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道和流川一前一後靜靜地走著,長長的背影疲憊地拖在身後,腳步聲在空寂的原野上單調地迴響著,空中紅月的位置一直沒有變化,如果不是腹中漸強的饑餓感,根本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奇怪的是力氣卻完全沒有消失,支撐著兩人朝著認定的方向一直走下去……
究竟還要走多久才能走出這片原野呢?流川停下腳步,可不管他再怎麼向前眺望,也只能看到無盡延續下去的芒草和散綴的野花。而當他向後掃了一眼後,便制止了正努力壓倒草枝來做路標的花道。
“狐狸,怎麼了?”花道抬起頭不解的問道。
流川沒有回答,只是用手把花道的頭轉向了他們剛經過的方向,花道懊惱地看著身後那片平整的宛如沒有任何人經過的草地,沖著虛空憤怒地揮了揮拳頭——方才他費了極大的力氣才把那些半人高的芒草壓倒在地上踩出一條路,現在,居然恢復得連根折斷的草梗都找不到……
花道洩氣地坐到地上:“連個標誌都無法做,什麼時候才能走出去啊?!……狐狸,咱們該不會是一直在這兜圈子吧……”
流川默默咬著嘴唇,雖然心中有著同樣的擔心,仍不甘心地站在那向四周眺望,希望在這荒野中能找到一個可以當做標誌的東西。
“狐狸,省點力吧,到處都是草,連棵樹都找不到!”花道氣呼呼地扯著身邊的草梗:“我拔,拔完它……”
“……起來!”流川突然用力地踢了踢花道。
“幹嘛啊。”花道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地上爬起來,順著流川指的方向看去:“樹?!……那怎麼會有棵樹?!!方才明明……”
就在離他們不過數十步的地方,赫然是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
“哈哈,本天才果然厲害,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哈哈……哈……”花道用力拍打流川的肩膀,囂張大笑著:“狐狸,你說如果我想吃校門口歐巴桑煮的拉麵,咱們是不是就可以跑回湘北了呢,要這樣的話連火車票錢都可以省下來了。”
“……白癡,哪有那麼好的事。”流川把花道的手從肩上狠狠地拽了下來。
“哼,換你這平民小百姓當然不行了,我可是天才啊!”花道轉身習慣地回罵,準備拉開架勢開打,卻發現自己的手還被流川握著:“喂,狐狸,鬆手!鬆手啊……”
流川拖著花道向大樹走去,剛才花道喊餓就突然冒出了小豬,雖然沒能吃到嘴裡,現在花道吵著要棵樹也實現了……這個世界簡直就象在窺視著兩人的一舉一動……
既然把自己和花道困到這裡,想要被送回湘北恐怕沒那麼容易,那麼……至少讓這棵樹是果樹吧,掛滿了果實的,可以吃的……流川心裡默念著:香蕉、蘋果、桃子、桔子、鳳梨、西瓜、白蘭瓜、哈蜜瓜……
“哇,狐狸,是石榴啊!”花道甩開流川的手,沖到了樹下興奮地大叫:“有吃的嘍∼∼∼∼∼”
“……石榴?!”流川瞪著點綴在綠葉間的紅色果實攥緊了雙手――居然是自己最討厭吃的石榴?!
流川討厭吃石榴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討厭剝石榴籽時的麻煩手續,可腹中無法忽視的饑火提醒著流川:這是吃的,是目前可以找到的唯一食物,而且還有花道可以幫自己剝開!所以當花道憑著自傲的彈跳力去摘那些沉甸甸地墜著,似乎伸手可得偏又只差了那麼一點高度的果實時,他並無意阻止。之所以用力把花道往後扯,以致把花道拽倒在地上,純粹只是因為突然從樹後閃現的那條詭異的白影。
說是樹後並不太準確,確切地說那條白影是從樹中飄出來的,一開始仿佛是條窄而薄的白色帶子,角度詭異地扭轉了數下後,慢慢地竟幻化成了一個背對著二人而站的白衫男子。
被拽倒的花道並沒看到男子是如何出現的,他只知道那顆差點摘到手的紅石榴現在繼續掛在枝頭顫巍巍地抖動。花道惱火地甩開了流川,沖上去一把抓住白衫男子的肩頭:“喂,你幹嘛突然冒出來嚇人,那隻狐狸膽子小,本天才可不怕你,快賠我的石榴!”
白衫男子肩頭微聳,便從花道的手中滑脫了出去,翻飛的白色衣襟間露出一張鬼面,慘綠的臉上突出兩根獠牙,暴起的眼睛裡閃著赤光……
“哇!”花道驚叫一聲,不假思索揮出一記正拳重重地擊在白衫男子的臉上。‘噗’擊中的聲音仿佛擊中敗革一樣,拳頭奇怪的觸感阻止了花道繼續追擊,稍一耽擱的空隙,那名男子已斜竄出去,拉開了距離。
“白癡,手沒事吧!”看到花道一反常態地沒有追擊,流川關切地拉過花道的手查看。
“沒……沒事!”花道竭力捕捉剛才腦中一閃即逝的異樣,隨即恍然大悟地指著白衫男子叫道:“裝神弄鬼的傢伙,你臉上戴了面具!”
