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是電視機……吧?
………………
因為沒有選修今天下午的課,所以流川中午就騎著他那台有著「金剛不壞之身」的腳踏車回來了。
就如同往常一樣,他粗魯的踢開了泛著鐵鏽的矮門、通過前院一堆乏人照顧的花花草草、從T恤中拉出用細繩掛在脖子上的鑰匙、打開這棟位在神奈川二十一街盡頭的小屋的大門、一樣用腳踩著腳根脫掉了黑色的Nicky球鞋、接著把包包隨手丟置在玄關的矮櫃上;然後,他正要像往常一樣,
穿過客廳到廚房去拿冰箱裡的特大號鮮奶;--可是這會兒,他卻被客廳中一個白色的物體給奪去了全副的注意力。
………………
那個…是電視機吧?
流川楞楞的瞪著那個白色的方形物體,又在心裡問了自己一次。
從它所在的位置和形狀來判斷,應該是那台他在兩年前搬進這裡時,就每天在使用的電視機沒錯;可是…原本散發著淡淡金屬光澤的亮黑色,這會兒卻被層層的白色紗布覆蓋、包裹著;--難不成電視機也可以做成木乃伊!!?
『大白痴!!』流川站在通往二樓的木製螺旋梯下,大聲的朝二樓喊著。
『狐狸!?』一個年輕男聲從樓上的房間傳來,不一會兒、伴隨著乒乒碰碰的跑步聲,一抹紅色出現在樓梯的盡頭,『你回來啦?』櫻木探頭望過階與階之間的空隙對流川說著,然後又乒乒碰碰的踩著木製的梯面下樓。
『你把我的電視怎麼了?』流川指著客廳裡的「木乃伊」,冷冷的問著。
『什麼叫做「你的」電視啊!!?』櫻木不滿的提出糾正,『應該是「我們的」電視吧!?』
『那是我出的錢。』流川提醒道。
『可是買冰箱的時候本天才也有出一半的錢啊!』
『另一半是我出的。』
『那…烤麵包機是我買的!』
『洗衣機有三分之二的錢是我付的。』
『但是…但是錄影機,對!那台錄影機!!;;那可是本天才辛辛苦苦的從洋平他們那邊ㄠ來的耶!!』
『樓上的冷氣也是我買的。』
『哼!!那還不是裝在你自己的房間裡!』
『你敢說沒有到我房間吹過冷氣?』
『唔∼∼////你這隻小氣的狐狸!!#你用本天才買的碗盤吃飯本天才都沒在計較了,大熱天去你房間吹個冷氣會死啊!!#』
『哼!沒有筷子和叉子,你能夠吃飯嗎?』
『那如果沒有本天才買的電鍋,你這隻臭狐狸會有香噴噴的白飯可以吃嗎!?#』
就這樣,兩人一來一往、互不相讓,從電視機、洗衣機、冷氣機…,到最後連廁所裡一張薄薄的衛生紙、和自動鉛筆裡的一隻2B筆蕊,都要斤斤計較、算得一清二楚不可。
………………
『呼呼…呼…』
『呼…呼…』
十分鐘後,一個人扶著沙發、一個人扶著牆,但兩個人卻都氣喘如牛的在努力呼吸著。
果然…這種需要用到大腦的事,比打架還要累人…bb。
『好吧!』流川還是一副冷冷的語調,『那你把「我們的」(他特別用重音強調著)電視給怎麼了?』。
『哇哈哈哈∼∼你這隻笨狐狸終於承認本天才的論點了吧!?哈哈哈∼∼』
『……#』流川狠狠的賞了櫻木一個白眼;要不是想盡快結束那串沒有半點營養成分、又沒有任何意義的爭辯,他才懶得理這個大白痴說了什麼。
『哈哈…哈…ㄜ…bb』櫻木就站在流川的正前方,所以簡直是「滴水不漏」的接收著他那殺人的眼神,天生動物般的野性直覺叫他保命要緊,『那個…昨天晚上…我們不是一起看了…一部片子…嗎?』櫻木開始解釋著,可是越說頭越低,低到讓人忍不住擔心他的頸骨會不會突然應聲骨折。
『所以?』流川問,但是額上已經出現了幾條明顯的粗黑線。
『就是啊…那部片子裡面…不是有個…有個…會從電視裡爬出來的…』
『貞子?』他好心的幫忙填空。
『哇∼∼你不要講那個名字啦∼∼!!!>_<|||;;』櫻木雙手用力捂著耳朵,用震天響的聲音大叫著,身體更是大動作的往後一跳,然後定住,緊接著用驚恐的眼神直直盯著客廳中的木乃…不!是被紗布纏得呈現木乃伊狀的電視機。
『你就為了怕貞子從電視裡面跑出來,就把我的電視包成那樣!!?#』
『哇∼∼誰叫你把那麼恐怖的事情講出來的呀!!!>_<|||;;』櫻木又開始像驚弓之鳥的大叫兼逃跑,而且這一次逃得更遠,就看他一個舉腿,人就已經在屋外的後院了,『還有,那是「我們的」電視!』在驚恐之餘,櫻木仍不忘強調這一點。
『大白痴!!#』果然是宇宙級的世紀大白痴,居然會相信那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等等!!狐狸你想做什麼!?;;』看到流川正往「電視木乃伊」靠近,櫻木在後院遠遠的喊著。
『把紗布拆掉,白痴。』不然怎麼看電視啊?
