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約會嗎，洋平說，約會啊，就是吃飯看電影去公園吧，說這句話的時候洋平笑得有一點狡猾，如果仔細看狡猾的下面也許有一點點悲傷，就像仔細塗了幾層的奶油蛋糕，從最頂上的草莓到中間的巧克力再到最下面烤焦的蛋糕皮。櫻木這個小孩子是絕對不貪心的，或者說看到了草莓就抓住不放丟了奶油的人。
呵呵，櫻木笑得也有一點狡猾，果然和天才想得一樣。
所以呢，要跟流川說，我們去約會吧，既然已經說了喜歡，那麼所有的事情，就像花開了一定要有自己的味道一樣，是理所當然的。
約會，流川掉了籃球重複著櫻木的最後兩個字，兩個人的臉馬上做賊心虛的各自別開。
怎麼啦，不行嗎，故意說得粗暴一點，說出來了又有一些後悔，櫻木用一隻眼睛偷看流川波瀾不興的影子。
以前覺得沈默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現在覺得沈默的時候自己就像一棵僵硬的樹，春天到來時煩躁不安想要生長出綠芽的心情，連水流過葉脈時細小的低語也能夠聽見，那一句話明明就到了嘴邊，流川的眼睛仍然在地上尋找著依據，月光落到籃球上就再也挪不開地方。
翔陽。
什麼，櫻木沒想到流川突然開了口。
翔陽，流川不僅開了口，還非常肯定的看著櫻木。等我們贏了翔陽──這句話就不用說了吧。
不知道櫻木到底有沒有聽懂，總而言之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望向流川的眼睛因為想入非非充滿了驚恐。流川在這樣的注視下憤怒之餘還有一點點著急。
白癡，等我們打敗了翔陽，然後再…話說出來之前臉頰先染上微紅，流川想自己是不是上當了。
約會，代替狐狸大聲喊出的兩個字驚破了明月清風花香，咳嗽一樣拼命的傻笑讓流川認命的轉過了身，然後撿起球，砰的清脆一聲。
打敗翔陽。
身後響亮的聲音，趕在一切之前淹沒了操場。
今天是被紅筆劃了圈的日子，拉開窗簾的時候，彩子想。
今天是跟翔陽比賽的日子。
入了秋之後難得的好天氣，一旦晴起來天就藍的望不到邊，彩子抬起頭滿意的笑了笑，伸伸懶腰，眼睛自然的落到空蕩蕩的馬路上自家門口晃動的人影上。
稍黃鬆散的頭髮，不怕冷的短運動衣，明明是在閒逛卻連頭都不敢抬，“宮城。”二樓窗戶的一聲大喊，讓矮個子少年反應迅速的咧嘴笑起來。
隊長大人，無可奈何之後，彩子在心裡補充到。
“彩子，早啊。”從看到彩子起，宮城一直保持著同一個笑容。
是很早，要不是你我現在還悠閒的吃早飯呢，很想這麼回答，彩子還是沒有打斷宮城顯然預謀已久的清晨問候，“早，今天怎麼樣，隊長？”
“沒問題。”跟彩子一起走的時候宮城的腰挺的格外的直，個子也顯得高大了不少。“這幾天訓練你也看到了，有幾個新人還很不錯，我今天想讓他們上上場，不過關鍵是櫻木和流川，這兩個人，怎麼突然好像成熟起來了──我還沒來得及教他們呢。”
“對啊，有他們，”彩子的腳步很輕快，“當然還有良田你，我就放心了，不過還是要小心點，雖然藤真現在不在了…”
“放心吧，彩子。”聽到良田兩個字已經開始興奮，宮城打斷了彩子的話，“有我帶領湘北隊，只要這群傢伙好好幹，對了，彩子，你猜猜，昨天誰給我打電話了。”
“誰？”彩子順口問道，雙手插進兜裡。
宮城停下來，表情難得的認真一下，看上去仍然像是在笑，“流川楓的哥哥。”
“什麼？”很沒禮貌的失聲喊了出來，彩子一沒想到流川會有個哥哥，二沒想到流川的哥哥會是個打電話的人。
“他問我，流川最近表現怎麼樣。”
小楓該開始比賽了吧，手上的表格達格達的響。
如果不是那個隊長說的話自己還不會知道。
看著眼前病人一張一合的嘴巴，和也露出了恍惚的笑容。
