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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裡，晴子正小心翼翼地照看那盆野花。
陽光在空氣中輕盈地飛舞，從仿若波浪一般的紗質窗簾縫隙中潛進。流川微微動了動。一邊眷戀著鬆軟的枕頭，一邊強迫性地睜開眼睛，感覺好像做了個很好的夢，又好像有一件很快樂的事在等著。猛地掀起被子，他不由自主地向樓下跑去。
“早上好啊，流川君。”女孩的笑臉在陽光下變得半透明。
不對，期待的不是這個。心裡隱隱有些失望。禮貌性地對著她點點頭，維持著沉默在沙發上坐下。
“真讓人驚訝呢，復健後的情況這麼好，簡直就好像從來沒有不方便過一樣。”她笑吟吟地走上前，為流川斟上一杯咖啡。裊裊的青湮中，流川竟露出一絲詫異的神情。
原來我期待的就是這個嗎？原來我覺得興奮的原因是我再一次可以自主地控制自己的腳啊？––詫異變成疑惑，然後轉到沉思，還有什麼……
還有什麼更重要的。
“叮咚”門鈴喚了一聲。隨之，心也大力地彈跳了一下。
“狐狸！你今天倒起來得好早啊。”
強烈的陽光伴隨著那個紅髮的男孩大咧咧地沖入房間，比太陽更灼熱的光芒讓他的周圍沒有一絲陰翳。
別過頭去，流川掛上沒有意義的表情去啜那杯微熱的咖啡。
“咦，竟然敢不把本天才放在眼裡。”櫻木笑著往他接近，一把拉他起來，流川連忙伸長了手，將咖啡杯拿開才免了被濺上的危險。皺了眉頭，就埋怨道：“白痴。”
“哈哈，莫非狐狸你是害羞嗎？”
好像在回答櫻木的問句一樣，流川白皙的面上浮出一抹淺紅，但不願認輸的他反而回過頭直直地看著櫻木。
櫻木好像這個時候才反應到自己剛才到底在說什麼，不知為何，連一向厚臉皮的他也竟然不好意思地紅了一片。
“哪……出去啦~~~不要老呆在家裡！”急急地自己決定後，他連忙低下頭，拽了流川往門外走去。
晴子連開口招呼他們的機會都沒有，結果那聲“小心啊。”被兩個男孩遠遠地落在了後面。
兩人走到戶外後，自覺地放慢了速度，因為還忙著整理自己的情緒，結果手就那樣自然地相互糾纏，緊緊繫在一起。
早上吹起清新的微風，到處看上去都美麗得陌生。風揚起流川額前的黑髮，視野中，走在前面的男孩偷偷回望。風又揚起櫻木未扣起的襯衫，衣角輕輕撫過相繫的手，然後嬉笑著走了。
意識到對方注意到了牽在一起的手，下意識地想要縮回，卻一先一後地用力反而仍膠在一起。面紅了。淺淺地很幸福地紅著。
因為是他，哪怕只是這樣牽手都覺得很愜意，因為是他，熱乎乎的感情呼地不打招呼就把自己淹沒了。
手相連，步調也自然變得一致，默契地沒有開口，也在眼神中決定了要去再相逢的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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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木再次遠眺，在無垠的大海盡頭才是一切開始的地方呢。從那麼遙遠的地方，一先一後，卻仍堪堪在這個沙灘上重逢，不能不想到命運什麼的啊。溜眼看到身旁的人雙目盈盈，也正看向同一個地方，忍不住情緒翻涌，就緩緩向他靠去。
察覺到身邊正在接近的熱源，流川不動身色地往旁挪了點，一邊低低叫道：“白痴。”
“幹嗎啦，靠一下又不會怎麼樣。”動機被識破的人用大嗓門嚷著不公平。
“怕被白痴傳染啊。”
“哼，你以為我很稀罕嗎？臭狐狸，和你接近才會臭呢！”賭氣地往另一邊大踏步地離了幾尺，櫻木不滿地皺起一張臉。
“……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啊。”
“……”不說就不說！
“……我媽媽是個名門淑女。”流川用波瀾不驚地語氣緩緩敘述道。櫻木倒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自白，心頭先痛了起來，忍不住又多用幾分力拉著流川相形之下微涼的手。
