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流川並肩走在山道上,櫻木悶悶的背著手。搞什麼嘛?為什麼要他和狐狸一起走?說什麼兩人兩人一起行動好,可以有個照應。結果呢?為什麼偏偏要他和這隻彆扭的小狐狸一起走,他們怎麼就不想想狐狸是迷路才到了湘北的,還迷糊的一直穿著女裝,他們就放心讓他這個從未下過山的小師弟和迷糊狐狸一起走?不怕兩人都走丟了啊!好想和晴子一起走啊,兩個人一起行俠江湖,說不定別人還會把他們當作一對俠侶呢!可是,現在什麼都不用想了。忍不住,櫻木恨恨地瞪了一眼流川。
緩步走在山道上(因為要和櫻木一起走,所以馬兒留在山上了),四周是鳥語花香,綠樹清泉,身邊走著的是心愛的人,是的,心愛的人。就在晨曦中醒來的一剎那,就在櫻木紅著眼笑笑說讓自己感謝他這個天才,就在櫻木背過身紅著耳告訴自己他沒事的時候,他清清楚楚的明白了,自己是愛著那個人的,那個有著赤豔的紅髮,白癡似的笑容,清亮的眼睛,溫暖的,可愛的,單純的人,就在湖邊的初遇已深深的愛上了他。是一見鍾情嗎?不,是找到了靈魂的另一半,找到了生命中丟失的那個半圓,自然而然的,就是知道,那個人就是他。何其有幸,讓他不必苦苦追尋,在踏入江湖沒多久就找到了那個希望可以永伴今生的人,又何其不幸,那個人並不明白自己的感情,而且他的身邊還有一個人。
側過頭看了一眼櫻木,他在想什麼?臉上的表情真是豐富,一會兒埋怨,一會兒又雙眼冒心心,一會兒兇神惡煞似地瞪自己一眼,他不爽什麼?他還不爽呢!剛才和其他人告別時,櫻木一個勁地拉著他那個小師姐,那不捨的樣子,看了就叫人冒火。想到這裡,“白癡”兩個字脫口而出。
結果可想而知,櫻木流川展開了他們同行的第一場狐猴大戰。
櫻木決定下山後,眾人商議後決定此次下山二人同行,一為師傅預言江湖風波將起,一為行事間彼此有個商量照應。宮城自是不離彩子的,平素就巴不得彩子到哪兒他到哪兒,這會兒可以名正言順的跟著,那還顧得上其他。赤木不放心嬌嬌弱弱的妹妹,自也是要她跟著自己。餘下三井頗有些為難,他和木暮早已是情投意合,木暮臉嫩,且要四處行醫,又知他是個大醋桶,常常不許他早早晚晚地跟前跟後,是以分開的時候倒比在一起的多。眼前的大好機會,他自是想和木暮在一起,可又實是放心不下天真單純的小師弟,他總覺得流川對小師弟來說是危害大與好處。三井對櫻木比其他師兄弟更為留心,這裡又有一個緣故。三井是孤兒,幼時流落山中,險入虎狼之口,幸好小櫻木經過,大聲叫來師傅,救下三井,後又蒙安西先生賞識,收入門中。每一回想起,當年櫻木盡力擋在已受傷的他面前,小小的身子微微顫抖,在野獸的虎視眈眈下卻依然不移半步,三井就發誓今生為小師弟不惜一切。是以心中甚是猶豫。結果彩子下了決定,讓櫻木和流川一起走。彩子本就是個水晶心肝玲瓏剔透的人,那日師傅和流川詳談她也在場,這些日子流川對櫻木她是在在看在眼裡,早就明白這冷冰冰的男孩子是愛上他們小師弟了。湘北一直被稱作“奇門”,門下弟子的行事作風向來是亦正亦邪,很有些與別不同。世人眼中,男人是絕不許與男人相愛的,那是禁忌,是要被道德規範所唾棄,是要被人視作妖孽的。可是在湘北人眼中,愛了就是愛了,不管你愛的是男人還是女人,只要是真心的,就沒關係。端看三井和木暮這樣,同門都不以為意,就知道這男人和男人相愛在他們眼裡實在是沒什麼大不了的。這會兒,彩子瞧出流川對櫻木抱著非比尋常的感情,又加上師傅曾說過流川是櫻木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覺得流川那對在乎的人、事佔有欲極強的性子應該可以治得了超級遲鈍的小師弟,自是樂見其成,想方設法的撮合他們。餘人皆無異議,櫻木的意見被忽略了,三井自然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只是心裡另存了計較。所以帶著地圖和銀兩櫻木和流川一起先下山,準備先去當年天下第一莊的所在地看看去,當然,流川已經換回了男裝。