雖然自己的弟弟到現在已經在籃球上認真的花了12年的時光，和也從來沒有仔細的想過籃球是個什麼樣的東西──小楓那四平八達的臉讓人沒有深究的欲望。櫻木是和也見到的第一個小楓的隊友，從見到櫻木的那一天起，和也就產生了強烈的疑問，這兩個人是怎麼合起來搶一顆球的呢。
也是從那一天起，小楓的表情，突然就在和也的眼中多了起來。
對面的病人終於閉上了嘴巴，和也馬上收斂了笑容。
平常覺得這種大驚小怪的中年婦女最是煩人，可是幸虧今天坐到自己面前的是這種大姐。
“那麼，請找護士小姐拿藥吧。”這麼說著，眼睛若無其事的在表上一掃而過，一個半小時，和也不知道籃球比賽要進行多長時間。
現在去還來得及嗎，在中年大姐滿意的轉過身之後，和也的手伸向了桌子上的電話機。
匆匆的從醫院裡跑出來，隨便扯出的理由似乎前臺的護士小姐完全沒有相信，不過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關鍵是那個叫做什麼翔陽的中學在哪裡。
問路是和也最不喜歡幹的事情之一，所以他只好獨自在十字路口面前發著呆猶豫要不要過去，就在和也做出決定抬起頭的一剎那，他看見了對面的流川楓。
難道比賽完了嗎，雖然有點掃興但是剛想喊出聲來，眼睛及時的在小楓的手上停住。
十米之外的馬路另一邊，小楓的手被另一雙手拉住，沒有掙扎也沒有反抗，抓住小楓的那個人，一頭耀眼的紅髮，比一旁驟然變亮的綠燈更引人注目。
身邊人潮開始湧動，明明朝自己走過來的兩個人，眼光神遊太虛的對周圍一切視若無睹。
包括自己在內的一切，就這樣和兩個人，擦身而過。
震驚的和也即使是過了馬路，也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說出來。
手是在獲勝後的那一刻拉起來的，然後就沖出了體育館，一路上都沒有鬆開過。
櫻木在遞過錢買電影票的時候，便扭的伸出了另一隻手，半個身子幾乎扭成了麻花形，唯有牽著流川的手保持著靜止的姿勢。
流川沒有說話，只是在櫻木之前伸出手接過了電影票。
所以手還是不會鬆開，尤其在兩個人跌跌撞撞的找到了座位之後。
好像就永遠不會鬆開了。
約會。電影開場十分鐘，這是櫻木花道腦袋中唯一還剩下的詞，約會，再幸福的想一遍，銀幕上突然傳出來的尖叫終於打斷了櫻木的一部分注意力，接著那一部分注意力成功的使櫻木的整個腦袋變得空白。
櫻木花道有生以來第一次約會，和一個叫做流川楓的男生，在一家漆黑的電影院裡，看鬼片。
其實客觀的來說目前為止鬼片是櫻木唯一害怕的東西，所以也不算很丟人，但是櫻木現在已經不能做準確的分析了，根據經驗第一個披著頭髮的女鬼出現之後自己就會很不雅觀的大聲叫出來，櫻木突然意識到形式很嚴峻。
糟糕的是流川居然難得認真的一直盯著螢幕。
手被毫不留情的緊緊握住，抽身而走是完全不可能的，要叫出來就更不可能。一不做，二不休，天才櫻木咬咬牙，狠狠的閉上了眼睛。
在一片黑暗中，精神於是更加高度的集中在前方時不時的尖叫和手背上的溫暖上。
流川覺得自己快笑出來了。
旁邊的那個傢伙連手都在抖，偏偏還要高高的抬著頭，然後皺起眉頭閉上眼睛。
也許真的要笑出來了，流川想，但是在此之前。
膝蓋一直就半站了起來，這個角度剛好低下頭碰觸繃得快要斷了的嘴唇，一開始的時候沒有意識到這是什麼動作，等到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
伴隨著櫻木毫不客氣震驚全場的一聲慘叫，流川發現，自己原來還遠遠的不瞭解櫻木。
兩個人就是這麼被電影院趕出來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