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音樂:Debussy
“吶...第一次迷路,以後還要不要四處遊蕩呀?”
微笑的問著,卻看不清是誰.
好冷的林子,但是在迷路的時候,卻不知不覺間,很有種興奮期待的感覺---他會來找我吧?會為我擔心吧?
哥哥,現在不知道已經有多焦急了呢?
哥哥...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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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裡,櫻木的病床邊,晴子安靜的坐著.
在秋日的早晨中,櫻木趴臥在雪白的褥子上,他的紅髮已削得短短的,背上整片,都是白色藥用紗布覆蓋住的燙傷.他的眼皮在顫動著,像快要清醒般.
在這一刻,晴子想起與櫻木君第一次的相見.
那時,晴子在山中遊玩時迷路了,到了天很黑很黑的時候,都還回不了家.她記得自己那時蹲在巨大的,粗實的樹根旁,聽著森林的聲音.
不是很害怕,因為相信哥哥有辦法找到她的.
這是第一次迷路,但是卻沒有驚慌感,反而很迫不及待的,想哥哥快找到自己吧!那麼,就可以看到他為自己擔心的表情.
黑暗中,寂靜的森林的聲音.
突然,有一個舉著火把的男孩子,就這樣跳到自己面前---很粗魯,但是又很誠懇的模樣.
他帶自己回到鎮上,回到家.
哥哥先是很生氣,罵:“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
“我迷路了!!”自己很委曲的哭了,原來他一點都不是在擔心,早知如此,就乾脆在森林裡待上個一天兩天!
“啊!...”赤木很驚訝,這是晴子第一次迷路---她是個又乖又聰穎的女孩,而且很細心.雖然也像平常的孩子會四處玩耍,但是總曉得不讓家裡擔心,從不曾惹麻煩.
晴子記得那時哥哥摸了摸自己的頭,不生氣了,內疚的說了一些話.但是那時低著頭哭得太兇,沒有理會.
雖然是不被容許的感情,晴子是很愛哥哥的.
不曉得哥哥是不是知道呢?
晴子記得,一直到十一,二歲的時候,自己還是常常跑去哥哥房裡,窩在他鋪裡一起睡.
“很冷呀!!∼∼”晴子總是嘟著小嘴抱怨著:“哥哥要當人家的大暖爐喲!”
那時,哥哥就會微笑,摸摸自己的頭.
“真是拿妳沒辦法!...”哥哥會這麼說.
直到有一次,有一個清晨,晴子比哥哥先醒來.
在淡淡的白色的晨光中,她看著他的臉.
哥哥的臉,既不俊,也不美,不是鎮上,任何一個男子的臉,是這麼溫暖,這麼溫柔.
如寂靜的森林,寂靜的睡眠著,只是看著他,就很安心,就很幸福.
晴子拉過哥哥的手,把它擱在自己的腰上,臉緊貼著哥哥的耳邊,嘴唇閉著,心裡悄悄的,低語.
一句想對他訴說的話語.
後來隔天,晴子就不能再去哥哥房裡睡了,哥哥說,他晚上要翻譯外國人寫的西洋舞蹈論述,叫晴子自己乖乖睡,別吵哥哥.
晴子不知為何,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之後在森林中遇到櫻木君,他就一直跟著自己了.木暮前輩很同情他,說服哥哥收留櫻木.
那時對櫻木其實沒什麼特殊的感覺,只覺得他的紅髮很怪,對自己很好.
櫻木的來歷,村上的人說,是這裡的一個藝妓跟一個外國人懷了孩子,生下後,就將他拋棄在山野,讓他給狼養大.
可是也有人說,櫻木是深山裡天狗的養子,他的紅頭髮,就是天狗用迷路的人的血,拿來洗它養子的頭髮,才會變成紅色!---這個說法是住附近小晴子兩歲的友代子說的,她說她是從另一個同年的男孩潼太郎那裡聽來的.
“可是,”晴子認真的回答友代子:“我迷路的時候,沒有看到天狗,而且妖怪君還送我回家呢!”
