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的話，流川寧願選擇做一隻普普通通的狐狸，而不是一隻天生就具有了人形和靈性的玄狐，這樣現在的他就不會因為某些事情而喪失了原來的生活，過去那種愜意閒置的日子對於他來說已經是夢中才會出現的情景了。
清泠的黑眸中隱藏著讓人無法猜測的神情，而白皙勝雪的肌膚在銀月的映襯下似乎泛著少許清輝，那不是平凡人所能擁有的容貌，而此時的他幾乎是腳不沾水的行走於偌大的湖面，沒有絲毫氣息上的紊亂。
“狐狸，你終於回來了。”
只見湖心島上奔出一高大精壯的人，如血的紅髮順著夜風張揚著，為那張洋溢著笑容的臉龐添上了幾分孩童才保有的純真，張開的環抱在下一刻便竄進了一隻沾染著月色的玄狐，高傲但卻彌漫著淡淡的溫柔，只是抱著狐狸的男子並沒有發覺此時自己懷中的狐狸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對於他來說，這只狐狸是自小就伴著他一塊長大的，就像他的親人一樣，除了師傅，他最親的就是這麼一隻傲慢的狐狸了。
“狐狸，你知道嗎？今天晴子小姐對我笑了，她笑起來好可愛啊，如果她每天都對我笑的話……呵呵呵呵……”
眼眸中掠過一絲厭惡，流川掙扎著想要跳離櫻木透著熱度的懷抱，他才不要和這麼一個正在發花癡的白癡在一起呢，但一隻狐狸怎麼抵得過櫻木天生的蠻力呢，奇怪於今天狐狸不尋常的舉動，櫻木收緊了懷抱的雙臂，走進自己的木屋裡，“奇怪，狐狸你這是怎麼了？又跑到哪溜達去了？肚子餓了吧，我可是好心的留了你的飯菜了，待會一定要吃完啊，不然……哼哼……今晚你就自己一個人睡狐狸窩吧。本天才的床可不許你偷溜上來。”
雖然嘴上是這麼威脅著，但櫻木的天性是善良的，剛走進屋就拿起了擺在桌子上已經涼透的飯菜走到後屋的廚竈上熱起來，而流川則舒舒服服的蜷縮起身子窩在屋子裡唯一的一張床上，就著柔軟的被褥打著盹，還是這裡舒服啊。
瞅見蜷縮成一團的玄狐，櫻木漂亮的金褐色眸子只是掠過一抹寵溺的無奈，他就知道這隻貪睡的小狐狸一逮到空閒就會睡著的，這不，看樣子這飯菜又不用熱了。
熄滅了竈裡的火苗，櫻木在自家屋外流淌的溪流裡沖了個澡，由於體質偏熱的緣故，即使是三九天裡讓他沖冷水澡也絕不是難為他，反而是件十分之愜意的事，但屋子裡的那隻狐狸卻恰恰相反，體寒的他一到冬天就非得窩在他懷裡才睡得著，不然等他早上起來的時候就可以見到一隻結冰的狐狸了，就連師傅也不知道為什麼狐狸在冬天會結冰，就像是自己封住了自己一樣。
既然不知道原因，而他又心疼小狐狸，只能勉為其難的抱著他睡覺了，反正他體熱，抱著隻冷血動物正好可以中和一下，兩個人都睡得好，何樂而不為呢。
他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就一直和狐狸做伴了，反正從他有記憶開始，這隻狐狸就已經佔據了記憶的位置，而他也習慣了他的陪伴，哪天狐狸失蹤個三五天的，他還睡得不安穩了呢。
“狐狸，你知道嗎？我想娶晴子小姐做妻子，你也知道了，晴子小姐那麼可愛，肯定很多人喜歡的，但他們又怎麼是本天才的對手呢！洋平也說了，如果我再不提親的話，晴子小姐就會被別人給搶走了。晴子小姐是我的，誰也搶不走她！狐狸……你說，我要怎麼開口向晴子小姐提親呢？是在早上說好呢，還是晚上說？狐狸……恩……還是白天說好了，在陽光下微笑的晴子小姐最漂亮了……晴子小姐……”
木屋裡的聲音漸漸的小了，最後剩下的只有偶爾掀起夜幕的清風而已，而本應該空寂無人的木屋卻平白出現了一個高挑瘦削的身影。
皎潔的月光舖灑進簡單的木屋，在熟睡的櫻木額上落下了祝福的輕吻，也眷戀著佇立在床邊的黑髮的人影。
白癡！
