”
牧因毒性發作而變形的臉忽地露出猙獰的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陪我一塊死吧!”用盡最後的力氣,一掌拍在彩子的左胸上,彩子被他打飛了出去,軟癱在地上。而牧自己因毒發而不支身亡。
門突得被打開,洋平睜大了眼睛,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牧,又轉過臉看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彩子,忙飛奔過去。
輕輕扶起她,彩子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了,她半閉著眼睛,一邊咳一邊道:“洋……洋平,對不起……起,我不是有……有意……的,我……我只是……只是有些心急,……想為花……花道做……做些事。”
洋平的眼淚早已劃滿了臉,哭道:“姐姐,姐……姐。”
彩子想笑,但一牽動嘴角,立刻痛得皺眉,但她還是笑道:“洋平……不要哭……哭,答應……答應姐……姐,好好照顧……花道,他……他……實際上……很……”一口氣接不上,就這樣閉上了眼睛。她的預感的確沒錯,上一次的確是她最後一次真正見到櫻木了。
洋平抓著彩子慢慢變涼的手,道:“好的,姐姐,我聽你的,我會照顧好他的,姐……。”
緊緊把彩子抱在懷中,自己為什麼不早些來,在聽到花道說那句話時他就應該知道的,他應該知道彩子為了花道什麼事情都會做的。
傻姐姐,你已經為花道做了很多事了,為什麼?為什麼?還要連自己的命一塊賠進去。為什麼?
為什麼啊!姐姐!
洋平的心中忽然燃起對櫻木的恨意,淡淡的,卻是深植心中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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