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櫻木趕到飛機場的時候,挑戰登山社的隊長已經暴跳如雷。
一見到櫻木,就對他吼道,“櫻木花道!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飛機還有五分鐘就起飛了!”
宏亮的聲音震得櫻木的耳膜生疼,以及惹來其他搭客對他們注目。
櫻木拉了拉頸上的領子,歪著頭說道,“我說嘛∼豬(諸)里隊長,你若想罵我也請在我辦理登機手續後罵吧!(舉起手看了看腕上的錶)看∼還剩下三分鐘而已……”說完,轉身吹著口哨走去櫃台辦理手續。
「呣∼後面那隻豬(諸)一定是青筋直冒!好爽!哈哈!」櫻木邊想邊得意地笑了起來。
櫃台小姐手腳俐落,並通知機長稍等幾分鐘,以便讓櫻木有足夠的時間登上飛機。
終於安全登上飛機,依著空中小姐的指示,櫻木走向他的座位。
突然,一個熟悉的臉孔竟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櫻木不禁脫口罵道,“死狐狸!你怎麼會在這裡!”而且還是櫻木的鄰座!
“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流川毫無表情地吐出冷冷的話,說完還不忘白了櫻木一眼。
“豬里隊長,為什麼這隻狐狸會在這裡?你說呀!”櫻木激動地搖著跟在他後頭,還沒找到座位的諸里說。
“櫻木花道!你給我立刻坐下!”諸里用手推了櫻木一把。
“我不要跟他坐!換位!我跟你換位!”櫻木對諸里死纏爛打,不換位誓不罷休。
“你別給我胡搞!我坐的是吸煙區!哼!”諸里拍開櫻木的手,快步走向自己的位子,生怕走得慢了就被櫻木搶去似的。
“白痴!若不想坐就滾下飛機!別在這裡礙事!”流川邊翻著雜誌邊說。
櫻木環顧周圍,只見其他搭客對他怒目而視,隨即意識到自己耽誤了起飛的時間,便悻悻然窩在流川隔壁的位子上。
待飛機終於平穩地飛上平流層,櫻木即刻打開在飛機起飛前扣得緊緊的安全帶。一跳起來就跑到吸煙區找諸里隊長。
“豬里隊長,那隻狐狸……嗯…那個流川,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登山社的人呀!”櫻木居高臨下地搖著諸里的肩膀。
“我才懶得管他是不是!總之這一趟的‘安娜普娜行’(注一)剩下的空缺總得讓人補上!”諸里拍開櫻木的手,可是他又搭了上來,將他搖晃得更厲害。
“那隻狐狸的體力不行的啦!他又沒受過登山訓練,怎麼成?”櫻木的聲音明顯壓低了。
“他不是籃球員嗎?我看他長得蠻結實的,體力應該不差吧。”諸里再次推開櫻木。
“可是∼”
“好啦!別說了,都坐在飛機上了,難不成你叫他現在跳飛機?嗯∼我想抽煙了,你別煩我!去去去!”諸里抽出一根煙刁在嘴上,拍開櫻木的手後,便對他做了個驅趕的手勢。
櫻木無可奈何地回到座位。
一看,呵!果然不出他所料,鄰座的狐狸早已睡得東歪西倒,上半身還橫過他的座位呢!
櫻木呆立了半晌,從前座的椅背抽起一本雜誌丟在流川的身上。
沒反應。
再站了一會兒,櫻木伸手推了流川的頭一下。
流川的頭被推得擺向另一邊,隨即慢慢張開惺忪的眼睛,無意識地轉頭望了望櫻木一眼,搔搔頭又縮著脖子睡了。
“真是睡仙托世……這麼愛睡還學人登山!哼!”見流川終於挪開身體,櫻木低喃了幾句,便坐回原位。
他看了看睡得沉的流川,搔了搔頭,「真不明白這隻狐狸幹嘛會參加這趟登山之旅?不曾聽說過他有登山的愛好,好像除了籃球就是睡覺的他,怎麼會……」
再用力抓了抓頭,「不想了!誰知道這死狐狸想什麼?反正他不如我這天才多才多藝就是了……哇哈哈∼」
自鳴得意的他,轉頭看看其他隊員,哼!不是閉目假寢就是觀賞電視節目,根本沒人搭理他。
覺得百般無聊,於是,櫻木就用手在空中模擬著攀爬的姿勢。當他正想得入神的時候,冷不防被一飛拳打中胸膛。
“哎唷∼”櫻木撫了撫被打疼的地方,對罪魁禍首怒目而視,卻見那人仍舊睡得香,原來……又是下意識的動作。
櫻木唯有自嘆倒霉,滿以為放暑假的當兒可以擺脫這隻狐狸,誰知他竟陰魂不散地出現在飛機上,自己還被安排與他當鄰座。
別以為櫻木肯乖乖承受流川的“睡拳”,而是經過無數慘痛的教訓才得來的經驗:千萬要遠離熟睡中的流川……有沒有聽過“盲拳打死老師父”,這流川的“盲拳”可是超厲害的,雙拳舞起來有如天羅地網,連有“打架天才”(自封的)的櫻木花道也不得不俯首稱臣。
櫻木皺著眉頭看著空中小姐給他的小枕頭,拿著它在自己的胸膛上遊移著,「真是小氣!這麼小的枕頭叫我放在哪個位置好?……唷!」
“鳴哈!”櫻木及時舉枕頭擋住流川又飛來的“睡拳”。
「咦?不錯嘛……還可用來這麼檔他的拳頭……」櫻木舉起那小枕頭即時示範了幾招“檔拳枕頭”招式,然後得意地笑了起來,“我真是天才!”
