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訓,兩周的集訓。
為了能一圓去年遺失的夢,湘北隊決定在學校集訓兩周,全體住宿。
今年的湘北走了大猩猩還怪冷落的,幸好一年級新生中有一個出奇的高個──北川幸彥,198。
櫻木和流川都已是兩年級的學長了。學長?兩個人一點都意識不到長了一歲後應負的責任,依然水火不容,打打鬧鬧。
“笨流川,臭狐狸,快點。唉,你在幹什麼!”櫻木有種窩火的感覺,要命,他是聾了啊?平日裡一聲“狐狸”就足以挑起兩個人的戰火。今天一連幾聲怎麼都沒反應?湊上前去一看,流川正蹲在地上逗一隻小貓,嘴裡還“喵喵”有聲。
“喂,你在幹什麼?”櫻木不解地看著流川將一隻手指任由小貓又啃又咬。
“笨蛋,不會自己看啊。”流川不屑地回了一句,轉而輕輕撓撓貓的下巴,小貓半瞇起眼,發出微弱的叫聲。
“好玩!”櫻木兩眼放光,也伸手想去摸摸它白白的毛。
“學長──”北川幸彥氣喘吁吁地跑來,“大家還等著用水呢!”
這麼一提,兩個大男孩才猛然意識到他們是被“托以重任”的──泡熱水。因為學校只在固定時間在水槽邊供應熱水,所以每天都有兩個隊員來為全隊泡水。今天輪到他們。
“慘了──啊──時間要過了!”櫻木“一馬當先”,超快速地沖向水槽。
流川和北幸無奈地對看一眼,暗暗為那個白痴嘆了口氣。
“唷,對了。”北川望了望在他腳邊蹭來蹭去的小貓,忽而嚴肅起來,“如果不能收養它的話,就別惹它──”
“狐狸,快拿熱水瓶!”紅髮的男孩著急地在遠處放聲大喊,打斷了幸彥的警告。
在流川不解的眼神中,北川又揚起他一貫的笑臉,為櫻木救急去也。
流川楓也只得快步跟上,邊跑邊回頭看那隻貓──
好像也有一種和他一樣的困惑。
“哇!”
“啊──”
“當心!!”
三聲驚呼同時響起,但,事情已經不可避免地發生了,流川被燙傷了。
一向硬朗又酷酷的流川此時也禁不住“絲絲”地直抽冷氣。
“快,快,冷水。啊──冷水呢!”櫻木絕望地抱住頭,在原地急得團團轉,一邊語無倫次地喃喃自語。
北川顯得冷靜多了,他扶著流川走到消防栓邊,扭開開關,冷水避頭蓋臉地噴出來,淋得三個人狼狽不堪,不過,流川的痛苦也因此減輕不少。
“你有腳踏車嗎?”北川一把抓住無頭蒼蠅一般的櫻木。
“有,有──”
“快送他去醫院,我去通知大家。”櫻木迷迷糊糊之中只覺得懷中被塞進一個人,想也不想就照著北川的指示去牽腳踏車。
掛號、急診、詢醫、問藥……一陣兵慌馬亂之後,流川終於能在床上安穩地躺下了。
“醫生怎麼說?”晴子看著流川綁著繃帶的手,語氣中不禁多了幾分急切。
“哼,死不了,休息幾天上上藥就沒事了。”櫻木生氣晴子那麼關心這隻臭狐狸,口氣不善。
“是嗎,那就好……沒了他,我們隊──”
“還有我這天才嘛!哈……”
寂寞的宣言回蕩在空曠的房中,單薄且無力。
察覺出氣氛的不對頭,櫻木尷尬地收了笑。
“啊,對了,彩子學姐還要我去幫忙晚飯的,我先走了。”
“我也去!”
“你留在這兒,飯我會送來的。”晴子按住高她一個頭的男孩,流川現在需要有人照顧。
“那──”櫻木沒辦法把晴子的話置若罔聞,只好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就拜託你了。”晴子巧笑倩兮。
“哈哈,我是天才。”櫻木頓時豪情萬丈。
流川昏昏沉沉醒來已是將近十點,四周靜悄悄地,擺鐘嘀嗒聲一陣陣擴靜,益發靜得嚇人。
他努力想撐起自己,一不小心觸到傷處,輕輕呻吟了一聲。
“狐狸,你……醒了?”櫻木睡意朦朧地從床邊抬起頭來,剛長長的紅髮零亂地湊在一起,拼出了很可愛的圖形。
“嗯,哈哈……”流川見了這樣的櫻木,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他的兩個眼睛紅紅的,像小兔子一樣。
大概是剛醒的關係,櫻木不以為然地一笑帶過,將桌上的飯菜端到流川面前,命令似地說:“吃下去。”
不知著了什麼魔,流川竟也乖乖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兩人沒說什麼,也不知道說什麼,時間就在沉默中悄悄溜走了。
“叭! 叭!”一道閃電劃過窗邊,窗外的樹影一瞬間變得詭異。
“睡吧,啊──”櫻木打了個哈欠,輕手輕腳地幫流川躺下,近距離的接觸讓流川有點臉紅心跳。
含糊不清地“唔”了一聲,流川鑽進了被子。
“叭!”燈關上了。櫻木最後成了一個黑色的剪影被門掩上了。
雨,一直下個不停。流川心神恍惚地在房裡踱來踱去。痛恨自己竟在這種時候受傷,不過,要怪也得怪那個大白痴,毛手毛腳的。不過──他昨天倒真的很……體貼,也許兩人也可以不要一見面就大打出手了?
一張可愛的笑臉忽然從流川的腦海中閃過,晴子──大白痴單戀的時候,為了她,他可以毫無原則地做這做那,所以昨天,昨天那些只不過是為了她……
心,沒來由地刺痛了一下,窗外的雨也變得纏綿,有種濕濕的哀傷。
猛然,窗外白影一閃,貓?
流川想也不想,轉身出門。
貓很乖,靜靜地候在地上,仿佛料準流川會來似的。它的雙眼閃著依戀和信任,是──喜歡吧?
“喵”很撒嬌的聲音,很輕,柔柔軟軟的。
流川慢慢跨上前,與它對視。
“不能收養它,就別對它好。”北川的話隨著一聲驚雷在耳畔炸開。伸出的手不適地縮了回來,眼前是不能越過的警戒線。
雨,密密地下,下進一人一貓的心裡,眼裡。迷茫中看不清對方,但仍在等,等一個誰也不知道的答案。
人來人往,水槽邊來泡水的人好奇地看著他們,有些人忍不住逗弄那隻小貓。
貓不懂人的邏輯,只是玩玩嗎?不是真心喜歡嗎?
每當他的眼中流露出感情,立起身準備跟著某人時,它發現他走了,只記得回首向它道別。
不是要帶我回家嗎?
那麼為什麼要對我好?
那麼為什麼??
只是不懂。
所以一次次受傷,焦躁不安。
溫柔──也是一種殘酷,它的無辜的大眼在雨中迷濛不堪。流川在其中看到了自己。
不知何時,一滴、兩滴從他臉上滑落的水珠。是雨,是淚?
遠處,傳來櫻木的呼聲:“狐狸,狐狸……”
大雨中,他再也支持不住,暈倒在及時趕到的櫻木的懷裡。
“不要──對我好,如果……”
“什麼?”
是誰也不懂的話,是誰也不懂的傷。
小貓在雨中目送他們離去,忽然回過身舔去身上的雨──好像……有點鹹。
這一年,流川接受了美國一個球隊的邀請,離開了神奈川。
而那隻貓,再也沒見到過。
<10/10/9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