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積了一年的報紙,靜靜地倚著牆邊,紙角已經泛黃了。
是啊,一年了,還是會在每天早上、把新買回來的報紙,一疊一疊的堆起來……
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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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後的第一天,感覺還挺好的,那天的天氣也很好,天空是淡淡的藍色。
第二天,習慣地早起,習慣了每天把那懶床的人吵醒……可是,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第三天,把買回來的報紙疊好,已經有三份了。他說只要把整整一年的報紙儲好,他便會回來了……一年到底要儲多少呢?
第四天,有點不習慣。早上起來床邊沒人,原來是很冷的。
第五天,買了他喜歡吃的冷麵……啊,他不在,怎麼會忘記了?
第六天,和他去過的地方,都不想去了。那麼,還可以去那裡呢?
第七天……很靜。除了電視機裡的聲浪,只有死寂。
第十天……
第二十七天……
第五十九天……
第一百三十一天……
第二百七十四天……
………………
沒什麼可說了。
這麼多天,想他,只有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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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道。」
洋平朝微微愕然的櫻木笑了笑。
「洋平?!」櫻木一愕,站側了身,讓洋平走進屋內,「怎麼突然來了?」
「我來了、你覺得很奇怪嗎?」洋平沒好氣地望了櫻木一眼,「大伙找你也找不到,我要看看你困著自己、打算困到什麼時候啊。」
櫻木關上門,在洋平眼中的背抖了一下,「困什麼困,哈哈,本天才幹嗎要困住自己?!」
「上趟我們幾個什麼時候見面了?」
「上趟?……本天才怎會記著這些小事?哈哈哈∼」
「沒半年也有四個月了!」看著在大笑的櫻木,洋平無奈。真是的。
「是麼?……」櫻木抓抓頭,眉頭輕輕一皺,望著洋平,「要喝什麼?」
「啤酒。」洋平從衣袋掏出煙包,望望在冰櫃旁邊的櫻木,「可以麼?」
櫻木轉身,聳肩,「牛奶。」
洋平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瞪著那杯可憐兮兮的冰牛奶。看了看櫻木,見他望住自己,嘆氣,「牛奶好、牛奶很好啊。」
櫻木喝著自己手裡的冰水,瞄了瞄洋平,「來我家幹嗎?」
洋平看著櫻木,一笑,「我剛剛不是說了嗎?看我們的天才要自我封閉到什麼時候啊。」櫻木沒有說話。洋平抬起頭,望著櫻木,「花道,你的臉怎麼了?比平日紅啊……」
揉著前額,櫻木閉著眼,「嗯?沒什麼啊,剛剛在洗臉,聽見門鈴在響、便跑出去替你開門了……」
暗暗笑了,「以為我是流川?一年了,他不是說一年後回來嗎?」
沒有答話,櫻木還是閉著眼睛,沒有否認。
「你是怎麼搞的,花道……」洋平嘆氣。
頭有點昏……櫻木望著洋平,「你難道沒聽說過“不說話的人會有金子拾”麼?!」
是指“沉默是金”嗎?……洋平無聲笑著,現在實在不宜觸怒花道,「好好好,天才說的自然是對的……」
櫻木沒有開腔,氣氛有變得沉默了。
良久,他抬起頭,望著洋平,見洋平也是正在望著自己、笑著。櫻木張開嘴巴,正想說話,洋平笑笑,「算吧!」
望著洋平的笑臉,櫻木低下頭,「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笨蛋,那,幹嗎不開口留住他?」
出奇地睜著眼睛,「難道我說,他便會留下來麼?」
我的媽……洋平在心裡喊道,花道你這大呆瓜!他當然會了!
看著櫻木又把頭垂下去,「我想我待下去也沒用的了,知道你沒什麼就好。」洋平眨眼,實在被這兩隻神經大條的傢伙弄得哭笑不得,「我先回去了,有什麼事記得打來。拜托,花道,以後最少出現一下,我被他們煩死了!」
「嗯,我……」櫻木從沙發站起來,竟然站不穩了……
「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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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拖著一只沉重的皮箱,流川的眼睛直直瞪著路的盡頭。
不知道櫻木過得怎樣?
剛剛從身上掏出鑰匙、正要扭開門柄,門卻從裡面被打開了。流川一怔,開門的是白痴的朋友,他顯得有點匆忙,頭也亂了,聽見他說:「是你?流川你終于來了!那麼花道就交給你了!」
白痴?白痴他怎麼了?
「花道……嗯,他剛剛才睡熟,不要吵醒他,我先走了!」
流川愕然地看著離去的洋平,關上門,顧不得身後的行李,便跑上他們的房間了。
開了門,看見櫻木睡在他們的床上,額上放著冰袋,臉有點紅……流川放輕了腳步,坐在床邊。櫻木睡的很沉,呼吸緩緩的,流川輕輕碰著他的額……!怎麼那麼燙?!聽見櫻木在低聲呻吟著,流川一顫,從廁所裡端出一盤清水,用毛巾替櫻木拭汗。看見櫻木沒有蓋進被窩裡的左手,流川毫不猶疑地把它握在手裡。櫻木的手涼涼的,不像平日般暖。
流川坐在櫻木旁邊,看著他睡,握住他的手,很偶然的抬起頭,才看見堆在角落的報紙。
流川有點愕然,看著這一疊又一疊堆起、比自己還要高出很多的報紙,讓他輕輕放開了櫻木的手,慢慢的走近。
下意識地伸手撫摩著那堆報紙,流川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其中一份,也許是被疊得太高、而掉下來吧。流川坐在地上,憑著那柔弱的燈,一愕,報紙上面的、是一個又一個由紅筆畫的圓圈。
幾乎每一段、每一版、每一份都有著大大小小不同的紅色圓圈,都是櫻木每天畫的,流川看見櫻木在旁邊寫的小字,他仔細地看著。
“這篇一定要告訴他!”
“這裡的狐狸……哈,怎麼那麼像他?”
“他不知道過得怎樣?”
“那邊好像出交通意外了……他沒事吧?”
“好想他。”
“好想好想和他說每一件事。”
“籃球的新聞!一定要對他說!”
“這一年來他不在的日子,所有的事、我一定要對他說!”
“想他。”
“想他。”
“想他。”
“想他……”
一邊看著那些紅色的字,流川一邊瞄著睡了的櫻木,眼光是溫柔的。
然後,一夜裡,看了所有的報紙,看了所有的紅色圓圈,看了他、所有想說的話,全部都看了,藏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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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木好不容易才睜開眼睛。才不過是普通的感冒,自己竟然睡上一天?感覺自己的手被握著,櫻木抬起頭,「洋……!」
櫻木看見的是雙眼快睜不開的流川,流川看見櫻木睜開眼睛,自己卻閉起眼來,「……白痴。」
……我還沒睡醒對不對?櫻木把眼睛瞪得老大的,狠狠地扭著自己的臉,流川扯開他的手,「白痴,你幹嗎?!」
「我……」櫻木看著在自己眼前的流川,竟說不出話來。以前曾經想說的話,現在都想不起來……歪過頭,看見被亂放的報紙堆,櫻木心中一悸,望住快要昏睡的流川。
這個人……一夜守在這裡、看了那些報紙,沒有睡?
看著愕然的櫻木,流川說著,臉上竟然露出淡淡的笑,「我回來了。」
回神過來,櫻木一笑,緊緊擁著流川,「嗯,我知道,我看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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