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的室內散發著淡淡的香味,那是山林特有的青草和樹木的味道,清爽好聞。早晨的陽光透過窗櫺洒了一室的晴朗。可是屋內的氣氛卻是凝重沉悶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三井擱在膝蓋上的手掌握了又放,放了又握,“師傅,就不能再遲點嗎?”一向清朗的聲音此時卻沉沉的。
“是啊,師傅,您不是說時候還未到嗎?”宮城也沒了往日玩笑的心情。
“三師兄,小師兄,其實師傅又何嘗願意呢?我們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樣的,可是,我想你們也應該明白,這是櫻木的責任啊。”彩子的視線移向了窗外正和流川練武的小師弟,悠悠地嘆了口氣,一抹輕愁染上了眉眼。
常掛在臉上的彌勒佛般的笑容早已收斂,端坐上位的安西先生看了看在坐的五位弟子,“櫻木和流川公子的相遇啟動了命運之輪,未來如何已不是為師所能掌握的了。”
“流川公子是小師弟的命定之人?”聞言連一向溫婉的木暮也不禁變了顏色。三井和宮城同時低咒一聲。
“也不是這麼說,師傅昨天占了一卦,但是只看得出流川公子與小師弟的未來有莫大的聯繫,是吉是凶卻是模糊不清。”早知此事的赤木和彩子在一旁補充。
“櫻木那傢伙對那個冷冰冰的流川楓好像是有那麼一點不一樣。”宮城皺著眉道。
低下頭,任長長的睫毛遮住眼裡的寒光,三井在心裡默默地再一次下決心。
好似感覺到了什麼,木暮擔憂的望了一眼身邊的三井,悄悄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三井抬起頭沖著他淡淡一笑,緊了緊被他握住的手,好像在說“沒事的,別擔心。”
“為師也捨不得櫻木這孩子,也知道你們這些做兄姐的最是心疼他。但是時候到了,有些事是必須要他自己決定,沒有人能代替他的。為師相信那孩子會自己下決定看是面對還是逃避。你們把他的身世還有這些年調查到的完完全全原原本本告訴他,什麼也別隱瞞。為師近來夜觀天象,江湖風波將起。你們凡事多加小心。”頓了一頓,安西先生接著說,“為師從今日起開始閉關,如非必要切莫打攪。都去吧,下山時也不用向為師辭行了。櫻木就交給你們了。”說著揮了揮手,示意弟子們離去。
“師傅……”三井還想說什麼,但看見師傅已經閉上了眼,只能和同門一起行禮退下。
“狐狸,看招。”
屋外的草地上,櫻木和流川正全神貫注地比武,晴子在坐在一邊的石頭上托著腮笑眯眯地看著。
昨日安西先生與流川一席長談,把那些雲煙往事通通告訴了流川。雖然不是很明白安西先生為什麼那麼信任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對那個白痴到底包含著什麼樣的感情,但是流川聽完了安西先生的話後,不,應該是早在相遇的那一刻,就已下定了決心,絕不離開櫻木,即使捨棄生命也要保護他,絕不讓任何人傷害他。
一大早櫻木就跑來叫醒了愛睏的流川,要和他比武。少有外人來山上,平時也只和同門切磋,如今難得有外人來,且還是練家子,聽師姐說狐狸出身名門世家,他家的劍法獨步武林,鮮有敵手,怎不叫人興奮。
流川天資聰穎,家傳劍法早已練得是爐火純青,又自幼輔以靈藥,內功心法也已有九成火侯,兼之拜他那對寶貝父母所賜,三天兩頭夥同家裡的下人偷襲他(流川家族從上到下沒有一人不會武功),且下手從不留情,怎麼狠怎麼來,說什麼是訓練他的臨敵反應,免得將來到江湖上對敵經驗不足,著了人家的道,其實還不是自己愛玩,想看他們的寶貝兒子冷臉失色,所以他也不缺對敵經驗。
而櫻木自幼就在安西先生門下習武,安西先生何等樣人?天縱奇才,天文地理醫卜星象文韜武略無一不會無一不精。他對門下一眾弟子因材施教,所以每個人的功夫又各有不同。當日安西先生一見尚在襁褓內的小櫻木就知此子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所以從小讓他從練氣著手扎穩根基。因著櫻木單純的性子,太過花巧的功夫怎麼學怎麼不對,所以他練的都是以拙勝巧的拳法掌法,實打實的功夫。但是,眾同門雖和他又打又鬧的,可心裡都對這位沒什麼心眼的小師弟疼得緊,平日裡切磋過招也總有個忍讓。論起對敵經驗櫻木是絕比不上流川的。
流川原是不願使劍的,他見櫻木不用兵刃也不願占這個便宜,沒奈何拗不過櫻木的胡攪蠻纏言語相激。流川的劍是每代紅雲山莊的傳人行走江湖必佩的飛紅,也可算是流川家的標誌。傳聞此劍乃是上古奇珍,是真正有靈性的寶貝。流川家家規若是沒得到飛紅的認同是不能出莊入世的。而流川是流川家有史以來第一個以十歲稚齡就獲得飛紅的認同成為飛紅主人的子孫。