流川是個很聰明的人,光看他年紀不大,功夫就已可算江湖上一流的高手就知道了,可是凡是人總有這樣那樣的毛病,有的人脾氣爆燥,有的人嗜錢如命,有的人貪花好色,渾身上下無可挑剔毫無暇疵的完人那就只有完蛋的人了。流川也有毛病,雖然不是什麼很大的毛病,可卻是個很糟糕的毛病,他是路癡,路癡到明明地圖上標著向右轉他也能向左轉,路癡到明明從紅雲山莊到陵南世家是一條大直路且慢慢走也只不過需要七天,他還能騎著匹千里馬花半個月迷路到離陵南有一段不遠的距離卻離紅雲山莊很近的湘北去。所以一開始是流川帶路,結果他們花了十天時間在山的附近繞圈,又花了二十天時間在湘北通往天下第一莊的官道上打轉。終於,經過不斷迷路的一個月,忍耐力到了極限的櫻木痛痛快快地和流川大打了一架,當然先前已經不知道打了幾架了,然後以不可抗拒之勢搶過了帶路的主控權。仔細研究地圖過後,要知道這可是出自宮城之手的地圖,精確度可達百分之一百,三歲小孩都看得懂,當然除了流川以外。他們終於在離開湘北的一個半月後到達了洛陽——當年的天下第一莊就在洛陽向南百里的櫻山上(月的木魚腦袋已經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偶也是個大路癡拉,宇宙無敵超級霹靂大路癡!路癡到除非是天天走的路否則就會迷路就算是家附近的也一樣,而且坐車去哪裡只會一種路線,換了其他車就不認識了。)。
從小到大一直住在偏僻的小山上,第一次到那麼大那麼繁華的城市,好奇心本就極重的櫻木簡直是心花怒放,一路上和流川的不開心早就忘得是一乾二淨,忙著看東看西,這個那個都是新奇有趣極了,還不時拉著流川的手,讓他也看。流川哪見過櫻木這樣對他,平日兩人相處多是打架吵嘴,這會子看著笑得如花般燦爛的人兒真是心花朵朵開,早知道會這樣,剛認識就該把他騙下山(月:楓楓,你是大路癡啊,如果你們一認識你就把他騙下山,那時還沒宮城的地圖,你們就一輩子在山那邊迷路吧。月被流川爆打ING),雖然臉上還一貫的無表情,眼裡卻流轉著無比愉悅的光彩。
他們自顧自的玩得高興,卻不知來來往往的路人都在看他們。櫻木有著一頭如火焰般的紅髮,本就稀罕,容貌也是少見的好看,那雙乾淨明亮的大眼睛上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不時泛著紅暈的臉上洋溢著暖洋洋的笑容,真是冰雪也可消融。流川的容貌本就極美,那股子清豔,原就不似俗世之人,這會兒換了一身墨黑的袍子,出自晴子之手,做工極為考究精細,越發襯得肌膚如雪。可是流川前額的瀏海遮住了流光溢彩的雙眸,臉上又冷冷的沒什麼表情,別人終究不敢明目張膽地盯著看。而櫻木則是笑容滿滿的,一副大孩子樣。所以旁人看櫻木的反較流川多。注意到路人的眼神的流川開始覺得沒那麼高興了。
“狐狸,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剛才還好好的。”櫻木奇怪地看了一眼流川。
“我餓了。”找家客棧先住進去,就不會有那麼多人看白癡了。
“我們找家客棧吧。”
小酒坊
這是家兩層高的樓,古樸的外觀,斑駁的梁柱,在在顯示這座樓已經有些年頭了。沒錯,這裡就是小酒坊,雖然橫看豎看,上看下看,它一點都不小,可它確確實實就叫做“小酒坊”。
現在櫻木和流川正站在小酒坊外。
“這是酒坊。”我們要找的是客棧。
“狐狸,你不覺得很有趣嗎?它一點也不小,為什麼要叫‘小酒坊’?”櫻木好玩的指著招牌。
“因為剛開始的時候它的確是家小小小小的酒坊。後來雖然改建了,可是為了紀念第一任老闆,名字就一直沒改。”一把很好聽的聲音響起,就像清晨的露水滑落花瓣。
從店裡轉出了個綠色身影,蜜色的長髮鬆鬆的束在背後,長長的睫毛恰似兩羽蝶翼,大得像要滴出水來的眼睛微含笑意,不點而朱的雙唇向上彎出個優美的弧度,一襲手工精致的淺綠色袍子,腰上繫著條鵝黃絲綢,整個人看上去活脫脫一個玉娃娃。
櫻木張大了嘴,愣了愣,臉慢慢的紅了起來,一伸手拉過流川,側首笑道:“喂,狐狸,可把你給比下去了吧。”(寶玉初見秦鍾,鳳姐就說了那麼一句話,咦?櫻木就是鳳姐羅?汗……)
所剩無幾的好心情完全沒了,這傢伙幹什麼盯著人家看?說什麼屁話?流川冷哼了一聲,在心裡罵白癡。
綠衣人紅了紅臉,柔聲道:“這裡不但是酒坊也是客棧,你們是要打尖還是住店?”
