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炎炎,空氣悶熱。有著海風吹拂的湘南海岸地區,在夏季來臨時仍舊逃不過這令人渾身溼黏又心煩的酷暑。
七月,湘北籃球隊的『紅字軍團』果然不負眾望,在學期末拿到一堆慘不忍睹的考卷,這會子在大猩猩怒氣沖沖的逼迫下,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不知所云的課本,意圖拯救自己的參賽機會。無奈夏日炎炎正好眠,熱風醺得球員睡,眼看著補考的時刻一分一秒逼近,眾人在午後的赤木家,卻是頭一點一點的打瞌睡。
「這些人……」赤木咬牙握拳青筋暴露,正待發作,忽地一陣熟悉的笑聲傳來:「呵∼呵呵呵呵!」
來人白鬚銀髮,在蒸騰的空氣裡看來更顯綿軟的圓滾滾肚子,正是安西教練。
「大家書念得怎樣啦?呵呵呵呵呵∼」沒人理他。
赤木額上一粒尷尬的汗珠滴下,手起拳落、一拳一個,把口水橫流的四個傢伙一一揍醒。「教練來了!還睡?再睡!?」
「各位同學,」待得四人皆摀著頭上腫包睜開眼睛,慈祥和藹親切無比的安西教練跟平常一樣笑得滿臉紅光:「為了獎勵你們的努力,明天補考完我請大家去看電影吧!可以消暑的電影喔∼呵、呵、呵、呵……」
「老爹,你吃錯藥了?」櫻木走上前去摟住安西教練肩頭,一隻手在那皮球似的肚子上又捏又轉。「說!有什麼陰謀!」
「呵、呵、呵、呵!櫻木同學,考完試後你們就要面對IH賽了,在這之前讓大家先輕鬆一下,怎麼會有什麼陰謀呢?」
赤木在一旁不滿地嘀咕:「教練是吃錯藥了,這些笨蛋的辛苦為什麼要『獎勵』?分明是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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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院裡果然是清涼又舒服,然而湘北籃球隊眾人【包括不要臉跟上來想看免錢的櫻木軍團】除了老爹之外卻是看得頭冒冷汗,真、真是好一部『消暑』的電影啊……
『哼∼你這冒名天才的狐狸仔細看著啦。』大螢幕上一頭紅髮、鮮紅短袍的青年,口氣與動作粗魯無文、神態卻略帶靦腆,當他跨著難看的步伐經過另一個俊麗冷漠的黑髮青年面前時,黑髮青年臉上的表情竟閃過一瞬間的迷惘。
『……我這裡不供應猴子飼料。』淡然撇過頭去的黑髮青年,背對著紅髮青年的臉上忍不住逸出一絲笑意。
『我……你……本天才才、才不接受狐狸的幫助!』可恥地把手指砸傷的紅髮青年抽回自己的手,又被黑髮青年拉過去。『……還逞強?』他執著他包紮好的傷手,兩人在銀白光影中對望。
接著是漫天鋪地的大風雪。紅髮青年在風雪中奮力前進、尋找有黑髮青年在的那棟小屋。然而小屋之中,光彩照人的鬈髮美女揪痛了紅髮青年的心、逼出他不熟悉的眼淚。『秋天,櫻花盛開的時候,我會回來。』
黑髮青年失去了紅髮青年。他想著紅髮青年離去時在他夢境中說的那一句話,過了冬天、春天、夏天。等到滿山楓紅的時節,他終於明白他能做什麼。『神啊,請讓楓紅都轉為櫻的盛開吧,請讓這片楓悉數化為櫻吧……請讓秋櫻……為我綻放吧……』
於是在秋天的櫻花雨裡,紅髮青年再一次從櫻樹上跳下。『笨狐狸還是那麼笨……』黑髮青年緊緊抱住快一年不見的人,他的花神。『白痴……我以為你……我以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湘北隊眾人神情肅穆地走出電影院。然而那肅穆的神情裡卻帶著些古怪,是頭皮發麻、背脊發冷、想笑而忍笑的神情。
待得快要走到離電影院有些距離的餐廳,櫻木軍團四人終於受不了地狂笑起來。
「哇哈哈哈哈!我說花道…花道……哈哈哈哈!」
「剛剛那個…不就是花道嗎!笑死我啦∼∼∼」
「拜託∼最詭異的是,另一個根本就是流川啊!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兩個花道和流川在一起的樣子,遠比秋天的櫻花還要荒謬很多啊!」
「……」臉色發青的櫻木狠狠瞪著那群可稱為『死黨』的傢伙。忍無可忍!「哼∼再笑就讓你們躺在外面笑個夠!」可惡!老爹選那是什麼鬼片!
