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

月流輝

〈2〉婚約

 

清泉流水,綠草茵茵,這是個風景如畫的所在,觸目所見,小巧精致的亭台樓閣巧妙的錯落在山石古木之間,這裡除了房子以外,所有的景物花草全都沒有人工刀斧的痕跡,全都是天然生成。建造這座庭院的人端的是心思巧妙,在山石流水樹木間添上屋舍,巧借自然之美,又不落一絲匠氣。安靜清幽的庭院只有鳥啼蟲鳴流水潺潺,絲毫不受外界俗事的侵擾,桃源仙境也不過如此。
這裡是紅雲山莊,紅雲山莊是個神仙似的所在,這個神仙似的所在正是“三分,二奇,一莊”中的“一莊”。比起“三分,二奇”這“一莊”實在沒有什麼稀奇的,只是風景好了點兒,環境清幽了點兒,設計巧妙了點兒,實在實在是沒什麼特別的。只是這沒什麼特別的紅雲山莊卻住著江湖上最古老的家族,流川家族,據說不知從何時開始,紅雲山莊就已存在武林之中,流川家族甚至比唐門還歷史悠久。說是家族,可整個山莊從上到下連主人加傭人總共才六個人。流川家世代單傳,每一代的傳人行走江湖都只有短短十年,其後就隱居山林,不問世事。流川家的人行走江湖期間沒有不扶貧濟困,仗義行俠的,絕大多數武林中人都受過流川家恩惠,再加上紅雲山莊地處隱密,大家都知道有這麼一個紅雲山莊,可誰也說不清紅雲山莊究竟在什麼地方,所以紅雲山莊成了江湖上難得的清幽之地,也可說是武林人心目中的“聖地”。
“唉…………”一聲長長的嘆息在這個人間仙境中響起。
只見倚著山石而建的小涼亭中坐著一對男女。一身藍袍的男子眉目清朗,頦下留著三絡長鬚,依稀可見年輕時的俊朗風采。青衣綠裙的婦人嬌小玲瓏,眉目如畫,眼角的魚尾絲毫不減其動人風韻。這樣一對人兒襯著周圍的景致該是多麼讓人賞心悅目。可是現在,這對男女卻愁眉目苦臉,把張出色的臉皺成包子似的,生生破壞了這一幅美景。
“唉…………”藍袍男子又發出了一聲無奈的長嘆。
“唉唉唉,你只會嘆氣,我不管,告訴你,流川雲,這件事是你惹的,你自己解決。”美婦人瞪大眼睛,手指著男子跳了起來。
“夫人,你也知我們那孩兒的脾氣,我……我……唉……”男子第三次長嘆。
原來這對男女就是流川家這一代的主人,昔日人稱“玉劍客”的流川雲和當年江湖三大美人之一的風月影夫婦。這對一直為江湖所稱羨的神仙眷侶,這會兒卻不知為了什麼事又煩又惱。
“流川雲…………”嬌美的的風月影氣得成了茶壺狀。
“夫人,夫人,別氣,小心身子。來來來,坐下,喝杯茶,順順氣。”流川雲一臉擔心的拉著風月影坐下,一邊還輕柔地拍撫著她的背。
“我不是氣,是急,我原以為這麼久的事,這些年也沒提起過,仙道家怕是早就忘了。誰知道,現在人家要來提親了。你說現在怎麼辦?我是不會去和孩兒說的。”風月影皺著眉頭坐下。
“聽說仙道家的這位小侯爺長相出從,又是文武雙全,待人接物也是沒得挑的。雖然老愛往外跑,可是成了親應該就會收心的。按說應是難得的佳婿。可惜……”流川雲手撫長鬚,一臉憾色的搖了搖頭。
“再可惜也沒用,難道還真要孩兒嫁過去不成?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話了!我們願意人家還不肯呢。”風月影橫了丈夫一眼。
“可當初答應人家訂下婚約的是我們自己,這會兒該怎麼去和人家說?”
“誰要你答應人家的啊?”
“你不是也沒反對嗎?”流川雲委屈的看著妻子。
“這……這……我怎麼知道他們會當真。”風月影不負責任的道。
“算了,答應了就是答應了,也沒辦法反悔了,可是現在怎麼辦?”流川雲的眉頭越皺越緊。
“不如……我們把實話和仙道家說吧?”風月影遲疑地看了丈夫一眼。
“不行,那件事一天沒查清楚,任何人都要保密。”流川雲的臉色有些沈重。
“那你說怎麼辦?”風月影細緻的柳眉完全擰到了一塊兒。
“唉…………”夫妻倆對視一眼同時發出一聲長嘆。
“我有辦法了!”沈思良久陡地眼睛一亮的風月影叫了起來,一把扯過丈夫的,在他耳邊細細低語。
“嗯……嗯……”
“行嗎?”
“不太好吧!”
“說的也是。”
間或傳來了流川雲遲疑不决的聲音。
“好吧,只能這樣了。”流川雲一拍手掌,“痛”下決定。
夫妻兩同時露出如釋重負又有些“賊”的笑容。
晌午時分,太陽火辣辣的照著大地,可是身處茂密的林間卻絲毫不覺得熱。此時紅雲山莊後山的楓林裡一個丫環裝束的女孩提著個食籃沿著小溪緩步而行。紅雲山莊後山有一大片楓林,一到秋天,漫山遍野的紅楓就像燒著了似的染的雲也紅了。紅雲山莊因此得名。女孩在楓林深處一幢傍著清溪建造的木屋前停下了腳步,向四周張望了一下,露出了一抹頑皮的笑容。躡手躡腳走進屋子,在廳裡的桌子上放下食籃,女孩走進左邊的房間。
這是一間佈置簡單的房間,三面牆都擺著書架,上面放著滿滿的書,屋子中間的書桌上放著文房四寶。窗下靠著一張竹榻。簡簡單單一間書房,沒有什麼擺設,不過就算這是間金壁輝煌的宮殿,相信也沒有什麼人會去在意,任何人只要一進屋子,立刻就會被正在榻上酣眠的人兒引去了全部注意力。那是個一身白衣的人兒,烏黑的髮絲凌亂的披覆在身上,如玉般的肌膚襯著雪也似白的衣裳,不知是衣更白還是人更白,長長的睫毛像把小扇子,緊抿的薄唇因為睡眠而泛著柔和的粉紅色,透過窗棱射進來的陽光,照在白衣人的臉上,讓人幾乎懷疑可以看見透明肌理下的淡青血管。如此絕美的玉人兒相信任何人都會看呆的。雙手托著腮,蹲在榻前的女孩現在就看呆了。
不知過了多久,女孩如夢初醒的眨了眨眼,滿足地嘆了口氣,依依不捨地出走書房,繞到屋外窗下。從窗下拿起個碗口大的小鐘熟練地掛上窗上的小鉤,拿出兩團棉花塞住耳朵,深吸一口氣,女孩用力的打起鐘來。
“鐺鐺鐺…………”震耳欲聾的鐘聲響徹雲霄。
半晌,榻上的美人揉著眼睛愛睏的坐起,猶帶睡意的臉顯得有點稚氣,“進來吧,阿月。”(哈哈哈,偶出來了,好幸福,可以看到楓楓的睡容,真美啊!)略微低沈的溫潤嗓音傳入已經停止打鐘正在門口小心翼翼探頭張望的女孩耳裡。
美人放下手,抬起頭,露出了那雙比水清,比月明,卻顯得冷了點,厲了點的明眸。
“小姐……”
一道冰冷的視線打斷了阿月未出口的話。
“小主人,該用午膳了。”自動上前幫主人挽了個鬆鬆的髮髻,順便替她整理好衣服,阿月吐了吐舌頭乖乖改口。
看了眼面無表情用膳的小主人,阿月低下頭在心裡小聲嘀咕:睡著了真是美的不得了,醒過來就像塊冰,人家美人是秋水為神玉為骨,我們這位是霜雪為神冰為骨,莊主,夫人,你們這回可害死我了。
一股冷颼颼的寒意爬上背,阿月猛一抬頭,只看見早已用完膳的小主人冷冷地盯著自己,趕緊擠出一抹笑,“小主人,今天的菜做得還可以吧?”。
“……”眼前的美人依然面無表情,只是眼光又冷了點。
“小主人下午想吃什麼點心?”臉上的笑容快掛不住了。
“…………”美人的額上好似已隱隱可見青筋爆起。
“莊主、夫人讓我交給您的信。”哭喪著臉的小丫環視死如歸的遞上催命符。
快速地收拾桌上的碗盤,期望在小主人看完信前逃離,阿月一邊忙著手裡的工作,一邊不時偷看美人的臉色。
倏的,一陣冷風吹過,小丫環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回過神,一張信紙飄落眼前,小主人已不見身影。
好奇地拾起已被揉皺的信紙:
親親楓兒:
  爹伴娘游山玩水去也,莊子裡的事就交給你了。自個兒保重。
    又及:自幼與你訂親的仙道家要前來商討婚事,你自個兒看著辦吧。

