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

最後的兔子

〈2〉十字刀

 

  仙道和櫻木在吃飯。
  一家很普通,也很大路,但卻是這個城市最受歡迎,生意最好的酒館。
  有很多男人都喜歡的食物,酒是大杯的,香醇可口。肉是大塊的,流著燦爛的油汁。面餅也是最圓最厚的,餡多得讓人吃驚。
  櫻木吃得很專注,在他吃飯的時候除了面前的食物,任何其他東西都不在視線範圍之內,任何聲音也完全不在聽力之列。所以,理所當然的,他根本沒有看見從門口走進來的那個背著十字刀的男人,也不可能聽到酒館裡所有人倒抽冷氣的聲音,當然,他也沒有注意到仙道的臉色瞬間變了變。
  櫻木的當務之急就是快快填飽已經前心貼後背的肚子,然後找家旅館美美睡上一覺,好再出發前往魚骨山或者在中途能幸運的遇到那個倒楣的通緝犯,賺得一筆賞金。他的計劃早就定好了,因此他依舊低著頭大口的把肉同餅一塊塞進嘴裡,根本沒有空閒去注意別的事物。
  可有些事物偏偏注定,就是要讓他注意的。
  就像那個男人,他仿佛一個幽靈般走進來,蒼白無血的臉上帶著冷酷的神情,黑如暗夜的眼眸盯著前方,無視所有人驚詫的目光與奇異一致的抽氣聲,準備找個角落的桌子隨便吃一頓就走人,但當他目不斜視的目光只是無意的一撇,一抹耀眼的紅色立刻閃入他的眼睛,瞳孔收縮,雙眸立刻如充血般猛得瞪住那個低著頭,只顧著吃的少年。
  櫻木還在努力,因為他的肚子實在餓極了。但仙道卻顯然沒有這麼好的閒心去吃面前的美食了。
  因為無論誰被那種死人般的眼神盯著看,不全身起疹子或冒冷汗都已經實屬不易了。更何況仙道只是覺得心煩而已。他也不知道該佩服櫻木的運氣太好,還是怪自己的運氣太差,總之,所有的事似乎得來全不費功夫,起碼是不用費找的功夫了。
  因為那個背著十字刀,瞪著眼睛,死氣沈沈的傢伙就是櫻木的狩獵物件,市值8千萬西克的流川楓。
  被通緝的賞金獵人。
  沒有城市是他沒到過的,沒有通緝犯在聽到他的名字後不心驚肉跳的,也沒有人不認識他和他身後背著的十字刀。黑柄白刃,在刀柄上刻著個殷紅十字的十字刀。這把刀殺過很多人,壞人和好人。但不論他殺了誰,也不管他曾經是否有殺過不該殺的人,但最終,他還是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的十字染上了不該染上的鮮血。
  以至於畫有他像,刻有他名字的通緝令在每個城市飛揚,誰都想殺了他得到這筆價值不少的賞金,也同時可以得到世界第一刀客的美名。
  但有這種膽量的人卻很少,少得可憐。
  仙道輕輕捅了櫻木一下,櫻木沒有反應,正積極的把肉塞進嘴裡。
  仙道用腳踢了櫻木一下,櫻木依舊沒有反應,撕下半塊餅大啃著。
  仙道腦門青筋直冒,當場一拍桌子,大叫:“櫻木花道,你吃夠了沒!”
  櫻木一愣,而全酒館的人也很有默契的在仙道的大喝聲下齊刷刷看著他們兩個人。
  靜得只聽到“滴嗒”“滴嗒”翻倒在桌上的酒瓶單調的滴水聲,櫻木直到此刻才剛剛注意到原本喧鬧的酒館早已死寂一片,詭異的表情映現在每個人的臉上,只除了一個人,瞪著他的黑色眼眸,泛著血絲,還有那張過於完美的臉龐,卻慘澹的沒有絲毫表情。
  櫻木猛得睜大眼睛,指著流川,狂喜道:“就是你,我要找的就是你!”
  “唏裡嘩啦”聲不絕於耳,剛才還好好坐著的人都狼狽的從自己的位置上一跳老高,七手八腳的逃出門去。不到半秒鐘,立刻消失的乾乾淨淨,就好像從沒有這麼多人在這吃過飯。那些倒在地上的桌子椅子,散了一地的酒肉也不知道是從那裡飛來的,莫名其妙的就變成這樣了。
  櫻木張大了嘴,看了一眼仙道,仙道攤攤手,道:“他們不缺錢,所以沒興趣和你爭!”
  仙道的認為是與其對櫻木解釋流川的可怕,不如什麼都不告訴他,有時候無知反而是獲勝最大的優勢。
