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清輝》

澹台嫵

2002中秋賀文

 

是夜,神奈川山谷一片靜寂,忽有兩道黑影從谷內快速掠出。出了谷口,其中紅髮的那人撮唇一嘯,只聽得馬聲嘶鳴,一匹白馬從谷口邊的樹林中轉出,對著紅髮之人搖首擺尾,狀似親熱,敢情他是這馬的主人。
紅髮櫻木拍拍馬頸,說道:“這次,又要勞駕兄弟你了。”
那馬兒叫了一聲,好似聽懂了的回答,想必是具有靈性的寶馬。
“喂,狐狸,快上來吧!”櫻木跳上馬背,轉頭對著流川道。
流川微微點頭,便飛身上馬。
兩人擠在馬上,肌膚相接是在所難免,耳鬢廝磨之下,流川但覺一股暖流通過,似是從櫻木身上,傳播而來,不由得雙頰暈紅,心神如醉。鮮少與人如此接近,何況眼前是自己的意中之人,心中的羞赧自是不在話下。
那白馬“稀溜溜”的一聲長嘶,馱著兩人絕塵而去,神奈川值夜守衛雖然聞聲追趕,卻是追之不及矣。
這白馬神駿之極,不消半個時辰,已馳出了三四十里,把神奈川谷遠遠的拋在後面,沿途雖然有神奈川巡夜的衛兵聞聲攔截,卻哪能抵擋的住櫻流二人雙劍合璧的威力,好在二人無意傷人,只不過用寶劍削斷他們的兵刃而已,否則那些人只有枉送性命。
櫻木脫離險境,氣朗神清,心中自是歡喜之至。那白馬迎風飛馳,流川的長髮也迎風飄拂。櫻木在前面,時不時覺得流川的幾縷髮絲拂著自己的頸項,癢颼颼的,好不舒服,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流川輕道:“白癡,可以讓馬兒慢些了吧。”
櫻木放鬆了馬的韁繩,在曠野中緩緩而行,一抬頭,只見纖塵不染的玉宇之上,掛著一輪明月,恰似一面明淨的冰盤;月光悠悠灑下,四野如籠上一襲薄霧輕紗,景色清幽美妙,猛然省起,今夕何夕,正是金秋佳節。
櫻木不覺笑道:“狐狸,今年的中秋節咱們過得挺有意思的哎,主人還要偷偷摸摸地盜自己的劍,這種事真是天下少有啊!”
流川怔了怔,也看到了圓月當空,“是呵,中秋節又是團圓節,是和親人一起相聚的日子,寶劍和主人在今天人月同圓了。”[你我也是人月同圓了呵。]後面的話不好意思說出,只是抿唇而笑。
櫻木側頭回睨,正好瞧見他的笑靨,但覺流川一笑之下,梨渦隱現,宛如乍然綻放的白曇花,清雅絕俗,在櫻木眼中更增麗色,心神一蕩,看得他目不轉睛,有些呆然。
“你笑起來真好看,可不可以再笑一個給我看?”櫻木呐呐的道。
流川臉上飛紅,嗔道:“白癡,又在說傻話兒了。”
“是真的啊,比你不笑時還要好看,把廣寒宮的嫦娥姐姐都比下去了。”櫻木一向直爽,想到甚麼就說甚麼,孰不知這比一般的甜言蜜語更貼心,流川的臉更紅了,啐了他一口。
櫻木誠懇地道:“狐狸你應該多笑笑嘛,別老闆著臉的,常言道:笑一笑,十年少,板一板,十年衰,哭一哭,廿年過,怒一怒,卅年老……”愈說愈離譜。
“等等,”流川打斷他,奇道,“‘笑一笑,十年少’這話是有的,但後面的怎從來未聽說過?”
“嘿嘿,小狐狸孤陋寡聞了吧,後面是本天才自己加上去的,既然笑一笑可以年輕十年,那板一板臉當然會衰老十年了,至於哭一哭、怒一怒就更不用提了。怎樣,佩服吧?這可是本天才發明的至理名言!”櫻木得意洋洋地道。
流川忍了又忍,終於忍俊不禁,吃吃笑起來,這樣一來看在櫻木眼裡天地都為之失色了。
櫻木想:[難怪古人云:‘美人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當真所言非虛呀。幸好此時四下無人,不然豈不是增加許多情敵嗎?]想到仙道、澤北還有南烈好似都對流川有情,他蹙起眉,猛搖頭,不自覺說出聲來:“不成不成,狐狸是我一個人的,你們不許搶!”