                             父流川雲字

紅雲山莊前,管家林伯和阿月揮著手送美麗的小主人離去。
“阿月,小主人好像沒換衣服?”老管家看著手牽駿馬,白衣飄飄遠去的人兒慢悠悠地問。
“沒關係,小主人怎麼樣都好看的。”思考了一秒鐘,不負責任的小丫環快樂地說。
“阿月,小主人知道和他(沒錯,是“他”不是“她”,看到這,聰明的大人應該已經猜到紅雲山莊美麗的小主人正是主角之一的流川楓)訂親的是仙道家的小侯爺嗎?”老管家看著遠處的小白點平靜地問。
“沒關係,仙道家這一代就仙道彰這麼一位小侯爺,小主人到了那兒就會知道的。”努力思考了兩秒鐘,樂觀的小丫環笑咪咪的回答。
“阿月,主子都走了,把門關好,我們回去休息吧。”目光所及已經什麼也沒有了,老管家踱著步,轉身向莊內走去。
“知道了。”臉上閃過一抹詭異的笑容(哈哈哈,流川楓,你敢打偶,偶先讓你扮女裝,再把你許配給仙道那個花心大蘿蔔,嘿嘿,接下來看偶怎麼整死你。奸笑ING的作者),小丫環哼著歌關上大門。
看信後,生氣也極的流川楓趕回山莊才知道,不負責任的爹娘一早離開了,且去向不明。當下收拾行裝,決定自行去仙道家解除婚約。就這樣,紅雲山莊這一代的傳人正式踏入江湖。

跨上愛馬,一身白衣的美人回頭望了望身後的山峰,一甩馬鞭絕塵而去。
同一時間,一個長著奇異朝天髮的俊美青年正快馬加鞭向陵南趕去。

“好美的玉。怎麼看也不膩。”紅髮的男子一手抱頭躺在一棵千年古木的樹幹上,看著手中高舉的櫻花形的緋色美玉。陽光灑在他的身上,給他全身鍍上了一層金粉,如火焰般燃燒的長髮在風中飛舞。男子伸了個懶腰,眨眨眼,迎著夕陽露出了一個燦爛無匹的笑容。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