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下定決心後,一次向公司請了二年沒請的年休假,回到了日本。
沒有通知任何人,下了飛機後,在神奈川機場的流川,不意外沒有任何人來接機。
他在機場外叫了部計程車。
「先生,請問去哪?」司機客氣的問。
該去哪?現在就去找他嗎?心為何如此緊張的跳動著?
都已經是20好幾的人了,流川不明白自己這時為何還是像個少年般無法控制自己,是那人的魔力嗎?
該去哪呢?腦中還沒有答案,嘴卻已說了出口。
「湘北高中,謝謝。」
「沒問題!」
接收到客人的指令,司機一溜煙的像條蛇在這繁華壅塞的城市中滑行。
停在了湘北高中的校門口,流川只是靜靜的望著,這個曾經和那個人渡過三年歲月的地方。在離開的這些年間,從沒有一刻忘卻過,那紅色跑道的操場,那亮黃色燈光的體育館,籃球場,籃框,場邊座椅的位置,一切,都清晰的彷若昨日,歷歷在目。
而似舊片重播般印在眼前的是,一個紅髮男子開心的笑臉,流著汗的味道,自己罵著白痴時,那因氣憤在二頰漫開的紅暈,大叫著“臭狐狸”的臉、聲線。
“狐狸,輸給本天才了吧?”
那誇張的笑臉、狂妄自大的語言,都清楚的迴響在耳邊,似從未遠離。
『白痴,我從來沒輸過。』
總是想回這麼一句,卻從沒說出口過,是為了那個笑臉嗎?
流川沒有進去學校,他其實並不是想來這的,這裡,只是個地標。
從湘北高中左轉,直走,過個紅綠燈,再往右轉走幾公尺,是那個人住的地方。
記得高中時,有天突然下了場狂猛大雨,二人在假日半天練習打掃完後,只能望著雨興嘆,等了會雨勢沒有稍歇之意,想了想,櫻木提議去他家先避避雨,流川點頭,因為櫻木家的確比較近,流川將腳踏車留在學校,二人頭頂撐著一件運動外套,在大雨中跑到了櫻木家。
「狐狸,快把頭髮擦乾啦,感冒了我可不管!」
櫻木粗魯的丟了條毛巾給流川,流川沒說什麼,乖乖的擦起頭髮。
那天,和櫻木在一個小小的房間裡渡過了一下午的時間,等到雨停了才走,已是傍晚的事了。櫻木借了流川乾淨的衣服,也幫流川把溼透的上衣給洗乾淨,拿了個袋子給流川裝東西,但是流川原來的背包都溼透了,櫻木想了想,把自己用的背包清空拿給了流川。
「狐狸,本天才只有這個背包,看你可憐借你用,記得要還哦!!」
「………」
流川收下了背包,只默默將所有的東西丟進去,自然的像是自己的一樣。
「喂,死狐狸也知道該客氣點吧?要道謝呀!」
「白痴。」
「你說什麼!!##」
(以下劇情請自行想像…)
流川不是很記得接下來的時間自己或櫻木說了些什麼,想必一定是些沒營養的對話才記不住吧?只清楚記得櫻木開門送自己出去,走了一陣,自己忍不住的回頭了,那白痴還站在門口望著。
「喂,狐狸看什麼?要滾就快滾吧!背包要記得還本天才哦!」
吵死了!大老遠的,就聽到那白痴鬼吼鬼叫的……
流川開口的回了一句,很小聲,沒讓櫻木聽到。
「謝了…」
那天後,剛好親戚中有個阿姨送了櫻木一個新的背包,既然有新背包了,櫻木本就沒什麼記性的大腦,漸漸的也忘了他借給流川背包的事,流川也就順理成章的接收背包,直到機場那天櫻木想起時。
雖然事隔多年,那條路,卻在跟著他走了那一次之後,再沒有忘記過,而緩慢的腳步,溫習著記憶,終於再度來到了他的家門口。
若是見了他,該說些什麼呢?流川忐忑不安的想著。
先說聲你好吧,再問他最近在做些什麼,然後……呢?該說什麼?他還記得我嗎?六年來,自己從沒跟他聯絡過,他還像從前一樣嗎…?