“噓!”“噓!”“噓!”張狂的笑聲惹來“噓”聲四起,櫻木突然感到內急起來,連忙站起,丟下小枕頭,往廁所跑去。
通常,人上廁所只有一急,奈何櫻木這一趟卻三急齊備……在廁所呆的時間長得很!
好不容易“三急”都解決了,櫻木匆匆從廁所出來。再不從那狹小的空間躦出,長得高大、手長腳長的他,會因“狹小空間恐懼症”而斃命!
一踏出廁所門,他就懊惱得很--全機搭客都在用餐中。
「怎麼今天這麼倒霉∼這一餐一定吃不飽了!唉∼」櫻木扯了扯頭髮,走回位子。
還沒走到位子,就瞥見自己的那份“飛機餐”比別人多了幾個麵包。
他看了看已經醒來,並吃著東西的流川,「呣∼這臭狐狸還是有一點用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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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抵達尼泊爾首都--加德滿都(Kathmandu)的挑戰登山社隊員們,趁天黑前匆匆趕到加德滿都的遊客集中地--塔美爾區(Thamel)尋找住宿。
好不容易找到落腳地,卻又引發了另一場櫻木與隊長諸里的口水之戰!
“為什麼我跟那隻狐狸同房?我不要!快給我換房!”
“不行!已做好安排!你和他不是做過籃球隊友嗎?況且聽說你們都同居三年了……”
“誰和狐狸同居了?!是我倒霉,連續三年與他同宿舍……”
“那不就得了嗎?都習慣同房了!去去去,早點休息,我們明天一大早還要搭車出發到波卡拉(Pokhara)!”
“豬里隊長∼拜托拜托,替我換房…不然給我一個單人房!”
“不行!”
“你…欺人太甚!我都低頭了,你還不答應!”
“不行!預算不夠!不然你自己付錢!”
“你…”原本還想力爭的櫻木,終於意識到這一個現實的問題,半晌,認命地拖著背包轉身走到他與狐狸的房間。
櫻木望著房門的號碼:1011,皺著眉頭,無奈地說,“真是倒霉∼唉!”怎麼連房門號碼也與他們的球衣背號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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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櫻木被一陣“哈啾”聲吵醒,本想狠下心腸不理會,終於還是不忍,從床上瓟起,逕自走到流川的床前,熟練地替他拉過被踢走的被子,輕手輕腳地重新將他結結實實地包裹起來。
「真是的!去到哪裡都死性不改!這麼大了還踢被子……」櫻木邊替他弄被邊在心裡嘮叨。
三年來,每當天氣轉涼的時候,他都在半夜替他蓋被。
起初,還趁機在他頭上敲一下作為蓋被報酬。可是,流川的“睡拳”太厲害了,偷襲的人反而被狠狼地揍了。最糟糕的是,流川壓根兒想不起這件事,還嘲弄櫻木睡相壞,自己打傷自己。
被激怒的櫻木當然不會善罷干休,於是又與流川清醒地、真實打了一場。
日復一日,夜復一夜,櫻木感覺到自己對流川竟打出感情來,對他竟有心動的感覺。然而,那冷淡的人還是依舊冷淡;依舊被一大群美媚如眾星供月供著……
於是,櫻木警愓自己與流川保持距離。其實,也不需要刻意地保持距離,流川從未讓櫻木接近過。只除了半夜蓋被的時候。
看著熟睡的流川,櫻木搔搔頭,有點煩惱地低聲自言自語:“真是難以擺脫的臭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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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大半天的舟車勞頓,挑戰登山社的隊員一到達在波卡拉預訂的旅館,就迫不及待地湧進去搶房間鑰匙。櫻木不曉得是否已放棄與諸里力爭換房一事,總之他就是走在大伙兒的後頭,冷眼看著他人的搶奪醜態。
比他更遲踏進旅館的還有一人,那就是他的前世冤家--流川楓。
只見他逕自走到諸里隊長面前,二話不說,抓起隊長手上最後兩把鑰匙的其中一把,然後向櫻木拋過來。
櫻木反射性地一伸就接住了,楞了一下才在心裡嘀咕,「真是混蛋!好像知道一定與我同房似的!」可是嘴上卻說,“走吧!”