難道你就這麼喜歡那個女孩嗎？如果早知道結果會這樣，我就不會做出那樣的決定，是不是一開始我就做錯了，永遠就只能以一隻不會說話的狐狸的面貌出現在你面前，看著你和那個女孩親親我我的過完這一生。
我不想這樣，白癡，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悽楚的看著睡意正酣的櫻木，流川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卻同樣讓他絕色的面容添色許多，他還能怎麼樣？難道真的可以和那女孩搶這個白癡嗎？不，他不可以，他也絕不能。
當初決定留在這裡的時候，他就已經和族中的長老定下了協定－絕不能以人的姿態出現在櫻木花道面前，也絕不能干涉他的生活，不能改變他人生中任何的決定。否則他就必須離開櫻木花道，回到天狐棲息的絕塵崖，永不涉足塵世。
現在是櫻木自己做下的決定，他想要和晴子結婚，和他心愛的女孩幸福的過完這輩子，所以……他必須遵從他的決定。
白癡，你知道嗎？為了能待在你身邊，我就永遠只能當一隻狐狸，一隻普普通通的狐狸……
他仍然記得當初見到櫻木的時候，就是這如血的紅髮觸動了他冰封的心扉，從此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地步。十五年前，剛滿五歲的櫻木隨同父母一起從山王到湘北生活，途經霧楓山的時候卻碰上了雪崩，當下三人被埋在了厚厚的雪層之下。
而當時剛剛從睡眠中蘇醒過來的流川閒來無聊就離開了絕塵崖到了山腰，積雪稍微融化了少許，正好露出了櫻木殷紅的髮絲，像是血染的一般，而正是這麼無意的一眼，就奪去了流川的心神，他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人才擁有了這麼一抹異色。
也許是櫻木命不該絕，也許是為人父母不容忽視的責任，被埋在冰冷的雪層下的櫻木卻在母親的懷抱中尚存餘息，流川動用了天狐的靈力才將櫻木救了回來，也正是因為他動用了靈力，才會被族中的長老發現，也才會定下那麼一個契約。
他清楚的知道，在他對上那雙清澈純真的眼眸時，他就已經徹底的淪陷了，僅僅是一個五歲大的孩子就要了他那顆沈靜了數千年的心。
白癡，你知道嗎？我很高興能陪著你，看著你一天天的長大，從一個單純的孩童成為了一個熱血的少年，但始終不變的是你那顆真摯的心，只可惜……那顆心並不是屬於我的，正像是櫻木花道不屬於流川楓一樣，雪不可能永遠的佔據陽光的視線，總有一天，雪會在陽光面前消失，而陽光依舊燦爛奪目。
或許，我該滿足的，起碼我可以陪了你十五年，即使對於擁有永恆生命的玄狐來說，這十五年僅僅是轉瞬即逝，但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麼能取代這段記憶的。
可是，我不想看著你進洞房，不想看著本該屬於我的你抱著其他的女孩，只因為……我們是異族的人，不可能在一起的。所以……我要走了，希望你幸福。
冰涼的手指緩緩的滑過櫻木剛毅的臉頰，流川傾下身默念著古老的咒語，只是在那嫣紅的唇落下了一吻。
斂起哀傷的眼神，轉身消失在熟悉的木屋裡，並沒有注意到床上的人嘴裡喃喃的嘟囔著，“狐狸……狐狸，你別走……狐狸……”
消失的身影出現在常年積雪的霧楓山，而隨即眼簾映下了一個飄忽卻溫和的身影，“楓，你這麼做值得嗎？”
固執的鎖上流川那雙無痕的黑眸，神只是幽幽的嘆了口氣，對於他們天狐一族來說，沒有什麼比雪魄更為重要的，因為它支援著他們永生的生命和提供著無盡的靈力，失去了雪魄的天狐就像是沒有了靈魂的人類一樣，只能成為一隻殘缺的狐狸，甚至比不上那些普通的狐狸，那時的天狐就會死亡。但楓卻把自己的雪魄鎖在了那個人類身上，也就是說，如果那個人類發生了什麼意外失去了生命，那麼楓也會同時沒命的，除非他是壽終正寢，雪魄才會自動的回到楓體內。