默默的在心中演練著見到櫻木該說的話,流川有些嘲笑著自己還像個毛頭小子,決然的按下了電鈴。
「來了,等等…,啊!!痛!!是誰呀?」
從門內傳出的,是聽來熟悉卻又陌生的,像流川記憶中那樣明朗輕快的聲音。
門開了,紅髮在陽光下閃耀著,那張臉依然沒變,只是膚色比高中時白了些,或許是沒在打球的關係吧?櫻木臉上的表情是驚訝莫名的,一張溶合稚氣和成熟的臉,讓流川有些佩服自己這些年竟然可以不見到這張臉、這雙眼。
記憶太遠了,即使是謹記在心,還是不如真實聽到見到的震憾感。
「嗨!」
流川輕鬆的打了聲招呼,櫻木依然驚訝的大張著嘴,像是看到外星人出現。
過了一會,像是在證實眼前的人是真實的一樣,櫻木撫上了流川的髮,很輕很柔,只是輕輕的碰著,一種試探眼前人真實與否的輕撫。
流川沒有動,甚至沒有眨眼,只是靜靜的站著,看著櫻木的手撫上他的髮。
櫻木慢慢的把手在流川的髮上遊移著,也許是因為沒有受到現實太殘酷的磨練,流川並沒有變太多,一如櫻木印象中的,流川那黑亮的眼,直直地看著他。
「狐狸?」櫻木試探的問著,放在流川髮上的手還沒收回來,緩緩的撫著。
沒有辜負櫻木的期待,流川一如往常的回了一句:
「白痴。」
「啊!!真的是你!!!」
櫻木像是大夢初醒,將手收了回來,雙手抱頭的在原地團團轉,真像隻馬戲團的猴子…。
「你白痴夠了吧?#」
看著櫻木白痴到了極點的動作,流川開始後悔剛才自己怎麼會以為這白痴成熟了點…。
「啊!狐狸你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流川沒辦法再忍受櫻木的白痴了,連白痴都懶得罵,直接開門進去屋內準備找杯水喝了,臉上,是個隱忍不住的微笑。
櫻木也趕緊跟著流川後面,嘴上吱吱喳喳的唸著 “死狐狸,回來也不通知一聲”、“本天才的房子不是狐狸可以進來的…”之類沒任何意義的抱怨。
「吵死了!」
流川已自動的倒了杯水,坐在沙發上休息。
櫻木趕緊坐到他對面的位置,張大著眼看著眼前的流川。
「幹嘛?」
「狐狸回來了,怎麼不說一聲?」
「………」
你要我怎麼說…,我六年來沒跟你聯絡過…。
「算了,反正你這孤僻狐狸就是這個樣,怎麼回來會想到來找本天才?」
「………」
白痴,我想念你。
「狐狸?你該不會張著眼睡著了?!」
「白痴。」
白痴,我很想念你。
「哈哈哈,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老實說,本天才還真有點懷念你叫我白痴的感覺呢!」櫻木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笑說。
「白痴。」
白痴,除了你沒有人會叫我狐狸。
「真是的,狐狸你要來也不說一聲,這樣我才可以通知大猩猩他們也來呀,他們都很想念你呢!!對了,我現在馬上去打電話!!你等一下!」
「……」
白痴,我很想念你。
流川坐在沙發上等著櫻木回來,打量四週發現和以前沒多大改變,但是多了些很女孩子氣的擺飾…,白痴,有女朋友了嗎?
「狐狸,你坐一下,我已經打電話給晴子請她叫大家過來,晚上為你辦個洗塵宴,你不用太感動啦!」
這樣狂妄的語氣,這樣的笑容,已是另一個人的嗎?
