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畢業那一天,籃球隊的他們說好了一起去放煙火。
誰也沒想到那天會下起雨。
所有的人都被困在教室裡。女孩子們等著等著就突然流下了眼淚。男孩子們沈默。櫻木扭過頭去,流川坐在他的身後,靜靜的看著他。
被雨和淚水濕潤的空氣裡,視線傷感而柔和。
他們從來沒有如此平和的對視。
那一刻,就算誰都沒有說出來,他們偷偷計算不坦率的浪費了多少的時光呢。
有時候,男孩子也是會哭的。只要沒哭出聲音,就是勇敢而堅強的少年。
如果一定要比喻,就用樹來比喻吧。
他和流川,靠的太近。
本來是毫不相干的,根在粗魯的碰撞中卻留下了彼此的痕跡,不管那些輕率的樹葉如何東張西望,它省略不了來到這裡的歲月和後面聽得見呼吸聲的樹影。
偶爾,也會不小心溫柔的相擁。
偶爾,一起默默聽著同一陣風。
以為是什麼呢,曾經讓一棵樹心動的卻是另一棵樹被風吹偏的影子。
現在要說再見了,就可以彼此毫不在意的分開嗎?
太晚了,樹始終有根。而我們的根,早已糾纏在一起。
分開是會疼的。
因為流川沒有移開目光,所以櫻木也就安靜的對望著。
如果再長大一點,再莽撞一點,再清楚一點,事情又會怎樣呢?
如果曾經在一個晚上相遇,我們會不會及時的擁抱?
如果坐過同一輛電車,如果走過同一條小路。
沒有如果的日子,真實的像裝了玻璃的窗戶。
以為伸過手去是輕而易舉的。
結果玻璃把手指碰疼了。
明天我就要走了,一棵樹大聲的說,為了讓另一棵樹聽到。
分別的那個晚上每一個字都有了含義。
另一棵樹的安靜,讓第一棵樹焦躁不安。
我要去很遠的地方,非常非常遠,再也不回來了。
我要去的地方,能讓我忘記這裡和所有的一切。
那是多遠呢,第一棵樹自己也不清楚。
我不會想念你的,你呢,你會不會想念我?
它低聲的問,然後沈默。
流川君要去美國,晴子曾經無意中說起。
雖然那是高中三年唯一一次短短的約會,櫻木還是悄悄走了神。
現在他想問問流川,美國在哪裡?
他沒有問,因為教室裡很安靜,因為流川始終太安靜。雖然流川一直望著他,但那不是說話的眼神。那是他從來沒弄懂過的眼神。
第二棵樹那天晚上一句話都沒有說。
甚至連水流過葉脈的聲音也越來越模糊。
蟲鳴,鳥叫,葉片的響動,風的低語,星星的光芒。阻礙他們彼此交談的聲音太多了。
流川走過來問,你報了哪裡?
天很晴,教室裡面很熱鬧。
拿著志願表的櫻木有些頭暈,他漫不經心的說,怎麼,狐狸,你要追隨天才的腳步嗎?
現在櫻木有一點後悔,其實他很想告訴流川,他要去哪裡。
因為他已經知道了流川要去哪裡。
雨停了。
半夜裡,第二棵樹悄悄的開出了花。
沒有人說我們去放煙火吧。
花朵落了下來,沉睡的第一棵樹沒有察覺。
夕陽照亮了年輕的流過淚的臉龐。
睡夢裡,第二棵樹跟第一棵樹說,我會想念你的。
煙火燃起的一剎那,沒有人會寂寞了。櫻木抬起頭,他知道流川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後。他和他一起看著煙火。
他想,煙火中的自己是什麼模樣呢。
他想著,微微出了神。
有人從後面輕輕抱住了他,很熟悉的手,雖然他從來不曾緊握。
他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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