天狐因為天生便具有強大的靈力和人形，所以在人類世界中便流傳著這麼一種說法－只要吃了霧楓山上的天狐，就可以長生不老，內力大增，所以很多野心勃勃的人都曾經湧上了霧楓山，但因為山勢險惡加上天狐設下的屏障，多數是無功而返，但仍有人不斷的挑戰神話，是否有人活著下山，沒有人知道。
而且天狐的數量十分之稀少，幾乎都維持在二十隻左右，降生一隻天狐則需要數百年，甚至數千的時間。而楓則是他們之中能力最高的，再過三年，就是楓完全蛻變的時候了，到時他將不再是玄狐，而是銀狐，這世上唯一的一隻神獸－銀月之狐。
數千年來，楓一直是安靜的，但卻在十五年前失了心，他不希望看到楓成為死亡的俘虜，天狐一旦死去，就再也不會有機會重生了。
淡然的移開被神鎖住的視線，流川嘴角浮現出淡淡的，但卻是真誠的笑意，凝視著山腳那片似火的紅楓，冰冷的瞳眸已經化成了溢著溫柔的水痕，“值得。”
留下兩個字後，流川就消失在神面前了。
值得……
無奈的笑意充斥著神溫和的眼眸，他似乎看到了兩百年前的自己，那時的自己同樣的執著，同樣的無悔，可是，他得到的是什麼？
但深愛的戀人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時，他的反應是什麼？他竟然想吃了自己，如果不是流川，如果不是他，那天狐中就沒有神宗一郎這名字了。
楓……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啊……
“木暮，晴子到底怎麼樣了？”
焦急的男子緊緊的箍住了大夫的手，而汗水已經侵濕了額際的紅髮，但卻泯滅不了那顆不安的心。
“對不起，晴子已經病入膏肓，回天乏術了。”一襲長衫的斯文男子無奈的嘆了口氣，“不！晴子不會離開我的，不會的，木暮！”
“櫻木，你冷靜一點，公延已經盡力了。”健壯的大塊頭的男子硬生生的扯開櫻木箍著木暮的手，皺緊了眉頭看著躺在床上氣弱遊絲的女子，晴子！
“不！不。不會的，晴子不會就這麼離開我的，不會的！”無法讓自己相信的櫻木一步步的退了出去，眸光卻一直定在床上那個熟悉的人影身上，狐狸，狐狸，你在哪裡！狐狸！
每次在他不開心的時候，都是狐狸陪著他，當他抱著狐狸的時候，心情總能得到平靜，可是狐狸卻在三年前無緣無故的消失了，狐狸，你在哪！
木暮恨恨的咬著下唇，“或許……晴子還有救……”
“公延，你說什麼？”赤木下意識的抓緊了他的手，銅鈴大的眼睛鎖緊了那張斯文秀氣的面容，“安西老師曾經說過，天狐的心臟可以治百病，即使是已經死去的人，只要在二十四個時辰內服下，同樣可以達到起死回生的效果，只是……”
“哪裡可以找到天狐？”仿佛是溺水的人抓到了塊浮板一樣，櫻木唰的沖到了木暮面前，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只要能救晴子，哪怕是要了他的命也願意。
“霧楓山，絕塵崖。從沒有人上去之後可以活著下山的。”對於赤木來說，這個名字並不陌生，他的父親就是因為天狐而失蹤的。不自覺的鬆開了雙手，赤木頹然的跌坐在椅子上，難道晴子真的是沒有救了嗎？不！！！！！！！
“霧楓山，絕塵崖……”
斂下眼眸的下一刻，櫻木已經下了決心，“木暮，你一定要等我，我會捉到天狐救晴子的，我發誓！”
映在木暮最後的記憶裡的，是櫻木那雙閃爍著堅定的金褐色的眼眸，如果他知道會發生那樣的後果，也許，他就不會說出“霧楓山，絕塵崖”這六個字了。
只是，世界上永遠也沒有後悔藥吃，所以……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再重新來一次的，每個人都只能遵循著既定的方向前進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