流川沒有多想,「白痴,你有女朋友了?」
看著櫻木原本張狂的笑臉忽地害羞的臉紅了起來,流川有些頭暈。
「啊!狐狸你發現了?///是晴子啦,你應該還記得吧?以前本天才會這麼討厭你就是因為晴子喜歡你,可是你離開之後,晴子就答應跟本天才交往了,一定是本天才誠心感動了她,哈哈哈~~,對了,我跟晴子最近也要訂婚了,狐狸什麼時候要走?留下來喝本天才的喜酒吧?」
晴子?我不記得……,訂婚、喜酒?
看著流川呆愣的神色,櫻木關心的將手在流川眼前揮動。
「狐狸,怎麼了?坐飛機太累了嗎?你的臉色不太好看,果然還是身體一樣瘦弱的狐狸呀……,要不要再喝杯水?」
搖了搖頭,流川像被定住似的看著櫻木左手上的戒指。
「沒事。」
沒事,只是頭暈而已…。
「真的沒事?狐狸別逞強哦?!」
流川再搖了搖頭,沒再回答,只是低下身子拉開行李箱,將藏在行李箱中的紅色背包拿出來。
流川將背包遞給櫻木:「還你。」
櫻木啞然,想起了那天大雨時借給流川的背包,沒想到流川還一直在背,還保存的這麼好…。
「狐狸,你還在用這個背包呀?不用還了,反正我現在也沒在用了呀!就送你給你啦!!」櫻木說的輕鬆,卻不知這背包對流川的意義。
流川固執著不將手收回,「還你。」
堅定的眼神直視入櫻木眼中,像是深入到了靈魂的某處,讓櫻木不由得有些顫抖了起來,好似,自己要失去什麼。
無意識的,伸手舉在半空中像是要拿,卻又不想拿回。
二人對視許久,櫻木終於伸手拿回。
「流…,狐狸…,你別這樣……」
櫻木不知自己為何要這麼說,也或許他知道,只是不能承認,或不想承認?
不論如何,事情並不想讓它就這麼了…。
「白痴。」我能怎麼樣……
流川罵著這句話時,是一字一字輕喚,像從來沒有;像最後一次,他,這麼叫著櫻木—“白痴 ”。
櫻木另一隻沒有拿背包的手,想伸出抓住流川說些什麼,一個東西阻止了他,讓他停住了所有的思考動作。
那左手上的戒指,亮的讓人睜不開眼。
手舉在半空中,往前、收手,似都尷尬。
櫻木緩然放下了手,不知怎麼的無意識猛抓著頭髮,悶悶地回答:「沒,沒事。」
沒事。
我和你,能有什麼事?
流川只是沉默,那總是黑亮的驚人的眼中,此刻像是浸了層水氣,眼波流轉,讓櫻木看傻了眼。
「走了。」
「狐狸,你這麼快就要走了?可是大猩猩他們都還沒有來,晚上我們還要幫你辦洗塵宴的!」
「背包。」
簡潔的話便輕易的讓櫻木了解流川沒說完的話,“我是來還你背包的”。
「不、不用還沒關係的,只…、只是個背包罷了……」
櫻木話語的聲音越來越小,隱約帶著一種不為人知的期望。
流川沒有回話,只是沉默看著櫻木褐色的眼,裡頭,有個黑黑的的影子。
“白痴”─這是在流川眼中,卻不說出口的話。
『你說過要還的……』
再也沒有資格、沒有權利、沒有關係這麼叫了……
再也不是我的………白痴了……
那左手上的戒指,亮的讓人睜不開眼。
「再見了。」
他,頭也不回轉身離去。
獨留下,一個紅髮男子,和他手中的紅色背包。
沒事。
我和你,能有什麼事?
流川離開時沒有後悔,他花了六年的時間來認清自己,來面對,他不奢求櫻木能在短短半小時做出什麼…。
這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他那伸出來的手,已足夠了。
******************************
你的背包對我沉重的審判
借了東西 為什麼 不還
白痴,還你背包了,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回憶,一併還你了…。
------「喂,狐狸,記得借了要還呀!!」
------「囉嗦!」
------「可惡!!你這隻借了東西不還的小氣狐狸!」
------「白痴…」這跟小氣有什麼關係…
如果,只是如果
你是我的……那麼,你的背包,要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