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

最後的兔子

〈3〉洛可可同盟

 

  思考並不適合大大咧咧,幾乎全憑本能行動的櫻木,所以,他轉眼就把流川好心的提醒扔在了腦後,照樣與仙道有說有笑,幸幸福福的上了路。
  櫻木是很幸福沒錯,但仙道就漸漸覺得不對勁了。
  首先他不明白為什麼出了城就一定要向東南方走,其次他的常識告訴他如果想在沙漠裡活著到達目的的話,就一定要準備足夠的水。可事實上他和櫻木出城十里地,卻是滴水未帶,除了櫻木臨走時硬要買來掛在腰間的酒外,就真的是半點水也沒有了。
  酒能解渴的話就不能稱之為酒了,在渴的嗓子快冒煙的程度上如果再喝酒,那真有如雪上加霜,火上澆油了,不渴得更厲害才是天下第一怪事。
  仙道第一次發覺自己居然遲鈍到如此恐怖的地步,不禁要深刻的反思其中的道理,但首要解決的還是得揪住櫻木好好問一下有關這方向的問題。
  “為什麼不能往這邊走?”櫻木倒奇怪的反問起仙道來了。
  仙道覺得頭痛,腳痛,全身都痛,但他依然保持著最迷人的微笑,道:“你的目的地是哪?”
  “魚骨山啊!”
  “魚骨山是往這走的?”
  “不知道!”
  仙道差點昏倒,他別的沒明白,只知道自從遇見櫻木以後自己的神經就脆弱得可怕。免不了就有想逃的衝動。拼命壓制自己這種念頭,仙道歎了口氣說:“櫻木啊!你知道魚骨山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嗎?”
  “不知道!”
  “那你知道怎麼上魚骨山嗎?”
  “不知道!”櫻木頓了頓,忽然從自己的衣服口袋裡拿出那張羊皮紙,繼續道:“不過,本天才有這張地圖,應該沒問題!”
  “地圖?”仙道的眼睛只是淡淡瞟了一眼櫻木手上的紙卷,帶著一絲嘲諷道:“這個世界上還真有魚骨山的地圖?”
  櫻木拿著地圖的手忽地一緊,怒道:“這是老爹給我的,怎麼會是假的?”
  仙道盯著櫻木的眼睛,問道:“你知道魚嗎?”
  “魚?”
  仙道說:“魚骨山的名字就是因為那個叫魚的男人而來的,傳說他終年在山上守著那些魚,為了不被人搶去而在山中設下了數以百計的陷阱。那些想得到萬彩斑目魚的人沒有能從這些陷阱下逃脫的,幾乎是有去無回。只有一個年輕人從那裡逃了回來,但當他拖著血跡斑斑的身體,虛弱至極的回來時只說了二個字:‘魚骨’。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開過口,不到幾天就死了。”仙道望著櫻木繼續道:“然後這些事就被傳得沸沸揚揚,渲染到極其恐怖的境地,而魚骨和那座山的名字也就在那些好事人的口中莫名其妙的被聯繫在了一起,變成了魚骨山。”
  櫻木相當認真的聽著,眨了眨眼睛,道:“那……那個叫魚的男人還活著嗎?”
  “怎麼可能,這都是一百多年前的傳說了,如果他還活著,他就不是人!”
  櫻木閉著嘴沒說話,仙道嘴角揚著清風般的笑,輕輕道:“但是,萬彩斑目魚的傳說卻真實如現在………”
  櫻木把目光轉向自己手中,他突得把紙卷放回自己的衣袋,拍了拍迎風吹在身上的沙粒,道:“走吧!”邊說邊繼續朝著東南的方向前進著。
  仙道瞪著他,眼睛睜得很大,他猛然察覺到自己剛才說了大半天,原來不過是把一個關於魚骨山的傳說告訴了櫻木,到頭來還是沒有解決真正的問題。
  方向的問題和水的問題,特別是沙漠生存的關鍵──水。他根本都還沒提到他們如果再繼續這樣走下去不到幾小時,就一定會嚴重的意識到水的重要性。