“咦?”流川轉身一看,果然那張瘮人的鬼臉脫落了一半,滑稽地斜掛在男子的臉上。
花道正要上前去捉那白衫男子,頭頂上卻傳來一陣爽朗的大笑:“哈哈哈哈……某判啊,你那變臉的花招這回算是遇到煞星了,快快現出原形吧!”
循聲望去,只見茂密的枝葉中有名黑衣少年正斜倚在樹幹上,笑吟吟地俯視著下面,手中還拎著一個破舊的葫蘆……
白衫男子一把扯去了臉上的鬼面,露出了俊朗的眉目,他指著樹上的少年氣急敗壞地叫著:“死貓兒,明明是你出的主意,現在你倒置身事外看起笑話了!”
少年坐在樹枝上悠閒地翹著腿:“主意是我出的沒錯,你剛出場也帶了那麼七八分的鬼氣,關鍵是那個面具太爛了,才會一下子就被客人捅破了鬼皮。”
男子不服氣地翻看著手中的鬼面:“哼,這麼完美面具怎麼會被人識破?”
“早說讓你去掉那個獠牙暴眼,你就是不聽,這形象早就被人用爛啦,現在只能拿來嚇嚇不懂事的小孩子,還不如多刷幾層白粉來得慘人些。”看到男子悻悻地把鬼面丟到地上,少年狡黠一笑:“更何況……”
“何況什麼?!別賣關子了,快說!”男子不耐煩地在面具上又踹了一腳。
“嗯嗯,果然如傳說中一樣反應超群,典型的手比腦快啊!”少年靠在樹幹上一臉認真地點著頭:“某判啊,剛才就算是櫻木君被你嚇上一跳,那一拳你也是逃不掉的∼∼∼”
“你……你拿我當試驗品?!!!!”被男子怒吼驚擾的夜鳥憤怒地在半空盤旋鳴叫,抗議這群屢番擾鳥清夢的傢伙。
花道則咧開嘴大笑著:“哈哈哈哈,原來本天才的名聲都傳到這裡了。小子,我看你倒還蠻順眼的嘛。”
“……白癡!果然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流川不理睬身後開始跳腳的花道,抬腿向石榴樹踢去:“下來!”
樹被流川踹得樹身狂搖枝葉亂顫,少年卻不受影響地穩坐在樹梢上,還擺出各種誇張的姿勢來炫耀自己輕靈的身手,直至白衫男子不知從哪摸出了把斧子一臉陰森地做勢砍樹時,他才從樹上躍下,穩穩地落到花道面前。
“呵呵,櫻木公子,要吃石榴嗎?”少年笑嘻嘻地拋給花道一顆石榴:“很甜唷。”
“好啊。”
對吃的花道向來是當仁不讓,正伸手去接卻被流川中途把石榴搶了過去:“等等!”
“喂,狐狸,我分你一半就是了,搶什麼搶嘛?!”
即使從第一次見面時就認定花道是那種被人賣了還會替人數票子的笨蛋,流川還是忍不住又罵了一聲:“白癡!”
看到流川宛如老母雞般把花道護在身後,一直嬉皮笑臉的少年也收斂了先前的輕浮,態度恭謹的一揖到地:“櫻木公子,流川公子,在下這廂有禮了。”
“你是誰,怎麼知道我們的名字?!”流川虎視眈眈地盯著少年。
“阿澀遇到二位公子時,已將公子之事傳遍蓬萊,我和某判就是專程在這裡恭候貴客的,剛才的小玩笑還請二位見諒。”少年又施了一禮。
“阿澀?是那個帶小豬的女孩子嗎?”花道立刻想起了剛才遇到的小肥豬,心有不甘地問道。
“是啊,她還提到二位公子對阿豬的照顧。”雖然恭順地半垂著眼簾,可少年抽搐的嘴角還是洩露了他強忍的笑意。
“是……是麼……”花道尷尬地看向流川,流川立刻一副與我無關的樣子轉過臉去。
“呵呵,其實我是能體會櫻木公子心情的,阿豬實在是太太可愛啦……”少年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沒錯沒錯,可愛到讓人食指大動啊……”原本陰沈著臉呆在旁邊的白衫男子也興致勃勃地湊了過來。
“啊,你們也是……” 花道點指著兩人,恍然大悟地叫道。
“同好中人!老饕之輩!”二人異口同聲地說完後相視大笑。
“哈哈哈哈……”雖然搞不清老饕是什麼東西,花道還是囂張地大笑了起來,對食物的執著一下子便拉近了三人間的距離。
流川也一樣對剛才沒吃到嘴裡的豬排蓋飯有些耿耿於懷,但並沒因此放鬆了警惕:“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我們是來迎客的啊。”少年笑彎了雙眼:“這個愛裝鬼的傢伙是……”
“叫他波波、小波都可以。”白衫男子打斷了少年的話,一臉得意的指著對方:“只當他是你家養的貓兒好了。”
“嗯嗯,波波,果然很像是貓兒的名字。”花道煞有其事地點著頭:“不過沒有我們家櫻木楓的名字好聽呢。”
“白癡,是流川花道。”流川不耐煩地皺著眉,兩人為了家裡那隻肥貓的名字爭了不下數十次,到現在花道還堅持他才是一家之主……流川暗哼了一聲,名字只是虛的,實質才最要!不過……總有一天要讓那個白癡變成流川花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