櫻木其實是有兵刃的,從他有記憶起就有一雙彎刀陪伴著他,自打十歲起師傅每年教他一招刀法,到現在剛剛好不多不少正好八招。這八招刀法包含著天地至理,似簡實繁,每一招看上去樸實無華,實際上蘊涵了不知多少變化,且功力每進一層,對刀法的領悟又有不同。說是八招,其實不知有多少招,練至精妙處,反反復復,來來回回,使上多少遍也不會有重複的招數。也是奇了,其它巧妙複雜的功夫,櫻木是怎麼也學不會,惟獨這套刀法,好似和他有緣,生生得把師傅教的給學全了,且這些年練下來每多領悟。只是,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安西先生從不許他用這套刀法和同門切磋,連練習也不許他在眾人面前練,教的時候還慎而重之的要他發誓除非是生死關頭絕不許他用這套刀法。所以他從未用這套刀法和人對敵過。這套刀法有個很好聽的名字––靈犀。這雙彎刀有個很特別的名字––雙飛翼。
現在櫻木正老老實實地一拳一拳對付流川千變萬化的飛紅劍。
這兩人一個是白衣翩翩,一個是紅髮飄飄,一個是身輕如燕,一個是拳猛力沉,一個是劍舞虹影霞光,一個是勢能開山劈虎,拳劍來去,身影交錯,煞是好看。
“一年未見櫻木的功夫又精進了。”赤木讚許的頜首。
“想不到流川公子年紀輕輕功力這般深厚。”木暮有些吃驚。
“櫻木已經落了下風,不出百招必輸無疑。”彩子略一沉思,“如果流川全力施為,只怕三師兄和小師兄也不是對手。”
“哼……”三井仰高頭一臉不屑。
宮城臉色都變了:“阿彩……,還沒比你怎麼知道,等他和櫻木打完,讓他和我比一場。”
“三師兄是機巧著稱,而你則是以速見長,我們師兄弟中論內力是大師兄最為深厚,根基則是櫻木打的最牢,但是櫻木運用還不能自如,火侯也嫌不夠,你們兩的內力都還不及櫻木,但勝在對敵經驗豐富機變百出,且師傅教你們的功夫也充分發揮了你們的優點。我瞧流川的內力應高於櫻木,但是根基不穩,想是以藥物輔助走的是捷徑,不及櫻木的扎實。流川家的劍法也卻是厲害,咱們看到現在還沒一招重了呢。只是奇怪,流川說他從未出過莊,怎麼對敵經驗遠勝過櫻木,按說應該和小師弟差不了多少啊。”
“流川的對敵經驗絕不遜於你我。”赤木插了句。
“你們看,不管是內力還是機變抑或是對敵經驗他都只在你們之上而不在你們之下,三師兄,小師兄除非另辟蹊徑,否則你們絕贏不了他。”
宮城哭喪著臉:“阿彩,你太狠了吧。”
三井還沒來得及發作,眼角一掃,臉色頓變:“不好。”手一抖,一道銀光飛掠而去。
一道褐色的身影也隨著三井抖手之間向場內激鬥正酣的兩人飛去。
櫻木從未感到有這麼酣暢淋漓過,習武以來每和師兄過招,他們無不諸多忍讓,少有盡全力的,練到現在也不知自己的功夫究竟怎麼樣了。如今碰到了這狐狸,他的武功不在師兄們之下且又招招不容情,心裡清楚自己實是不如他,可是不想輸,不想輸給他,無論如何就是不想輸給這隻狐狸。雙腕一錯,青光一閃,“鏗”的一聲,隱在寬大雙袖下的雙飛翼已握在手中。平時這雙彎刀是不隨身帶著的,只是今日不知為何偏偏帶在身上。這會兒鬥的興起,什麼也顧不得了。不待招式用老,足下一點,靈犀第一招就要出手。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前招將盡,後招未出的一剎那,一隻大掌打橫拍出,正擊在虎口上,虎口一疼,右手一鬆,“鐺”,一柄青色的彎刀掉了下來。不及拾刀,身形一變,向後一躍,定睛一看:“大猩猩,你幹嗎?”
那邊流川眼見青光一閃,櫻木正要變招,還沒來得及看清他手上多了什麼兵刃,一道寒光已照著自己的要害飛來,看似輕飄飄的不著力,實則詭異莫測,一翻腕,一片虹影閃過,劍尖正點在那道寒光施力的最弱處,一使勁,寒光已落地,飄然退後凝目細看,地下躺著一枚銀針。心下暗自吃驚,好厲害,單靠一枚銀針就能把自己逼退,湘北門人果然名不虛傳。雖是吃驚,臉上的神色卻是絲毫未變。眼光一飄,落在地上的兵刃已不見了,櫻木正扁著嘴委屈地聽赤木訓斥,想來那件兵器已被他拾起放好。
“櫻木,你忘了師傅說過什麼了嗎?你忘了發過的誓言嗎?”赤木一臉凝重。
“對不起。”難得認錯的櫻木這會兒也知道差點就要闖禍了。
“你應該知道以你現在的功力還不能很好的駕馭它,一不小心就會傷人傷己。”彩子拉過櫻木輕柔但認真的說。
“恩,以後不會了。”櫻木的頭低得低低的。
什麼樣兵刃讓他們這樣?流川暗暗納罕,剛才真該仔細看看,有點好奇白痴會用什麼樣的兵刃。
一個藍色的人影閃過,三井拈起地上的銀針,不服氣地看著流川:“這次是僥倖,下次才不會讓你這麼容易就打掉我的暗器。”
“……”你這傢伙要把我和櫻木拉開也不必這麼恨吧,暗器照著我的要害來,功力差點的現在就躺下了,虎口到現在還有點麻。抬起頭流川回一個挑釁的的眼神。
“狐狸,還沒分出勝負,再比過。”櫻木跳到他面前一臉的不服。
“你輸了。”
“我沒有。”
“……”你不是我的對手。
“你那是什麼眼神。”櫻木往後一退就要拉開架式。
“砰”大猩猩鐵拳重現江湖。
“啊……”抱著冒煙的頭櫻木蹲了下來。
“你還不是流川公子的對手。”
“什麼?……本天才怎麼會不是狐狸的對手?”
“櫻木,我們有事要和你說。”彩子拉住了即將暴走的櫻木。
“你的身世。”三井的聲音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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