  櫻木想了想,覺得事實也許的確如此,正打算捲衣袖幹架時,對面的流川卻難得的開了他的金口:“你的父親是誰?”
  “啊?”
  仙道湊近櫻木道:“他問你老爸是誰?”
  櫻木對著仙道,而不是流川說:“我不知道,是老爹養大我的,問這幹嗎?”
  仙道當然不可能瞭解流川為什麼會如此一問,所以,他理所當然的歪著頭去看流川,哪料想流川只是又盯著櫻木看了一會,就轉身走了。
  櫻木開始火大,他最討厭的就是有人拿他的話當耳邊風,猛得沖過去,一把抓住流川寬大的外衣,吼道:“死狐狸,少看不起人,我說過你是我要找的人!”
  仙道一愣,死狐狸?他不由哭笑不得的叫了一聲,“櫻木!”櫻木連回頭也免了,對著仙道也是一吼,“不管你事,刺蝟頭!”好極了,全靠他是在猴山上長大的,對動物自然是比人要熟悉,更何況流川的尖下頦吊眼梢的確可以說是狐狸的同胞兄弟,而仙道引以自豪的沖天髮也不免與刺蝟有異曲同功之妙。
  仙道無奈的苦笑,流川倒是停下了腳步,右手緩緩扶上了背在身後的十字刀:“你想殺我?”
  “我要拿你換那筆賞金!”櫻木並不想要他的命。
  流川冷冷一笑,道:“只要我還活著,你是永遠不可能拿到賞金的。”流川的意思很簡單,只有殺了他才能贏得錢財,當然,名譽自然也跟著來了。
  櫻木眨了眨眼睛,忽地咧嘴一笑,燦爛而美好的笑容,“別小看人,我櫻木花道可是個天才!”他頓了頓,繼續道:“我,一定會活捉你的。”
  流川微一皺眉,透著寒意的細長眼睛緊盯著櫻木閃亮的眸子,仿佛可以從那雙如星光般的雙眸裡看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畏懼與膽怯,但事實上他什麼也沒有看到,除了極度的自信就是如孩童般的天真與無畏。
  流川是第一次注視著這樣一雙眼睛,如此不凡,如此出奇。
  流川沒有說話,也沒有移開目光,但握刀的手一緊,刀光驟閃,櫻木只覺得抓住流川衣袖的右手猛得閃過一絲涼意,本能的快速放開自己的手指,隨著撲面的寒意,要不是櫻木反應靈敏,流川的刀已削下了他的手指。
  冷冷的目光盯著櫻木,冷冷的說道:“如果你有這個水平,我可以等你!”他的話音剛落,手中的刀又揚起,這次的目標是櫻木的左臂。
  櫻木根本沒有看清他何時出的刀,只是完全憑著他在山中生活了十九年的經驗,條件反射的向右避讓,刀鋒雖說是躲過了,但卻不幸的撞在了右面翻倒在地的桌子上,“砰”的一聲摔倒在地,狼狽的摁了滿手的油膩。
  仙道忙沖過來扶櫻木,卻被櫻木一手推開,流川持刀而立,刀尖直指櫻木,道:“紅髮小子,我,等著你來抓我!”說完,收刀回鞘,轉身就走。
  櫻木怒火中燒,他何時輸得這麼慘過,不甘心,就是不甘心,猛得跳起來,吼道:“死狐狸,有膽子別走!”大有還想重新打過的意思。剛邁出門口的流川忽地停下,回頭意思味深長的瞟了一眼仙道,沖著櫻木淡淡道:“小心這個人!”
  櫻木愣住,不由得轉頭去看站在他身旁的仙道。
  仙道依舊很優雅的站在那,用一種半調侃半無謂的表情望著櫻木,聳了聳肩,卻沒有說任何的話。
  櫻木不明白,又把頭轉回去,想再問問流川,而門口早已空無一人。
  只有幾個膽子還算大的小夥子探頭張望了幾眼,對著櫻木露出某種極具嘲諷意味的笑容,然後哄笑著揚長而去。
  櫻木挑著眉,沈著臉,握緊雙拳,一字字道:“本天才會讓你好看的。”此刻,在他的心裡賞金早已是九霄雲外的無謂之物,他現在想要的只是打敗這隻臭屁,兼看不起人的死狐狸。
  而他這個天才一定會贏的。
  仙道習慣的把手擱在槍把上,輕輕的敲打著,他看著櫻木火紅的髮和髮幾乎一樣紅的臉,嘴角的笑容依然玩世不恭,但深邃的眼眸裡卻閃過一絲怪異的光芒。
  那是一種讓人永遠猜不透的異光。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