流川邊打著哈欠邊走,管理房間鑰匙的事向來都是由櫻木負責,他流川楓才不擔這責任……太麻煩了。
「1011?不是那麼巧合吧……」正用鑰匙開著房門的櫻本想,「怎麼這兩天住的房號都是1011……真是邪門……」
跟著走進房間流川根本沒注意自己的房號,他所關注的只有房間裡那柔軟的床。把旅行包往地上一丟,他就伏到床上睡覺去了。
「這個還是人不是?由上車睡到下車……一進房間又睡!他到底是來干什麼的?要睡不會留在日本睡!」櫻木想著想著,不由得額上青筋暴起。他大踏步地走到流川床前,將他搖醒,“臭狐狸!你給我起來!”
“痛!死白痴!”流川打掉櫻木的手,“你發什麼瘋?”
“你到底在做什麼?”
“睡覺。”
“我.是.問.你.跟著我來這裡干什麼!?”
“誰跟著你?”流川瞪他一眼,繼續把頭埋在枕頭上。
“你好好的籃球集訓不去,你跟來登山干嘛!”
“……”
“你給我說清楚!臭狐狸!”櫻木用力敲了流川的頭一下。
流川一腳踹向他……
結果如何?當然是打架啦!
也不知打了多少時候,兩個打累了的人,猶自握緊拳頭,喘著氣,互相瞪眼。
“哈…哈…我告訴你,死狐狸!登山不是打籃球,不是讓你表現的運動!你明天好自為之……哈……別害人…呸!”
流川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瞪了櫻木一眼,轉身走向房門。
“喂!我還沒說完!……你到底來干什麼!?你又不會爬山……”
流川拉開房門,背著櫻木說,“與你無關!”說完,用力地關上房門。
櫻木看著兀自震動的房門,撇了撇嘴,「發什麼臭屁脾氣!」
流川幾時回到房間,櫻木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在半夜又替他蓋了一次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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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挑戰登山社的隊員用過了早餐後,就披著尚在天邊的星月,個個精神抖擻,浩浩蕩蕩地跟著隊長諸里往高約四千四百公尺的安娜普娜基地營出發。
在傍晚之前,櫻木他們就到達了他們第一個夜宿點:根特溫(Ghandrung)。
自由活動前,隊長諸里給大家說了一些激勵的話,不外是“你們表現得好,但我們還有四天的行程才到達目的地,必須保持體力”“不要讓日本人在國外丟臉!”“努力!向上!”之類的話,無聊兼乏味極了。
在等待晚餐的時候,櫻木暫時擺脫了正忙著拍照的隊員,逕自走到旅館建在崖邊的木椅去,準備靜靜地欣賞山巒的美態。
然而椅子早已被人霸佔了。
櫻木似乎早已料到流川一定在此睡覺似的,也不打擾他,只是靜靜地享受山的安寧。
時間彷彿靜止了。
只有風在“呼呼”地吹拂著衣服的聲音。
天空,仍是藍的!雖然已近傍晚,但它依然如此地藍,而且很近!
