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夜晚》

YAKIN.

 

 

為了要裝出笑到腹痛的模樣,洋平很乾脆地鬆手放開了書包,屈著腰,雙手緊裹住自己的腹部,止不住地努力狂笑著---

「啊哈哈~~~你是智障啊!問這種問題要我…我怎麼回答啊?哈哈……」

「臭洋平!不過是問你一下而已,有必要笑到那麼誇張嗎?」

「沒辦法啊!誰叫你問這種東西的?要怪也得是怪你!」大口大口地吸著氣,輕拍著胸,試著要平撫心口為笑而產生的激動。

「那你到底要不要回答啊?」

「回答?怎麼…?為什麼不去問問你的狐狸?」

「問…問他?神經病!這個問題哪裡是能問他的?」

「哦~~~原來是不能問他的呀…」隨性地將雙手放入口袋裡,洋平以花道為軸心繞了一圈---「所以就跑來問我?」

「廢話!我也只能問你啊!問高宮他們一定會被取笑的,沒想到你更過分,還笑成那樣!」花道憤憤不平地握緊雙拳。

「唉…花道,不是我愛說你,這個年頭裡…像你這種純情動物早就快滅跡了!」

「什麼跟什麼啊!你別忘記我們的年紀是差不多的,自以為是的死洋平!」

「好好!別生氣了…喂!花道,我問你……」故裝老學究地輕咳了一聲,洋平稍停頓了一回,探頭看向花道的身後---「你說你一開始問了我什麼?」

「問了你什麼!?不就是問你什麼叫做“性衝動”啊?你是記憶退化了嗎?」活脫脫地像極了一隻蹦蹦跳跳的猴子,花道被洋平激怒得快跳起舞來了!

「哈哈!真是有趣~~~喂!流川你看到了吧?花道的蠢模樣……」無法遏抑地又再度捧腹大笑。

「在…在哪裡?」被洋平如此訕笑著,便反射性地轉身尋找第三者的存在……

---呃!?流…流川?---氣得臉都燒紅的花道仍不遺漏掉洋平所說的任何小細節。其實沒那個必要去怕狐狸的,可是,現下的情況不一樣啊……

「你說你身體不舒服的。」直直地走來,隱藏的怒氣也直直地衝著花道而來。

「…我…我……身體就是不舒服啊!我可沒有騙你!你看,我的額頭燙燙的!」語畢,為了加強真有其事的效果,花道還去觸碰了下自己的額頭。

---你這個超級大白痴!燙燙的怎麼用眼去看?竟敢騙我身體不舒服,卻偷偷邀了洋平一同翹課,還…還向他問什麼叫做“性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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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般無聊地折起隊員的毛巾的彩子,又抬頭看了看洋平…「然後呢?流川怎麼做?」

「妳不如先問問…他們對我做了什麼?」無辜地、又咬牙切齒地低語著。

望了眼他臉上明顯的兩個傷口,勉強把到嘴的嗤笑聲吞回肚裡。彩子挺配合地又開口…「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花道一發現到突然冒出來的流川,回了他一句後,就對我來個猛烈的頭擊,一轉身便頭也不回地跑走了!再來,流川也給了我一拳就跑去追花道了!」

「噗!你看起來一點形象都沒有了!」彩子憐憫似地搖了搖頭。

「的確是沒有了……對了!妳知道花道為什麼突然心血來潮地…問了那個詞?」

將手邊都仔細折好的毛巾一一錯開分置好後,開始思考起洋平的問話……轉過頭,一眼瞥到晴子在場邊忙碌的身影。「晴子她…」腦袋開始咚咚地運轉著。

「晴子?這跟她有什麼關係?」

「好像是前一陣子她拿了一本書給花道看……那本書大概講的是有關青少年時期什麼的……」彩子偏了頭努力地思考著---「啊!會不會是裡頭提到青少年會有的行為,例如是…這時期的孩子很容易對自己所愛慕之人產生性衝動什麼的?」

「嗄?這也太扯了吧!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花道幹嘛對那個詞這麼好奇?」

「你也知道的,這孩子總是自稱天才的。」彩子避重就輕地提了個題外話來搪塞一下。

使了個嗤之以鼻的眼神,洋平便陷入沉思之中---「流川……跟他有關吧?」

「嗯?」

「他們正在交往中啊!都快半年了…」開始忍不住回想起當初的情況…「重點是,花道認為自己是愛著流川的,再加上週遭女孩子們那一套的說法:相愛的人一定會有肌膚關係的。」洋平漸漸地露出恍然大悟的笑臉。

「而且,就半年這個時間對時下的年輕人來講,是有點長了。另外,他也相信對於愛戀之人會產生所謂的性衝動……所以,他很有可能是懷疑自己是不是愛流川的、或者是流川有沒有愛他的這個問題囉?」一見到洋平那玩味的笑容,彩子接續著一一道出。