炎熱的餐廳外多了四具頭冒白煙的『屍體』,然而清涼的餐廳內眾人的嘻笑調侃聲並沒減少。安西教練坐在中間呵呵呵地笑:「各位同學,今天的片子果然消暑吧?」
櫻木一聽,衝上前去拼命亂打老爹肥厚的雙下巴:「鬼片當然消暑!!!老爹你這肥肉亂抖的老頭子,叫本天才來看這種恐怖的電影,是存心想讓本天才在IH賽上不了場嗎!?嗚啊啊啊啊∼我回去一定要消毒眼睛!」
「哈哈,櫻木啊,要是你跟流川像那個花神和鑄劍師一樣相親相愛,那可是天下奇景了!不過想來也不錯嘛,哈哈哈哈!」
「就是說啊,花道。啊∼那個鑄劍師的姊姊,好美,好像彩子喔(心)」
「住、住口!!!小三,良田!」
「呵、呵、呵……櫻木同學,我特地挑的這部片,看完後沒有什麼啟示嗎?」
「哪可能有什麼啟示!臭老爹!」
「嗚……櫻木君你不覺得這部片很感人嗎?」一旁晴子天真又溫柔的嗓音插了進來,還帶著哽咽聲。
「哇啊∼∼∼晴子小姐你別哭呀!」
始終沒說半個字的流川,咬著吸管盯住不斷大聲嚷嚷的櫻木,冷淡的視線裡似乎藏著什麼難以言喻的複雜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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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臭狐狸!!!告訴你,本天才絕不會像那鬼電影裡面一樣說那些白痴話的!更不會那麼沒用,看到個女人就嚇跑了!」
在流川寬敞得可比套房的房間裡,櫻木抓了個枕頭用力扔向流川。
「……白痴。」白痴比電影裡那個還要更白痴。
流川更使力地丟回去,砸了櫻木滿頭滿臉。
「本天才也不會偷學你的技術!哼哼哼哼∼笨狐狸總有一天還要拜在我的手下咧!還有,本天才絕對不可能為了你在那邊哭!難看死了!!!」
又丟了一坨軟軟的不知是什麼東西過去。
「笨蛋。你走掉的話死死算了,我也不打算拿命換你回來!」
甩去一條薄被。
「你、你才死死算了!臭狐狸,我告訴你,你就算死了本天才也不出來見你一面!讓你白死!」
把被子揉成一團扔回流川身上。
「白痴!」「死狐狸!」「笨蛋!」「去死!」
棉被枕頭毛巾床墊滿天飛舞。
…………
半晌,所有東西都落了下來,房間歸於平靜。
「我、我們在幹什麼!?」
等兩人終於回過神來時,櫻木正隔著條薄被騎在流川身上,流川抓著一個枕頭、櫻木抓著一隻絨毛玩具……這種姿勢怎麼看怎麼怪。櫻木忙翻下身來。
「哼!」「……」對看了一眼、又一起別過頭去。
搞什麼,都怪老爹,沒事讓我們看那部恐怖片,還有該死的良田和小三!像抓到本天才把柄似的拼命嘲笑,害得本天才現在像個白痴一樣跟狐狸吵!櫻木氣得叨叨唸唸,一旁流川不甩他,逕自開了電視看NBA球賽轉播。
『喂,以後…跟我一起打籃球吧。』
櫻木沒事好做,偷偷轉頭望著流川刀鑿般秀逸完美的側臉線條發起愣,不知為何卻想起一個星期前跟流川第二次正式一對一交手之後,他背著豔麗的晚霞,臉上表情被陰影映得看不清楚,一貫冷然的聲音透著一絲淡淡暖意和無比認真,丟下這樣的一句話。
那個黃昏的前一晚,在湘北的體育館,櫻木第一次正式挑戰流川,結果被流川毫不容情地K.O.;過了一天他萬分不甘心地把他叫到公園裡再打一場,然後……死狐狸就說了『跟我一起打籃球』這句他不懂意思的狐狸語。
廢話!本天才雖然不願意,但還是得跟這隻狐狸同隊不是嗎!
他是什麼意思……
櫻木歪著頭正胡思亂想,忽然『啪』一聲,流川關了電視轉頭看他。
然後──!
流川把棉被扯過來扔到他頭上,一把將他壓倒在地!
「幹、幹什麼!?臭狐狸發什麼瘋!狂犬病發作了嗎?痛死……」櫻木掀開遮住視線的被子,大吼大叫到一半,卻因一雙清澈透黑眸子的注視,猛然住了口。
「……吵死了。」流川俯視表情古怪、臉上微帶著抹紅霞的櫻木,忽然很想做一件事。不過他想了想還是沒做。「白痴,我要你跟我一起打籃球。要是你不見了,我是不會拿命換你回來的,但是我會把地掀翻了把你找出來。」
櫻木熱辣著臉。這狐狸今天怎麼不正常?他…他是在解釋那天那句話嗎?為什麼他知道我在想什麼?
使力一掙,兩人調了位置。櫻木一把捏住流川臉頰【花道你找死啊】,對他大吼:「流川你給我聽好了!本天才這一輩子都會纏著你、把你打得七零八落!我絕不會逃走、絕不會不見!你等著吧!!!」
「哦……」漂亮的臉被櫻木捏得變形,反而微揚唇角似乎泛起笑意的表情,在櫻木眼中真是恐怖到了極點。
「你、你這死狐狸在笑什麼!?真是見鬼了!」
「白痴。」左手一揮,將捏在臉上那隻手甩了出去。接著又是亂七八糟一場非人類的大戰了。
【不過,大戰後可能還發生了點什麼,只是這就非我們所能知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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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酷熱的夏天,一場重要的比賽前,紅髮少年與黑髮少年各自向對方告白了一句話。
【雖然他們不明白那就是告白。】
紅髮花神與黑髮鑄劍師的故事或許太不夠真實,可是他們都沒有察覺的是,其實他們的心情已與他們重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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