浮在天空的雲,似乎一伸手就觸摸到……不!雲就圍繞在身邊而已……
“感覺你好近……”櫻木忍不住舉手向天空虛摸,彷彿這樣就能觸摸到它一樣。
「看雲好近……」櫻木轉頭望著躺在木椅上的人,「看你……卻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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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他們已到達建在離地二千八百三十公尺高的喜瑪拉雅酒店。
再過一天,他們就到達安娜普娜基地營。
想到自己即將在國外完成的壯舉,挑戰登山社的隊員個個興奮莫名。
然而,櫻木卻在此刻憂心忡忡。
「那臭狐狸有一點反常……越到高處就越少睡覺……昨晚…好像還聽到他嘔吐的聲音。」
極目所見,都不見流川的蹤影,「一定又是回房間睡覺了……別理他了…」腦袋想著,腳下卻不由自主地往房間走去。
一打開房門,櫻木就嚇了一跳,流川竟昏倒在地。
「高山症!臭狐狸得了高山症了……」一陣焦急,櫻木馬上背起流川,往酒店大門跑去。
只見他衝出酒店大門,箭步如飛地往下山路奔去。
諸里見狀,緊張得大喊,“櫻木花道!你干什麼?快回來!”其他隊員有的也向櫻木追去。
但是,此刻的櫻木哪曉得理會,他只一心一意地想著,「要盡快把狐狸送下山!」因為他曾聽諸里隊長教導過,若有人在海拔近三千的高山上突昏迷不醒,那他就是得了嚴重的高山症,必須盡早送下山才行。
跑著跑著,櫻木已控制不了自己的速度了……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收勢不住,櫻木背著流川滾到了崖邊……
墮崖了!
危急之下,櫻木眼明手快,一手捉住不知何時垂在崖邊的繩子,再一手拉著從他背上滑下的流川。
兩人猶如風箏般吊在崖邊。
“臭…狐…狸,你快點醒來……用力捉住我的手…我快支持不住……”
“你放開手不就得了嗎?”流川的聲音幽幽地傳進耳朵。
居高臨下地看著流川睜開的眼睛,櫻木又喜又怒,“你醒了!你還說風諒話!快…用力捉緊我的手…”
“你放開手不就能擺脫我了嗎?”
櫻木一楞,隨即罵道,“是你不讓我接近,還怪我!”
只見流川眼睛突發異樣光彩,“是這樣嗎?”
“是是是!你快捉緊我的手……快點…不然,我們兩個都得死了……”櫻木吃力地叫道。
“白痴很吃力嗎?……要死,一個死就夠了!”流川突然拿出一把刀來欲砍向自己被櫻木捉著的手……
“要死一起死!”櫻木放開捉著繩子的手,擱開流川的刀。
兩人手拉著手一起墮下崖。
然而,奇怪的是,兩人並不是筆直墮下,而是不斷在空中迴旋,好像小鳥一樣飛在空中。
櫻木覺得有趣極了,想不到連死也可以這麼好玩。
他轉頭對流川笑著說,“狐狸,想不到我們竟然同年同月同日死!哈哈!”
流川瞪他一眼,“我可不想死!”突然推他一把……
“啊∼狐狸……”
櫻木結結實實地掉在地上。
除了胸口與腹部感到疼痛以外,他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怎麼一回事?不是墮崖了嗎?」
櫻木努力睜開惺忪的眼睛……
呀!什麼墮崖、安娜普娜的,他還在自己的宿舍裡。
“白痴!你吵什麼吵!”一把冷冷的聲音傳進耳朵。
櫻木連忙跳起來。
迎著流川晶瑩的眸子,在夢中見到的異樣神彩此刻竟出現在他眼中。
櫻木胸口一熱,立即趨前抱緊流川。
一抱之下,“狐狸∼你的手呢?”櫻木驚呼!流川的左手竟然斷了……
“我在那時候砍斷的……你忘記了嗎?”流川埋首櫻木胸前,悶悶地說道。
“那時候?嚇∼墮崖……”櫻木連忙放開流川,看著他的臉問道。
只見流川點點頭……漸漸地消失……
櫻木雙手狂揮,欲想抱住流川,然而抱著卻是空氣……
“狐狸……不!不要走!狐狸∼”
櫻木冷汗直冒地坐直了身體。
環顧四周,白牆壁、白床單、白窗簾……還有一張白晢的臉。
那張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充滿嘲弄的味道。
櫻木漲紅了臉……剛剛自己在夢中狂喊狐狸,他……一定是聽到了。
“怎麼了白痴?又作惡夢?”
“我夢見我們那一趟安娜普娜行……還夢到…你得高山症……”
“得高山症的是你吧!哼!”
“是嗎?……我不記得了!”頓了一頓,“狐狸∼當時你干嘛去登山?”多年來,一直壓在心底的疑問,此時非要得到答案不可。
流川側頭沉思了一下,“……忘記了!”
唉!就知道……
櫻木撇撇嘴,轉頭望向窗外。
“看什麼?白痴!”
“天好高呀!狐狸!你看那片雲……”好遠……
流川坐在櫻木身邊,“白痴!又不是在山頂,離我們當然遠!”
櫻木看著流川,高興地笑了。
雲,當然遠!
但我們……很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