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與關於明天的想像》

明宵

赤木走近三井身旁，慢慢說道：「三井，明天還要上課和練習。你先回去吧！這裡有我和宮城。隊長不在的時候，隊上就拜託你和木暮了...」
赤木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望了櫻木和流川一眼。
「那兩個小子也拜託你看管一下。」
赤木說完後，三井還是動都不動。只是低頭望著地板。
赤木嘆了口氣，看向坐在旁邊的木暮。木暮用意會的眼神堅定地輕輕點頭。
這時有隻手從背後拍了赤木肩膀一下。轉身。
櫻木不知何時來到背後。
筆直地看著赤木。
「我要留下。」
赤木皺眉，開口：「不行。你回去！我和宮城會留在這裡。」
櫻木毫不動搖，又說一遍。
「我要留下！大猩猩跟眼鏡兄要考試了，你們才應該回去。我是一年級。所以我要留下！」
赤木皺得眉頭更深，可是一時間卻不知道怎麼說才好，頓時氣氛僵持住。
流川站在較遠的地方，看著這一幕。
「....我才應該留下。」
晦暗沙啞的喉音低低地突然打破沉默，低沉到無法讓人聯想是三井的說話聲「我才應該留下....我也是三年級...可是我不準備考試....反正....我應該留下...」
赤木不回答，只是依舊皺著眉看著低頭的三井，再看向旁邊的櫻木。難以決斷的神情掛在臉上。木暮只是坐著，似乎留下或不留下不是問題。宮城和彩子在一邊，等著赤木的裁決。而流川一個人安靜地站在牆邊，看不太出來在想什麼。
「木暮，你跟三井一起回去。」
終於有所決定的前任隊長，堅定地吐出他的指示。三井抬起頭，正要抗議時，赤木又開口：「流川，你家在哪個方向？」
「山下公園再過去。」
如秋夜河流般的聲音。
「好！那你跟櫻木一起走。」
「大猩猩！！」
赤木不理會櫻木驚恐的叫聲。繼續他不容被打斷的命令。
「宮城，你幫彩子叫計程車，送她坐車回去再過來。」
「是的，隊長！」
宮城三步併兩步地跑去打電話。
「好！該回去的回去！不准再說什麼！」
赤木用不容爭辯的語氣大聲宣佈。
「大猩猩！」
「赤木！」
兩個尖銳的抗議聲幾乎同時揚起。
赤木充滿威嚴地瞪著兩個同樣不滿地瞪著他的人。低沉地說道。
「我知道大家都想留下來陪老師和師母。可是我們也有自己該做的事。醫生已經盡力做過緊急措施，現在只能等老師醒過來了。難道籃球隊在老師不在的時候就解散了嗎？」
三井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櫻木原本略為氣憤的臉色突然黯淡下來。
「大家明天還是要繼續上課，不准無故缺席。」
這句話是看著三井說的。
「選拔賽要到了，這時不能停止練球。」
這句則望向櫻木說的。
「大家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懂嗎？」
赤木嚴肅地下最後結論。
木暮慢慢地慢慢地，像觸摸一隻纖細幼小的雞雛一般。扶起有點恍惚的三井。然後努力勉強擠出一個打氣的笑容。三井看到木暮溫暖的微笑，禁不住又細細流下兩行淚水。木暮對赤木點點頭，把三井帶離醫院大廳。
赤木目送兩人離開。

櫻木呆呆站著，像一個突然洩氣的人偶。不動也不說話。
彩子走到流川身邊，小聲地說。
「可以嗎？」
「什麼可不可以？」
流川看著這一切，淡淡地問。
「帶櫻木回去。」
流川只是很安靜地「嗯」了一聲。

櫻木垂著頭，腳步遲緩得不像在走路一樣，一踱步一踱步地走在冷清的行人道上。流川不發一語，走在離櫻木三步遠的右後方。
１１月的夜晚，籠罩於９度低溫的街道，格外寒冷而寂靜。路燈把兩個人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冷風忽強忽弱地掃過路端。
北村綜合醫院位於市內，流川家附近的山下公園則位於市中心東北方，是一個靠近海邊的小公園。兩人被彩子送出醫院門口後，走了２０分鐘的路，誰都未發一語。
白日吵雜的街道，過了午夜，安靜得像另一個陌生的市鎮。此時也只剩下２４小時便利商店的招牌和店面是明亮有人氣的。兩個人如此走著。
櫻木此時的表情因低著頭不甚清楚。而流川則一如往常，冷漠地慢慢往前走。
又一陣風吹過，櫻木不自覺地抓緊外套的下擺。匆匆忙忙出門，結果現在櫻木身上只穿了睡衣和外套。連褲子也是薄薄的運動褲。
這個小動作看在流川眼裡。不知為何輕哼了一聲。
櫻木像是醒過來一般，抬頭、看了流川一眼。
流川只是看著前方。
櫻木轉過頭去，也看著前面的路。
「老師......會好吧！？」
過了十分鐘，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櫻木遲疑地小聲說著。
「...」
「聽宮城說，除了赤木，你是最早到醫院的。醫生......你有沒有聽到醫生說什麼？」
櫻木像是剛學習說話的孩子，生澀地說著。
「...醫生說老師二次中風，要開刀。」
流川靜靜地說。他的話聲像秋水般沉穩和緩，不過大概只有櫻木才知道流川的聲音如此有磁性。畢竟入學來，流川說最多話的對象就是櫻木。
櫻木聽完流川所言，又深深皺眉，低下頭去。
「二次中風...很危險嗎？」
流川的眼神掠過櫻木。
「...」
「你家在哪裡？」一陣沉默後，流川冒出完全不相關的問題。
櫻木抬頭，有點驚訝地看著流川。
「快到了，就在前面。」
流川從醫院出來後第一次正面看著櫻木。雖然還是沒有表情，但是櫻木頓時頭次產生「流川是自己隊友」的實感。不知為何，櫻木一時說不出話來。
流川看了櫻木數秒，也不說話。兩人訥訥地往前走著。
「到了，就是這裡。」
櫻木突然停下腳步。流川抬頭看了眼這棟並不高的兩層建築。
「...謝謝」櫻木望著別處，極小聲地說。說完,不知為何，臉卻有點微紅。
「...哼。明天別遲到了。大白痴。」
流川突然回復平時的說話習慣，流利地說出日常最使用的句子。
「喂！你！」櫻木一楞後，轉而滿臉通紅地大叫。
「你什麼？」沒人想到冷酷的流川也可以用他同樣俊俏的臉跟另外一個人抬這種幼稚的槓吧？
「你...你才不要遲到咧！哼！看看現在幾點？你明天要是沒有遲到，算本天才輸你！」櫻木用力擠出這幾個字，已是費了全身力氣。
「有趣！大家試試看吧！」流川一付輕鬆的樣子。
「好！就這樣說定了！誰遲到誰就輸了！」櫻木一口氣說完，轉身氣鼓鼓地大踏步走向公寓樓梯口。
流川看著櫻木上二樓，進房關門。
「...真是大白痴。」口中輕輕說完，轉身走離櫻木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