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神啟示錄》

十甫

〈24〉

 

有人說,仙道彰是情場浪子,風流成性,憑著一張愛笑的俊臉,溫文儒雅、有求必應的風度俘虜了無數女人的芳心,讓她們如痴如醉,沉溺其中終不悔;也有人說,仙道彰只不過是一個情場痞子,油嘴滑舌,以情挑女人、證明自己的魅力為樂。

對於這些評價,仙道都置於一笑,他仍過他的花叢生活,仍對蜂擁般的女人有求必應。他不認為自己風流,他只不過比一般男人更會欣賞女性;他也不承認自己油嘴滑舌,他只是比其他男人更不吝嗇於對女性的讚美。

女人,只要被他欣賞與讚美過,都會覺得自己在瞬間變成女神,即使得不到他的愛,即使只能當他的眾多紅顏知己之一,她們也覺得不枉此生了。

只是,她們很懷疑,像仙道這種寓愛情於風於霧的男人,是否真的會愛上一個人?

答案是:會。

自從傳出仙道彰的訂婚消息,女人們都黯然神傷;然而,當仙道彰被證實愛上一個人時,女人們心都碎了……從此競相訓練自己的眼睛說話,傳達俏皮眼波,以期有朝一日能奪得仙道的愛。

仙道愛俏,人人都知道。但卻不知道,他其實更愛既俏皮又溫柔的眼神,所以他愛上山泉麗奈,他未婚妻──山泉鈴奈的孿生妹妹。可惜這雙眼睛從不看他,卻因此讓他更迷戀不已,追逐不休。

他以為世界上再也沒有像山泉麗奈如此動人的眼睛讓他沉溺,直到今天,他知道自己錯了……

“我怎麼知道?或許他們認錯人了……”眼見山泉鈴奈俏皮地單眨著眼睛,仙道的心不禁一跳,接著就呆了一下,眼前這個女子雖長得與他的心上人山泉麗奈一模一樣,然而向來給他的感覺卻是冷靜、果斷與高傲,令人難以親近。「原來她的眼睛也如此靈活俏皮的……怎麼我從來不知道?」隨即他就自我揶揄,「仙道彰呀仙道彰,你從未好好看過人家,你又怎麼會發現呢?」

耳聽她突然說道,“……仙道彰,你還欠我一巴掌的代價……”看著她又流露出的頑皮眼色,知道她在開自己玩笑,心情感到無比輕鬆愉快,於是笑著對她說,“最多還你一巴掌。”

“…那…太便宜你了……答應我三件事”仙道故作為難神色,即聽到山泉鈴奈接著說,“……放心,你一定辦得到的……”見她此時竟變得認真起來,仙道心中突起不祥感覺,於是點了點頭,然而她接下來說的話猶如五雷轟頂,讓他不知所措。

她斷斷續續的說話聲以及急促的呼吸聲不斷地在他耳邊迴響,“第一……跟我解除婚約……第二…照顧麗奈……第三……若可以的話,毀去TG3845……對人體破壞太大了……聽他說,未來世界的女人絕種都是因為TG3845……”

她說了什麼?語無倫次的,好像在交代遺願似的……遺願?TG3845?對人體破壞太大?嚇∼真的是她代替麗奈當了試驗品……心中一驚,連忙握緊她的手,低聲問道,“為什麼?”

“未來世界……”

「不是問你這個,笨女人!」仙道在心中喊道,發覺鈴奈神智似乎越來越不清,他急忙說道,“不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是不是……”心中已隱約知道她為什麼替代麗奈,但想聽她親口證實,然而話剛說出口,心中就莫名揪著,再也問不下去了……

半晌,才聽她輕輕說道,“……她是我妹妹呀……而且…你愛的是她……”

只見她眼中盡是自己不識的溫柔,他貪婪地汲取,然而,這雙被他認為是自己見過最溫柔的眼睛卻緩緩地閉上,從此不再張開……

仙道的心不由得一緊,握住鈴奈的手不願放開。

「為什麼會這樣?TG3845到底出了什麼問題?……」苦苦思索的仙道並未發覺身後有一人慢慢靠近……

“姐姐……”

仙道一震,連忙急轉身體,只見山泉麗奈正掙脫相田彌生拉著她的手,“放開我,彌生姐,我要到姐姐那兒去。放手!”

仙道深吸一口氣,然後用平靜的聲音說,“彌生,放開她吧……”

山泉麗奈急撲到山泉鈴奈的身上,搖著她輕聲說道,“姐姐,你醒醒……你怎麼啦?姐姐,你張開眼睛看看我……姐姐……”

聲聲呼喚讓人聽著心碎,相田彌生不禁掩臉痛哭。

仙道上前拍了拍麗奈,“麗奈……你姐姐已去世了,她把你交托給我……嚇∼危險,你快放下那把槍!”

山泉麗奈用槍指著仙道說,“你走開!離我們遠一點!”