“她為了我，脫離了家族，一個人到社會上打拼。其實她原來真的是很溫柔的人，她常常會笑著摸我的頭，讚我生得像爸爸。可是，後來生活的壓力越來越大，她受了不少氣，漸漸地開始酗酒。喝了酒後她會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摔東西，一邊罵。一開始罵老板，罵客戶。接著她發現了罪魁禍首，更加激烈地罵爸爸和我。”
“‘你為什麼要生下來！沒有你我會多幸福啊！’她一次次地重複著，而我要為連我的面也沒有見過的爸爸的負義行為負責。”
“喜歡什麼，什麼就會受到傷害。而不能給別人帶來幸福的人，就不應該生在世上。”
靜靜地聽完流川的敘述，櫻木也隨著因為回憶而黯然的他將目光投向更深更遠的地方，比如，叫過去的地方。
“你知道你的眼睛裡都是什麼嗎？因為它，你壓抑著自己，讓自己痛苦，為籃球執著。”
“那個叫寂寞的東西。”
“我不覺得喜歡就會讓喜歡人受傷害，那是害怕負責的藉口。若是真的傷害了，不是逃，不是把他拋得遠遠的就可以解決問題。而是要去補償。如果我讓你不幸福是因為我喜歡你，那我只要更努力讓你幸福就好了啊。難道這也很難嗎？難道這樣你也做不到嗎？”
流川一偏頭，送開握了很久好像在發燙的手。
“……我不行的。”
好像沒有聽到這句話，櫻木忽然問道：“那盆花還好嗎？”
“嗯，晴子在照顧。”
“為什麼你不試試呢？”
“不行的！”
“不要任性！你以為逃就可以了，你就沒有責任了，那被你拋下的人呢？那個人的幸福怎麼辦？”
“他會有他的幸福的。”
“……那麼你呢？”
“我是沒有的。”
“……啊！！！真是笨蛋狐狸！！氣死我了！！！”他一邊叫著一邊從後面狠狠抱住了他。
“你逃不掉了，你不能再扔下我一個人了！反正我要纏著你，就算你覺得麻煩我也不怕，反正我的幸福就是你，至於你麼，我會努力讓你幸福的啦。”
“……”
“算你默認哦。”
“……大白痴，真的大白痴！結果我什麼都不管，這是你自己說的。”
一個反身回抱他，要把臉藏得深深的，這樣的表情怎麼都不可以讓他看見。
真丟臉，怎麼連眼淚都掉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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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啊。他們好像都長大了呢。”
那個故事一開始發生的地方站了個一臉笑意的男子，他的對面則端坐著前幾天才下飛機的晴子。
晴子點點頭，贊同洋平的說法。輕咬著嘴唇，她還是微拉了嘴角，做出個笑的姿勢。
“還是有些不甘心啊，我好像白白浪費了兩年啊。”
“不是浪費啊，你只是在爭取之後不小心失敗了。”洋平解釋道，“好像連命運女神都喜歡比較白痴的傢伙啊。”
“呵呵，我們都應該知道他們本來就有那麼強的聯繫，又有誰能切斷呢？”晴子自嘲。
“誰說的？我覺得你的勇氣才是真正有價值。有勇氣去追求，更有勇氣去承受結果並且負責。這個才是他們當時欠缺的，這樣才會白白分開了三年呢。”洋平中肯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結果這三年原來也只是準備啊，好像本來就預計到了一樣。相愛，分離，然後學習著勇氣和不逃避，一切成熟後，兩個人理所當然地在一起。這個就是叫緣分吧。”
“女孩還真是浪漫呢，原來這樣就叫緣分啊。”
要不然要怎麼解釋呢？
或許，分開真的是為了再相逢。而再相逢就是為了更有勇氣，更明白，更執著地去愛，去努力。
傷害是準備，悲傷是準備，甚至已經要放棄的感情也是準備，只為了––
再相逢……
<09/08/01>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