友代子不知道該怎麼辯護潼太郎的說詞,就開始跟晴子談趕鳥節的事.
被孩子們喚做妖怪君的櫻木,是對晴子很好的.
他總是打退每一個想欺負晴子的惡童,跟著晴子山上水裡的玩耍去.
在山裡渴了,櫻木會去不知哪一處攀摘來山果子,又甜又香,給晴子解渴.在河邊戲鬧,肚餓了,櫻木會負起抓魚烤魚的責任,讓晴子輕鬆的在一旁等著吃.最常玩的遊戲,就是逗弄山猿.櫻木會準備一堆堅實的硬果殼,兩人丟擊著樹上的野猿,被激怒的山猿就會拔樹上的果子也丟擊著兩人.“妖怪君,快躲!”晴子一見野山猿要砸人了,興奮的大喊出聲!櫻木也學著野人狂吼鬼叫,樂不可支!兩人躲著從天而降,好吃的水果炮彈,被擊中了也邊喊疼邊笑!...
晴子也喜歡櫻木,像喜歡親人,喜歡兄長的喜歡---櫻木才像是自己的哥哥.
而不是那個人.
為什麼不能把他們倆的位置調一調呢?
那麼,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就能更幸福許多?
現在,病房裡,白色的床褥上,櫻木的眼皮顫動著,像是要醒來.
晴子望著他,靜默著.
那時在火場中,櫻木抱起晴子往樓下衝時,晴子逐漸轉醒過來.
晴子記得,那時望著這個男人的側臉,如此堅決的,不顧一切的神情.
為什麼不能把他們倆的位置調一調呢?
那麼,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就能更幸福許多?
衝出燃燒中的蠶房後,晴子也看見了那一截燃燒而斷落的樑柱,一瞬間脫口大喊:“妖怪君!快躲!”
櫻木卻突然間,整個人一下子一個琅蹌,抱著晴子跪倒在地!而同時間,也正是流川被人群推擠跌坐到地上的時候.
巨樑落下了,然而,並不是首先擊到櫻木身上!
蠶房是經過拓建的,以前用的樑柱不再是幾十年前的堅實,這也是如此迅速斷落的原因,樑柱落下時是打橫的方向,一端向空地,一端卻正巧落在空地旁的儲藏屋上---那裡存放鐵道省溫泉展覽會時的佈置品.
由於一端擊中一人高的小屋頂,另一端落地時,櫻木和晴子,大難不死的屈身在被死亡所忽略的夾縫!---不過,畢竟沒有這麼幸運的事,巨樑在歲月及猛火的摧殘中已然脆弱不少,在向空地的一端著地瞬間,巨樑又從五分之三處斷裂,殘柱砸下,落在櫻木的頭背上.一旁的消房人員奔前救難,仍是隔了一會才拉出兩人.
晴子在櫻木的保護下只是少許燙傷,櫻木頭部受重擊,背也燒糊成一片,但是,幸好是活著了...
現在,病房裡,白色的床褥上,櫻木的眼皮顫動著睜開,醒來.
晴子望著他,靜默著.秋日的清晨,緩緩的籠罩住了一切.晴子一夜未睡,一直守在櫻木的旁邊.
“妳..是誰?..這裡是哪裡?”
櫻木只覺得背痛得不得了,難受得很!
突然晴子像怔住一樣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櫻木又再問,而且口氣更不好:
“喂!姑娘!妳說話呀!...噢!馬的...我的背..痛...痛到要死人了!!∼∼怎麼回事啊?!混帳...痛!!...”
晴子望著他,靜默著.秋日的清晨,緩緩的籠罩住一切.一夜未睡,一直守在旁邊.
突然,有如一點也不曾感到疲憊一樣,晴子微笑了,如此真心的,快樂的:
“我是晴子,櫻木哥哥,你把我忘了嗎?”
晴子也喜歡櫻木,像喜歡親人,喜歡兄長的喜歡---櫻木才像是自己的哥哥.
而不是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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