“麗奈,鳴鳴……危險!你快把槍放下……鳴…”相田彌生流著淚勸麗奈道。

“你也走開!你們給我一起走開!走遠一點……”

“好!我們已經走遠了……麗奈,你先放下槍吧…不然一不小心走火就傷著你,你不會使用槍呀!”

只見山泉麗奈熟稔地拉下手中槍的保險裝置,仍然用槍口指著仙道,揶揄地說道,“生為山泉健一的女兒,豈有不懂用槍的?你們只知道我父親從政前是個腦科專家,卻不知道他曾念過警校,當過警察……我和姐姐從小就被訓練用槍……所以你們別輕舉妄動!不準走近我和姐姐……”她轉頭望著山泉鈴奈的屍身,“姐姐……你騙麗奈,你說我們在媽媽肚子裡就在一起了,所以永遠都不分開的……你騙我……”眼淚奪眶而出,滑過臉龐,一滴一滴地往下掉,不久就成了一灘……

仙道見她哭得傷心,心如刀割,恨不得將她摟抱在懷裡,呵停她的眼淚。但礙於她手中握著的槍,他不敢向前,不是怕她傷了他,而是怕她傷害了自己。

“麗奈,你姐姐將你交托給我了,我會照顧你的!”

“誰稀罕你照顧了?鳴鳴……我只要姐姐……”

“你的命是你姐姐用她的換回來的,你一定要堅強活下去,為你自己,也為了你的姐姐。”仙道沉重地說道。

“我不要姐姐換我,從來都不要!”

“你聽我說……”

“我不要聽!你一點都不明白!從小姐姐就和我在一起,一起分享快樂,一起分擔痛苦……即使我受針藥煎熬,即使我們多次逃跑都失敗,但我仍很開心,因為姐姐就在我的身邊。可是後來……姐姐把快樂全給了我……卻把痛苦留給她自己……我不要…我不要……”

“麗奈……”

“仙道彰,我知道你喜歡我,但我姐姐愛你……而我最愛的是姐姐……對不起……”

碰!

一聲槍鳴,炸開了麗奈的腦袋,也炸碎了仙道的心。

他一個箭步衝上去,抱著麗奈,然而伊人已返魂乏術了。

汩汩鮮血從麗奈的傷口處流出,不一會就沾濕了仙道的前襟。

他緊緊地抱著麗奈的屍體,如同化石般,不動不搖,不言不笑。

同一天裡,仙道彰失去了兩個愛人。

一個愛他的,一個他愛的。

……

一陣敲門聲──三長兩短,打破了屋內可怕的靜寂。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姐……學長…鈴奈和麗…奈…”一進來就被屋內景象嚇得目瞪口呆的相田彥一過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她……們…都死了…鳴鳴……”原本低鳴掉淚的相田彌生,再也止不住悲哀而放聲痛哭。

“不可能的!你騙我……”彥一為了證實姐姐相田彌生的話不實而疾跑到山泉鈴奈的身邊,顫抖著手指往山泉鈴奈的鼻下探去……

“鈴奈!”彥一拉起山泉鈴奈的屍身狂搖,“你怎麼可以這樣就去了?這麼辛苦才做到這一步,只差一點就可以離開日本了……你怎麼就這樣放棄!你給我醒來!醒來!”

然而不管他如何吼叫,他知道,山泉鈴奈再也醒不過來了……他抱住她哭了出來。

“若沒有那場綁架案就好……”沉默良久的仙道突然這麼說道。

相田彌生止住哭,驚詫地望著他,不明其所言。

然而相田彥一的反應卻是一個箭步跑到仙道面前,迎面打了他一拳。他憤怒地說道,“你還在怪她!你在怪她計劃了綁架案!你知道什麼?她原本要綁架的是她自己!若不是你……若不是你臨時約她出去,就不會發生以後的事…若不是你…她現在早就和麗奈安全離開日本了!你知不知道!”

仙道伸手擦了擦嘴角,看著彥一平靜地說,“我知道!”

然後抱著山泉麗奈站了起來,“麗奈拜托你照看一下。”接著就將手中的麗奈交到彥一懷中。

相田姐弟驚愕地看著仙道一步一步走向山泉鈴奈,然後抱起了她……

相田彌生連忙問道,“彰∼你想幹什麼?你想帶鈴奈去哪裡?”

仙道對著相田彌生一笑,“我不相信TG3845會對人體造成那麼大的傷害,我必須親自驗證一下。”

相田彌生急忙上前扯住仙道的衣袖,“彰,不要,不要解剖鈴奈……她生前你不愛她,請你不要在她死後糟蹋她的身體……求求你…”

“我是個醫生,也是個研究員,這是我的職責。”仙道沒有感情地說道。無視於相田彌生的哀求,他逕自抱著山泉鈴奈向門口走去。

“彰…仙道…,我竟不知道你…原來如此……冷血……”相田彌生無力地跪下來,悲哀地說道。

仙道轉過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對!我冷血的,與你不是同一種人嗎?”說著不忘對她一笑。

然而那笑容卻是那麼地冷酷無情,讓相田彌生不寒而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