「哇!妳接的真好!」

「可是…前提必須是他們沒‘那個’過……」

等不及讓彩子說完她的疑問,洋平趕緊接口---「他們的確沒有過!」

「什…什麼!?真的假的!那…為什麼流川給我的感覺就是他們有過了?」

「那是成見喲!反正就我所知道的,他們絕對還沒發生過關係,要不然花道就不會靦腆地問我一些有的沒的了。」

「那麼,我再問一個問題……誰上誰下呢?」擔心自己的聲音會有不必要的外洩,彩子稍微移近了些。

「妳想呢?真正較有那種攻勢味道的人會是誰…」洋平笑瞇了眼,驀然覺得…能夠這樣掌握好朋友的一切的優越感實在不錯---「數到三,我們一起說出來。」

「一、二、三…」

「流•川•楓!」

兩個人,兩道響徹雲霄的叫吼聲,驚動了體育館內拼命練球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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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也是…怎麼我以前沒有發現到呢?花道那孩子雖然總是那麼躁進好動,可他一面對女孩子就膽小的像隻老鼠似的,更不用提主動想去毛手毛腳的、或是要他去體現色情行為……---

---不過,他應該開始對流川產生慾念了吧?雖然產生了,卻不曉得該怎麼做?---

---搞不好連他自己也弄不懂這是什麼感覺吧?唉…可憐的流川……---

在回家的歸途上,彩子回憶起先前不久和洋平的有趣對話。

沒錯!就如她所想的,流川的確是可憐的,因為他正在受不知名的煎熬呢……



「為什麼要騙我?」

「你已經問很多次了,從早問到晚,你不會累啊?」

今天又是輪班留下來清掃的這兩個人,定格站在擦得光亮的地板上……然後一直重覆著半個小時前延續下的相抗衡狀態。

「你還沒有回答我。」

「但我不就說過了?就是沒辦法回答才不回答你的!」花道怒極地雙手插著腰。

「我有聽到…」視線沒離開過花道的身上,流川緩慢地步向情人的身側---「你在問…什麼是“性衝動”?」眼裡快速閃過一絲捉弄的笑意。

「什…什麼?你說什麼?」心底暗叫不妙……最不想讓他知道的,沒想到竟由他的口裡問出---花道心虛地移走眼神,假裝正在檢查館內是否還有未整理的地方。

輕嘆了一聲…「我不知道…你可以為了這個問題而翹課,」趁花道毫無防備的當頭,流川的手環繞過他的身後…「甚至是對我食言?」

「你胡說!」說謊簡直是有辱男子漢的基本精神!被人這麼一挑明說清,情緒也忍不住激動起來。

一轉過頭,雙眼便立刻對上流川的---見他異常安靜地望向自己…「反…反正就是那麼一回事……所以,你到底在意的是什麼?」

花道那刻意要平息激動、裝出鎮靜的模樣,以及他反問回來的對話……都讓流川呆愣了一下。

---原本自己生氣的是…花道翹了課、而且還忘了答應中午要碰面的約會。但是,現在的情況不意外地發現到…自己所在意的是其他的事?---

抬眼又看了看他的臉龐。開始陷入自己也不明白的沉思之中……

「我要吻你。」

「吻我?現在?」花道驚愕地張大嘴巴。

「沒錯…」

「可是前天不是才…」

「那是前天的事了。」

「不是這個問題啊!在這種地方…」

「無所謂…我們不是情人嗎?」

沒錯!我們不是情人嗎?---這句話,深深地敲醒了兩個人的腦袋。

逐漸岔開的無聊話題,又在無意中悄悄地回歸正題了。流川想到的,跟花道想到的或許不太一樣,不過,都同樣地讓這兩個年輕小夥子開始正視問題中心了……

「因為是情人,所以就要互相親吻?」花道提出了他心底的第一個疑問。

「覺得討厭?」

「不…不會覺得討厭,只是……」腦裡正責怪自己何必突然害羞起來的花道,還是誠實地坦承自己的感覺。

「告訴你…」流川傾身向前,緊緊地纏抱住那稍微掙扎的身軀---「情人之間不能用〝因為、所以〞來解釋的。」

聽著他所謂精闢的解說,訝異了好一會兒。「為什麼你今天話好多?」花道也環抱住流川,兩人的頭相依交靠在一起。

「白痴…」

「我…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

「嗯?」趁隙在花道的頸間偷了個香。

「我認為我是愛你的,所以會想跟你那個…就是……喂!你懂嗎?」

「什麼?」完全不把心思放在花道的提問上,仍逕自地享受著…難得兩個人溫柔相擁的光景裡。

「喂!我都很清楚地說出來了!你到底有沒有聽懂啊?」

「嗯…」相摟的時間過的越久,那種感覺就越糜爛……流川恍恍惚惚地在腦海裡自動跳過那段語調上揚的吼話。

「我真的是很難為情地說出來了!沒想到你根本沒有認真地聽我在說~~~你這隻笨狐狸!」

懷裡那溫暖的體熱瞬時消失,流川這才愣愣地抬起頭來---「什麼事?」

「還問我什麼事?你這隻笨狐狸~~~」一下子掙脫對方的擁抱,向後退了一步,手指著流川的鼻子叫罵…「我是說我是愛你的!所以會想要有那種親密關係!那你呢?你又是怎麼想的?」