“啊?你是掌櫃的嘛?”櫻木好奇的問。
抿著嘴一笑,綠衣人比出個請的手勢:“在下是這家店的老闆藤真。”
“住店,給我們兩間上房。”還沒等流川反應過來,櫻木已經拉著他進了樓。
“兩位怎麼稱呼?”藤真引領著兩人上樓。
“我叫櫻木花道,這隻狐狸是流川楓。”還是來不及阻止,櫻木已經老老實實地說了。
“櫻木花道,好名字,很襯你呢。”
“沒有啦。”櫻木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流川的臉色早已鐵青,白玉般的額際青筋隱隱跳動,只是不想在外人面前打架才沒有出聲。
藤真一面和櫻木說著話,一面帶著兩人到了緊鄰的兩間房前:“就這兩間,可以嗎?”
“可以。”
一抬手喚來個小二,藤真歉意地一笑:“那在下就不陪兩位了,還需要什麼交代小二就可以了。”
兩人進得房來,放下包袱,吩咐了小二隨意上幾個小菜點心。
門一關,櫻木還未坐下。
“白癡。”流川冷冰冰的聲音就已經響起。
“狐狸你又鬧什麼彆扭?”櫻木不滿的瞪著他。
“大白癡。”就不信你能忍得住。
“死狐狸。”
進洛陽後的第一場狐猴大戰開打。
次日中午時分,拗不過櫻木的流川臭著臉和櫻木一起坐在小酒坊二樓臨窗的一個位子。本來不想到外面用午膳的,在房間裡吃不好嘛,偏偏白癡要到外面來。幸好的是,其他桌的客人只有在他倆剛出現時多看了兩眼,沒有一直注意他們,要不然,流川只怕會當場發飆,死也要把櫻木拖回房。
在家時,父母曾和流川說過一些江湖規矩,況且流川本是冷情之人,少有能讓他關心在意的事,自是不會去注意四周的客人。可櫻木卻全不管這些,只覺得進洛陽後的一切都新鮮有趣的緊,所有現在櫻木就一面心不在焉的喝著茶,一面好奇地打量四鄰的客人。
這小酒坊可算是洛陽首屈一指的大酒樓,平日來來往往,賓客絡繹不絕,熱鬧非凡。可是今天卻有些奇怪,二樓的幾桌客人,有的佩著刀劍,有的太陽穴鼓鼓的……一看就知道都是些江湖人。且這些人都靜靜地各自低聲交談進食,間或用眼角打量其他人,沒有人高聲喧嘩。
“狐狸,你看,這些人看上去武功都不低也。”許是受到氣氛影響,一向大嗓門慣了的櫻木小聲地附著流川的耳邊說。
櫻木的氣息暖暖地吹拂著頸項,耳朵麻麻癢癢地,一種別樣的滋味在心頭泛開,止不住的想笑。
“白癡,別管人家。”雖是和平日一樣的口氣,卻多帶了一絲溫柔。
“又叫我白癡,你才是白癡狐狸呢。”不滿的微嘟著嘴,櫻木不怎麼認真地抱怨著,“啊,菜來了。”
熱騰騰地飯菜上桌,剛才還嘟著嘴的櫻木一轉眼又笑開了。拿起筷子,剛要挾,眼睛一轉,拉住小二:“小二哥,你們這兒平常就這麼多的武林中人嗎?”
這位客倌雖然是男子,可是笑起來真是好看啊,那頭紅髮豔豔的,說不出的襯他。暈陶陶的小二四周掃了一眼,壓低聲音:“這位公子,您有所不知,平時哪有這樣的啊。只是現在不止我們這兒,凡洛陽城方圓百里的客棧酒樓多少都住了些武林人物,這一個月來,一撥一撥,也來了不少人了。”
“為什麼?”櫻木吃驚地張大了眼。
快速地看了眼左右,小二裝作放盤子倒茶,附低身子,輕聲說:“出洛陽向南百里地原有個天下第一莊,只是十幾年前被燒了。聽說最近江湖人都在傳,武林中最大最神秘的秘密的密底就在那個天下第一莊,所以最近這兒才那麼多江湖人。”
櫻木流川同時心裡一震,對視一眼。流川不著痕跡地握住櫻木放在桌上的手,以眼神示意他稍安勿燥。
勉力控制住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的聲音,櫻木裝作好奇地問:“什麼秘密那麼吸引人啊。”
“昨夜星辰昨夜風
畫樓西畔桂堂東
身無彩鳳雙飛翼
心有靈犀一點通”
快且低的念完四句詩,小二直起身子放大嗓門:“二位公子,菜都齊了,請慢用。”
“小二。”一邊傳來了召喚聲。
“來了,您呢。”答應一聲,小二疾步離去。
心弦震動的兩人誰也沒有注意到小二離去前眼裡快速閃過的一抹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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