『哇∼∼不可以!!』才一眨眼,櫻木就已經從後院跑到流川身後,然後從流川背後死死的纏抱住他的腰,『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白痴!放手!!#』要是在球場上快攻的時候速度有這麼快就好了。
『嗚∼∼不要啦!!狐狸∼∼!』急瘋了的櫻木,聲音開始哽咽,一雙紅棕色的大眼睛裡,滿滿的是在其中打轉的淚水,『不要啦~~!!楓∼∼~』,櫻木從流川腰間抬起頭來望著流川叫著。
可惡!!!明明都已經同居兩年了,還是敵不過他那含著眼淚、楚楚可憐的模樣,還有充滿依賴、軟軟的叫著自己名字的聲音!
『隨便你!#』只能對自己生氣的流川簡潔的撂下三個字。
『我就知道楓對我最好了!!』櫻木咧嘴笑著,快要哭的表情一瞬間就雨過天青,天氣好到甚至還可以看到雨後的太陽和彩虹。
『白痴。』依照慣例,流川小聲的罵了一句。
………………………………………
深夜。
「叩!叩!」流川的房門傳來敲門的聲響。
『……』
「叩!叩!叩!」這次的力道比上次大了點。
『……』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接下來是一連串急促的敲門聲。
懶得開門的流川索性拿起枕頭壓蓋住自己的耳朵。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碰!!」
『臭狐狸!!本天才在敲門你沒聽見啊!?』等不到開門的櫻木乾脆破門而入,一進房就朝床上的流川大吼著。
『…什麼事?#』一向最痛恨睡覺時被打擾的流川,臉色可以說是難看到了極點。
『啊!那個…;;』櫻木訕訕的低著頭、雙手抱著粉紅色的大枕頭走到床邊,『對不起,吵到你睡覺…』既然是有求於人,就算是天才也只好先擺出低姿態了。
『有話快說!#』媽的!居然敢在半夜三點來吵人。
『那個…我口渴…』
『口渴就去喝水啊!!#』這是什麼白痴理由!
『可是…樓下…有…那個…』
『……|||』天啊!不會吧!?又要歷史重演了嗎!?
『你知道的嘛!就是…被我包起來的…「那個」啊!!;;』櫻木蹲下來揪著流川深藍色睡衣的一角,用水汪汪的紅棕色大眼睛望著他說,『所以,楓…你可不可以…陪我下去啊?』
『……#』流川現在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自己是打從內心深處恨著水戶洋平的;--天知道他安的什麼狗屁心,居然向櫻木鼓吹說這部片子很好看!?要不然櫻木也不會死纏著自己,非要去租這部早八百年前就下檔的片子回來不可;尤其,這還是一部鬼片!!
『楓…好不好嘛…』櫻木含羞帶淚的凝視著流川,一張豐潤的小嘴則翹得半天高。
『……|||』不…不行!!;;不能再被他這種迷人的表情給蠱惑住就答應了!今天非要跟他說清楚不可,不然去年看「鬼娃娃花子」的歷史事件又要重演了!!『花道,你聽我說!』流川躍起身來抓住櫻木的肩膀。
『嗯?』櫻木用濕潤而疑惑的眼神回望著他。
『這世上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鬼怪,根.本.沒.有!!這樣你懂嗎!?』流川一字一句大聲的說著,這次非要讓他了解這點不可!
『……』櫻木先是發楞,然後,『死狐狸!臭狐狸!大笨蛋狐狸!!我最討厭你了!我討厭你這隻臭狐狸∼∼!!#』他抓起手中粉紅色的大枕頭就往流川身上猛打。
『大白痴!你在做什麼!!#』流川一邊抵擋、一邊試著要抓下櫻木的「武器」;雖然說只是枕頭,可是加上櫻木那身蠻力,打在身上還是會痛的!!