剛剛才抱怨過場合不當的人,現在竟公開地示愛?而且還表明想發生關係?---流川在訝異之餘,卻忍不住心悸著。

「你說的…都是當真的?」心臟劇烈地彈跳著,耳邊嗡嗡地傳進像鼓音的轟隆聲。若流川現在不是自己,他一定能清楚地看到這個名叫流川楓的人…就像情竇初開的少年一般地在紅著臉。

「你還敢問我…?」不耐煩地搓著冒汗的掌心,花道有點後悔地囁嚅著。

從來沒被人教導過該如何咧嘴而笑的流川,緩慢地牽起嘴角,突兀地露出生平第三次的微笑。雖說前兩次都毫不吝嗇地送給了花道……

「你…你幹嘛笑啊!?你一定覺得我就像白痴一樣地在說這種話!」

「白痴。」

「還罵我?」原本搓動著的手不知何時已移到背後,而花道卻不安地深覺自己丟臉死了……「算了!反正你就是輕視我!」

「沒有…沒有輕視你…」用彷彿抽盡全身的柔情低喃著---「我很高興呢…」

無聲地向前跨了一步,流川擒抓住花道在背後晃動的右手,不等他來得及破口大罵……「老實說,我等得很久了…」

「什麼?」

「跟你說的一樣,我愛你,也想有親暱關係。」

「真的嗎?」花道用著不知是驚喜、還是悲悽的語調詢問著。

「當然。」

「嗯…我指的是那種床上關係…所…所以……」

「我知道。」

「那麼你是真的想跟我…?」

「沒錯。」流川又輕點了不曉得是第幾回的頭了。

「我也很想…」微偏著頭,任對方向自己伸出魔手來---「可是…」

「怎麼?」

「那你知道要怎麼做囉?」花道的眼裡迸出異樣的閃爍光芒……「太好了!幸好你知道該如何發生那種關係!要不然…只有我想做也沒有用啊!我根本不清楚該如何下手!」

激動地、像連珠砲似地吐出一連串的心聲---待精神奕奕的花道說完後,一塊黑青的烏雲籠罩上流川的頭頂……

「你是拐我的?」忿忿地咬牙切齒著。

「拐你?哪裡有啊?」一想到自己不用煩惱該如何發生關係的花道,正喜上眉梢地沒有發覺到他突來的慍怒。

「你敢說沒有?」

「喂喂!你要做什麼?」

正愉悅地像隻在林間穿梭的春鳥……等自已一警覺到時,流川已反常地衝撞上來,還拼命地使著力氣緊摟住毫無防備的紅髮男孩。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

「嗄?什麼跟什麼啊?喂!別脫我衣服啊!」一見到流川一手探入自己的衣襟裡頭,另一手還蠢蠢欲動地要解開褲頭……花道有些驚駭地叫著。

「就是你所謂的發生關係…」漸漸地有喘息的味道了……

「可…可是……」胸膛被另一個人這樣帶滿情慾地撫摸著,講出來的話也斷斷續續---「可是…這種事不是要等晚上才能做的嗎?而且…這裡沒有床啊……」

「我已經等不到夜晚了…」輕吻上花道的唇…「好歹也忍了半年……」

「莫名其妙!死狐狸~~~快放開我啦!否則我要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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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中庭……

「昨天我稍微思考了一下…」

「怎麼?」洋平等著彩子接下來的話題。

第三節課才剛結束,洋平為了正喊餓的花道而打算到學生餐廳買麵包時,剛好在中庭碰見捧著一堆講義前往資料室的彩子---

「他們最後能順利地發生關係嗎?」

「嘿嘿…」不懷好意地輕笑幾聲。

「笑什麼!難道你已有了譜?」

「沒什麼…」洋平快速地走離彩子的身邊---「馬上就要上課了!我得先去幫我們可愛的老大買麵包呢!」

一頭霧水地盯著那就要遠去的身影,心裡正想著…那小子大概不會給我什麼答案時,洋平竟突然回過頭來……

「今天下午練球時,記得要好好注意一下花道的脖子啊!」洋平努力地揮著手。

---哦…難道已經……這下可有好戲瞧了!---彩子誇張地露出曖昧的笑容,絲毫不理會擦身而過的其他學生的疑惑眼光。

不過,再過個幾個小時,彩子將想起另一個重點……未免也發生得太快了吧?昨天還像個青澀男孩般地問著…什麼叫做〝性衝動〞?

算了…年輕人就是這樣……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