  太陽很大,照在身上熱得可以曬死人,櫻木的眉緊皺著,臉繃的死死的,滴滴汗珠從他的額上毫不留情的滾落下,滲進早已濕透的上衣中。而仙道卻反倒精神好的可以再走上一天一夜也完全沒問題。他用手抱著頭,閑閑的哼著歌,還不時沖著櫻木輕柔的笑。他也在流汗,而且絕對不會比櫻木流的少,他也渴的要命,如果現在給他一桶水,他一定會喝得精光,可他的神情就好像走在溫暖的三月春風下,而不是這可以把人蒸熟的烈日下。櫻木瞪著他,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
  仙道輕笑道:“有事?”
  “沒有。”櫻木恨恨的別過頭,不明白當初怎麼會想和這個人同行的。
  他不由得開始後悔,後悔的要命。
  但事實上仙道比櫻木還覺得頭痛,他多次無力的朝後張望,根本連那小城市的位置都分不清了。再無奈的在心中歎了口氣,仙道很想對櫻木說如果他不幸在這個沙漠因為這個愚蠢的未帶水的失誤而英年早逝,他只求櫻木就讓他去吧,千萬別妄想可以救他。
  原因……說不定這樣還可以碰到旅行的商團,但如果被櫻木拖著走,這個沒方向感的傢伙會把最後的機會都斷絕的一乾二淨。
  說他沒方向感是一點也沒錯的。
  因為東南方除了滾滾的沙塵與照得人皮膚乾裂的太陽,根本不見一點城市的影子。仙道不由悲歎,也許那裡只有死神等著他們了。
  但是死神是絕對不會穿著鮮豔的如沙漠綠洲的碧綠薄紗,期期艾艾的坐在一塊石頭上,不停抹眼淚的。
  櫻木和仙道沒有看走眼,那並不是海市蜃樓,也不是頭暈眼花的產物,事實上就是有一個瘦弱的少女坐在他們要經過的正前方,低頭哭泣著。
  兩人對望一眼,首先開口的是仙道,他的笑容大到七旬老婦,小到三歲幼童,所向披靡,無人能擋。
  “你好?出什麼事了嗎?”
  少女緩緩的抬起頭,大而圓的眼睛裡盈滿了淚花,清純秀美的臉因哭泣和揉搓而泛紅,她用一種小動物般無助的眼神望著仙道,一邊抽泣,一邊道:“我的商團被劫了,他們不但搶走了所有的東西、食物和水,還把我的哥哥也抓走了。”
  仙道微挑著眉,道:“那商團的其他人呢?”
  少女哭得更大聲了,道:“他們為了救我哥哥,就跟著強盜的方向走,走著走著,我就和他們失散了。”
  仙道交插著手,任由少女越哭越響,雖說臉上依舊帶著柔和的笑,但卻根本沒有想幫手的意思。櫻木不耐的的擦著越流越多的汗,急躁的想離開。他是在猴山上長大的,男人和女人在他的眼裡根本沒有多大的分別,不論少女是多麼的美,她的神情又是如何的憂愁,讓人憐惜,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只是快點離開這大太陽,然後喝上滿滿一桶的水。
  至於腰間的酒,雖說仙道有勸過他不喝為妙,他擋不住口乾的欲望,全灌了下去後,才發覺是越喝越渴。
  櫻木已經準備走人了,哪料那個少女忽地站起來,猛得撲進他的懷裡,大哭道:“求求你們救救我,我一個人怎麼可能在這個沙漠裡活下去!”
  櫻木當場愣住,仙道的心裡卻猛然間覺得不是味,不知道是哪裡不對勁,他只有一個念頭,想儘快拉開那個少女八爪魚般攀住櫻木的手。可他的手才準備伸出,少女自己又忽地直起身,狠擦著自己的臉,道:“還是不要了,說不定我馬上就會再遇到他們的,我還是……還是不要麻煩你們的好!”她像下定決定般咬了咬下唇,突得回頭,拼命的往前跑去。
  她出現的突然,走得更是決然。
  櫻木還愣在那,仙道眨了眨眼睛,問櫻木:“你沒事吧?”
  “圖不見了!”
  “什麼?”
  櫻木從上至下把身上每個口袋都翻遍後,又重覆剛才那句話:“魚骨山的地圖不見了!”
  仙道很想暈倒,他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笨了。
  一定是剛才那個少女偷了,他當時就該想到一個弱質女孩怎麼可能獨自在沙漠裡,而且一點也不像遭受了浩劫的樣子。可是事到如今才憶起早已為時過晚,再想找那個少女,漫漫黃沙中又哪會有碧綠若綠洲的影子?
  櫻木咬著牙,一字字道:“本天才生氣了!”
  “啊!”
  櫻木突得狂叫道:“把地圖還來………”他一邊吼,一邊直沖出去。
  仙道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語道:“櫻木,你知道方向嗎?”苦笑一聲,只有追了過去。他的腳在動,腦子也沒閑著,他忽然想起一個最著名的強盜團。
  那個強盜團有著一個極盡華麗的名字,就像他們的頭頭一樣完美而華麗的名字。
  洛可可同盟。
  他們想要的東西除非神,否則沒有人能擋得住。
  只可惜仙道並不神,他已經覺得頭暈眼花,雙膝發軟,而跑在他前面的櫻木顯然也不比他好多少,跌跌撞撞的,似乎再多走一步就有撲倒的危險。
  仙道忍不住苦笑,難道他們真會因為那個笨得無可救藥的錯誤而在這沙漠裡了斷此生?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