『哼!!不喝就不喝嘛!你以為你這隻臭狐狸有多了不起啊!!咧∼∼』被奪走枕頭的櫻木轉身跑到門口,臨走前還不忘朝著流川扮個大大的鬼臉,然後才重重的把門甩上,「碰!!」
『發什麼瘋啊!大白痴!#』
「碰!!」門外又傳來重重的甩門聲,聽起來應該是櫻木回到他自己房間的聲音。
『****!!』流川低咒了一聲,然後把身體沉沉的栽回被窩裡。
從高中畢業後就開始同居也已經兩年了,所以他也不是不知道櫻木最怕這些有的沒的,可是如果會變本加厲的話可不行!!還記得去年去電影院看了一部什麼「鬼娃娃花子」的,結果回來以後,三個月…足足有三個月,櫻木晚上要上廁所的時候都會過來把他吵醒做陪;--天知道那三個月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真的是大白痴!』流川又罵了一聲,然後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
『不行!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轉了十分鐘後,流川做出了這樣的結論。
真想不到自己也會有睡不著的一天啊…|||。
不知道大白痴還渴不渴?有沒有到廚房去喝水了?他的房間裡面應該沒有水吧…?還是…他該不會乾脆去喝廁所裡的生水吧!?;;白痴!!萬一生病了怎麼辦!?雖然平常身體看起來比誰都要健康,可是往往難得有個小病就一發不可收拾,兩年來就有兩、三次都是感冒惡化成肺炎,搞到最後還被送到醫院住院!
『可惡!!#』一想起櫻木在醫院時那奄奄一息的模樣,流川就越想越不放心,『乾脆過去看看好了,不然不曉得那個大白痴會做出什麼白痴事!』反正不去看也睡不著覺了。
…………………………
「叩!叩!」
流川輕敲著和他房門正對的櫻木的門,可是連敲了兩三次都沒人回應,而且門還被從裡面鎖了起來,『該不會是睡著了吧?』流川揣測著。
但是不親眼看到還是放心不下,所以流川回到自己房間,試著從兩間房間共通的露台過去。
「刷--」他輕輕推開櫻木房間通往露台的落地窗。
白痴!睡覺居然不鎖窗戶!
『花道?』流川小聲的叫著,一邊往櫻木的床探去。
不在?
又一次環顧了幽暗的室內,只有床頭昏黃的燈泡是唯一的光源,金黃色的亮光讓整個房間染著一絲暖暖的感覺;--很有白癡的味道。
地上擺放著幾本被翻開後、隨意放置的籃球雜誌,還散落著十幾本漫畫和卡通VCD,那是櫻木除了籃球之外最大的興趣,簡直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子似的;除此之外還有幾捲用到一半、沒纏好的白紗捲,大概是白天包那個「電視木乃伊」時剩下的吧?而在房內的一角,一顆小小的玩具籃球靜靜的躺著,房門上則固定著玩具籃框,籃框旁還誇張的用麥克筆寫著「打倒狐狸」、「我是天才」之類的字樣。
流川小心的越過地上的漫畫和VCD,當然還有那些白色紗捲,然後再次確認的往床上望去;果然,白色的床單上只徒留鵝黃色的被褥,該在上面的人卻不知去向。
突然,耳尖的流川聽到一個小聲響。
『白痴?』「刷--」
流川輕輕拉開木製的和式衣櫃的門;不開還好,才一打開,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副讓他整顆心都狠狠發疼的景象。
『嗚…嗚……』就看到櫻木整個人埋在衣櫃角落的衣服堆裡,只有一頭火紅色的髮絲露在衣服堆外,而衣服堆中則傳來斷斷續續的啜泣和輕顫。
『花道?』流川擰著劍眉,一邊柔柔的叫著、一邊用手輕輕的把堆在櫻木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撥開。
真是搞不懂這個白痴,不是最怕鬼怪什麼的嗎?可是每次一傷心或鬧彆扭的時候,卻總是喜歡躲到這種又小又暗的角落裡。
『花道?不要哭了!算我不對,我跟你對不起好不好?』流川小心翼翼的環抱著像遇襲的刺蝟一樣、把自己縮成一團的櫻木小聲的說著。再讓他這樣哭下去,恐怕會是自己先因內心淌血而亡了。
『嗚…還不都是你…』櫻木抬起埋在膝蓋裡的頭,臉上又是眼淚又是鼻涕的用哭調抱怨著,『都是你說什麼…沒有鬼…的存在…嗚…臭狐狸…』。
雖然還是覺得自己沒有錯,可是看到櫻木那張皺在一起的臉,流川的臉也忍不住皺了起來,或者該說連整顆心都被擰緊的皺起來了;『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流川一邊拍著櫻木的背一邊說著,就像媽媽在安撫愛哭的小朋友一樣。
曾幾何時…大概是和大白痴開始同居的那時起吧?他流川楓也變成一個會這樣低聲下氣的向別人道歉的人了;不過那個「別人」,大概只限於他懷中的這個「櫻木花道」吧?
