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殺》

昝卉

〈1〉

 

  「小楓,爸爸回來了。」
  流川和原一進家門,瞧見在庭院和狗兒玩耍的小男孩,即刻來到小男孩身邊,慈愛地道。與幾個小時前,殘忍地奪去二條人命的流川和原截然不同。
  小男孩無視他的存在逕自繼續逗弄狗兒──小狗兒卻不期然地跳脫他的懷抱,往門口奔去……
  「醜醜──」小男孩追著牠,叫喚。
  被喚為〝醜醜〞的小鬥牛犬,停在被帶回來的紅髮小男孩跟前,好奇地在他腳邊嗅著、磨蹭著……
  「你好漂亮──」小男孩站在紅髮男孩面前,不同於方才的冷淡,以一雙靈活靈現的黑水銀直盯著對方,漾著耀人的笑容,童真地道。「我叫流川楓。你叫什麼名字?」
  紅髮男孩以平靜無波的眼眸注視眼前帶著天使笑容的小男孩,淡淡地開口,「櫻木花道。」
  「櫻木花道──」流川楓開心地喚著他的名字。看著仍在櫻木花道腳邊磨蹭的醜醜。「醜醜很喜歡你哦。我也很喜歡你。你陪我玩好不好?」
  櫻木花道一雙超乎他年齡的眸子直勾勾地凝視流川楓片刻,開口,「不好。」
  櫻木花道話才落定──〝啪〞!一記兇狠的巴掌即落在他粉嫩的小臉上,他小小的身子無法承受這突來的衝擊,一個踉蹌跌在草地上──
  「哇──!」瞧著跌倒在地的櫻木花道,流川楓氣憤地嚎啕大哭,兩隻小鐵拳不斷在施暴的流川和原身上捶打著,「為什麼要打他!?我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
  〝汪──汪──〞就連流川楓寵愛的醜醜也齜著牙對他狂吠!
  「老大……」水戶洋平連忙扶起面無表情的櫻木花道,不敢置信地注視流川和原。
  「這小子太不知好歹了。」流川和原不認為自己有錯地辯解。「小楓要他陪他玩,他居然敢說〝不〞!?分明就是討打!」
  「是我自己要他陪我玩的,不要你管!」
  流川楓再次用力捶父親一下,轉身,衝到櫻木花道面前,瞧見他瘀腫的面頰及泛著血絲的嘴唇,流川楓的淚水又不受控制地落下──
  「對不起──」探出小手溫柔地輕觸他紅腫的臉,「痛不痛?一定很痛……」
  櫻木花道緩緩搖頭,「不會。」
  再也沒有什麼會比親眼看見父母在自己面前死去更痛的了!
  「洋平,你帶這小子去他的房間。」流川和原沒好氣地開口。
  兒子從不曾如此關心過自己。眼見兒子如此在意櫻木花道,流川和原不免有些吃醋。
  「是。」
  「我要他跟我一起睡。」流川楓緊抓住櫻木花道的手,道。
  「不行!」流川和原頭一個反對。萬一那小子發狠,傷了他的寶貝兒子怎麼辦!?
  流川楓嘟著小嘴,不滿地抗議,「為什麼?」
  「不行就是不行。」他哪能說原因啊!?
  「我不管!」流川楓執拗地道,「我就是要櫻木花道跟我一起睡。」
  「不行!」流川和原不容抗駁地拒絕。他什麼事都可以依他,唯獨這件事不行!「洋平,帶他回房。」
  「是。」水戶洋平輕輕握住櫻木花道另一隻自由的小手,「走吧。我帶你去你的房間。」
  流川楓抓著櫻木花道的手,就要隨他們一起離開。
  「小楓。」流川和原狐疑他的舉動,喚,「你要去哪兒?」
  流川楓一言不發地拉著櫻木花道進屋,以示抗議。
  流川和原無奈地看著兒子離去的身影──這孩子自從他母親死後就不曾有過任何情緒化的反應了,但在剛剛短短的幾分鐘之內,小楓不但找回了久違的笑容,也懂得大哭大鬧,甚至還會跟他耍脾氣呢!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初次見面的櫻木花道!
  水戶洋平帶著二人上三樓,走到走廊盡頭,打開房門──
  「這以後就是你的房間了。」水戶洋平蹲下身子,心疼地撫著櫻木沈靜的面容,「孩子,以後你得學著一個人睡了……我知道你懂……」有些話他也只敢在這兒說。「你在這兒好好地住下,其他的事情等你長大再說,知道嗎?」
  櫻木花道環視寬敞明亮、所有家電用品一應俱全的大房──這兒以後就是他的家了。
  「嗯。」他簡單地應。
  流川楓好奇地注視二人,他完全聽不懂水戶洋平在說什麼,櫻木花道聽得懂嗎?現在他只知道一點──
  「花道的房間離我好遠哦──」他在二樓,而花道在三樓。「我討厭這樣……」
  「小少爺──」水戶洋平著實訝異,除了流川楓死去的母親以外,他從沒看過流川在乎過誰。櫻木花道算是第一個。「你們的房間雖然離得遠,但你還是可以常常來找櫻木玩啊。」
  「嗯。」流川楓微微點頭,仔細端詳櫻木花道紅腫的臉龐,「洋平叔叔,有沒有藥可以擦花道的臉呢?」
  「我去拿。」水戶洋平說著,立即轉身離開──流川和原這一巴掌,平常打在他們這些彪形大漢臉上就已經夠熱辣的了,如今打在一個小男孩臉上威力就更不用說了。
  流川楓拉著櫻木花道坐在大床上,專注地凝視沈默不語的櫻木花道,「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對方仍是無語。
  「可是我好喜歡你呢。」流川楓純真地道,「好喜歡、好喜歡,比喜歡醜醜更喜歡你哦。」
  原本趴在床邊的醜醜,因聽見主人叫牠的名字而抬頭,牠好奇地注視主人及牠心目中的第二個主人一會兒,便又重新趴回原來的姿勢。
  「你為什麼都不笑呢?」流川楓又道,「你笑起來一定更漂亮──你的爸爸、媽媽呢?」
  談到父母,櫻木花道終於開口,眼中有說不出的哀傷,「死了。」
  「你一定很傷心吧?」流川楓童稚的雙眸也不禁矇上陰影,「我媽咪死掉的時候,我也哭了好久……」
  「小少爺!」聽見流川楓那一番話,水戶洋平急忙叫喚,深怕二個無知的小孩會說出什麼驚人的話語──尤其是櫻木花道。「藥來了。」
  水戶洋平擠出一些消腫軟膏,輕輕塗在櫻木花道腫脹的面頰上──
  「嗯──」櫻木花道緊咬著牙,怎麼也不願讓疼痛脫口而出。
  水戶洋平輕揉著他的面容,著實為他這遠超乎年齡的成熟表現而心疼不已。一個才五歲大的孩子,便要背負著如此深沈的仇恨……為了這孩子好,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祈禱櫻木花道的記憶能夠逐漸隨著時間沖淡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