知他在想甚麼,流川輕捶了他一下,笑罵:“真是傻瓜,我喜歡的只有你,誰也搶不走的!”
話一出口,才省起自己竟無意中,首次明確說出表白的言語,不由得面紅過耳,甚為靦覥。
櫻木聽了,精神一振:“真的嗎?本天才也只喜歡狐狸一個耶!”又開始樂呵呵的了。
良辰美景下,與戀人共乘一騎,是何等的旖旎風光。
流川思潮起伏,想起當年與櫻木初次見面,互相看對方不順眼,針鋒對罵,甚至還大打出手,一路打打鬧鬧的日子過下來,居然漸漸地和對方愈來愈有默契,愈來愈有靈犀,進而發展成如今的兩情相悅,不由得感慨萬千。
“楓,在想甚麼?”
耳邊忽聞櫻木難得溫柔的聲音,抬眼一看,不知何時櫻木的臉湊到面前,澄清的琥珀色眼眸底下,倒映著自己的影像。從他口裡道出自己的單名,還真有點不習慣,幾時“狐狸”、“白癡”兩詞深入心底了?
“喔,我在想以前的事情,當初的我怎麼也不會想到會喜歡上你。”他幽幽道,大有感歎世事難料之意。
“我才是咧,”櫻木道,“那時的你呀,真是一隻冷冰冰的狐狸,好像任何事情都不在心上,本天才看著彆扭極了,還惹晴子小姐傷心,本天才氣不過,找你幹了一架,真看不出,你挺會打的,完全不似外表文弱。後來,總是和你一言不和,吵吵打打的。晴子小姐漂亮溫柔,為何本天才不看上她,看上的是隻彆扭的狐狸呢?”
發現流川正怒瞪他,詫道:“怎麼了?”
流川別過臉。聽他口中說出晴子的名字,一股酸味就直往上冒,明知他真正愛的是自己,但還是忍不住要嫉妒,哎,能牽動自己情緒的總是這白癡,是該高興還是悲哀?
“難不成吃醋了?嘻嘻,小狐狸吃醋的樣子好可愛哦!”櫻木取笑他。
“大白癡,再取笑,我就跳下馬去,不跟你同乘了!”流川有些惱羞成怒了。
“好了好了,不氣不氣。天才唱首曲兒來消消火。”咳嗽一聲,“聽好,我開始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倚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時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歌聲悠揚嘹亮,居然唱得相當不賴。
流川聽了眼睛濕潤,暗暗感動,心知櫻木是借詞寄意,希望他倆將來無論遇到多大的磨難,都能不棄不離,相互扶持,白頭偕老,長對月華。
“如何,本天才唱得不錯吧?而且歌詞十分的應景呢。”唱罷,櫻木笑嘻嘻地道。
“是不錯。”流川頷首,接著吟道:“纖雲四卷天無河,清風吹空月欲波。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他亦借詞寄意,意思是:如此美好的月夜下,廣寒仙子應該後悔偷吃仙丹而奔月,落得獨守蟾宮,只好羡慕天下有情人,不必像她一樣夜夜思念情郎。
櫻木會其意,笑道:“曠野瞻明月,馬上賞清秋,但願咱們年年有今夕。狐狸,你說的好,嫦娥姐姐真的是要慕煞你我了。”
流川一雙寒星似的眸子,此刻正脈脈含情地瞅著他,把唇緩淺地勾起一個弧度,然後輕輕偎上他的背脊。櫻木臉孔發熱,心中卻柔情無限。
這兩人歷盡風波,近宵始得同乘白馬,共賞月華,耳鬢廝磨,喘息相聞,心意相通,感受這人生至美之境。
天邊明月,放出清輝萬里,華照大地。蹄聲中,二人一馬合而為一,在曠野上拉出一道長長的月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