『嗚…如果…如果沒有鬼的話…』櫻木有一下沒一下的吸著鼻涕,用哽咽著的聲音說,而流川則集中心神、全神灌注的聽著,『那…花道就看不到…看不到…已經…變成鬼的爸爸媽媽了…嗚……』
說完以後櫻木就「啪!」的撲上前,抱著流川、把頭埋在他懷裡的大哭特哭,『哇∼∼嗚∼∼楓!花道想見爸爸媽媽∼∼!!』。
被撲倒的流川只能穩穩的躺在地上,然後緊緊的用身體把櫻木裹在自己的懷裡,好讓他可以盡情的哭,儘管自己的頭和背正剛剛的撞擊而隱隱作痛著。
可惡!!為什麼到今天才發現呢!?或許是因為櫻木一向就像太陽一樣,讓人從他身上看不到任何的陰霾,所以往往讓人忘了他是個在七歲,就因為車禍而失去雙親的小孩,之後被寄養在親戚家卻因為一頭紅髮而被人排斥;可以說是一個人孤零零的生活了十一年後,在高三時確定和自己相戀,然後櫻木就纏著自己一起租下這棟位在神奈川二十一街盡頭、外觀看起來像是鬼屋似的老舊的兩層小屋,還記得他當時低著頭、紅著臉的對自己說:「因為便宜」、「現在不租說不定就會被人租走了」之類的話,其實,櫻木是想見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鬼」吧?--可是就像小孩子一樣,一方面想要相信它的存在、一方面卻又恐懼、害怕的矛盾著…。
『楓∼∼』
『嗯?』流川低頭心疼的望著突然降低哭聲、叫著自己名字的櫻木。
『你…一定一定…不可以被那個…貞子…』說到「貞子」的時候,櫻木還是一臉的恐懼,抱著流川的雙手收得更緊了,『不可以被她…抓走喔!!因為…因為…我不要再自己一個人了!!嗚∼∼哇∼∼』說完後櫻木又開始大哭了起來。
『白痴!!我才不會呢…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的…』流川的眼眶和鼻頭也開始發熱,手掌按撫著情人紅色的髮絲和微微弓起的背,把他壓得更貼近自己的身體,就好像恨不得兩個人可以溶化、然後再融合成一個人似的貼近著,『會永遠在一起的…一定…永遠…一定的…』流川像是在保證般的喃喃訴說著。
為什麼急著要和自己一起租下這棟小屋同居呢!?也因為…再也受不了孤獨一個人的生活了!對吧!?大白痴?…可是,居然怕貞子出來抓人,就把電視用紗布纏成那個樣子,未免也太過火了點吧?白痴果然就是白痴!!
流川好笑的想著,嘴唇也不禁揚起了一個微微的弧度,但是,一滴又一滴的透明水珠,卻不受控制的從眼角滑落到耳廓裡…。
…………………………………
經過昨夜的折騰,今天早上的流花兩人,都像大眼金魚一樣,浮腫著一雙眼醒來;但是櫻木不但沒有因為昨天的發洩而收手,反而還變本加厲。
『因為連一向不信邪楓,都說真的有鬼了嘛!!』櫻木嘟著嘴、用像小白兔一樣紅紅的大眼睛,拉住正要上前把電視機上的紗布拆掉的流川說。
現在起,以電視機(當然仍舊維持著它那「木乃伊」的狀態)為中心,方圓兩公尺以內的範圍,
已經被櫻木申令為「生人勿近」的區域了。
『………』流川無語的用睡眠不足又紅腫的眼睛,望著正在用剩餘的紗布捲,像刑警一樣在「電視木乃伊」前圈起「案發現場」的櫻木…。
天啊!!上次的「花子事件」是整整三個月,那這次呢?這次該不會要半年、甚至是一年才能「事過境遷」吧!?新聞、氣象,更重要的是NBA的籃賽!天啊∼∼不會吧!?|||bb
流川雙眼發直、失魂的盯著不知何時得以「解禁」的區域,而櫻木,還在努力的一邊閃躲、一邊手忙腳亂的架起拉開的紗布捲。
…………………………
<09/29/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