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與關於明天的想像》

明宵

流川習慣性地撥了撥前髮。頭髮太長了，該找一天去修一修。心裡這樣想著。
這個號稱神奈川縣籃球激戰區的最佳新人，日子意外地單調，除了籃球和去學校，這學期流川竟然連上街的日子都少得用指頭數得出來。
瞇著眼瞄準。略略屈膝，跳起。擺腕投出，射籃得分。球漂亮地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入籃框，發出特有的棉網布摩擦聲。流川很能理解三井為何聽到進籃的聲音會振奮，那就像一種麻藥，飽含勝利的滋味使人欲罷不能。但在一片昏暗的球場上，即使是流川也知道必須停手了。
球掉落地上，寂寞地彈跳於空盪盪的戶外籃球場中。流川舉起護腕擦乾臉上的汗，拾起籃球。走向自行車的位置。掛在手把上的背包發出一陣吵雜的聲音。
流川略為皺眉，從背包中拿出一隻手機。螢幕一閃一閃，顯示有來電未接，和一封短訊。修長的手指動作，細長冷淡的眼前出現一行字：

「教練入院，速聯絡。赤木」

流川把手機隨手放入短褲口袋中。跳上自行車，疾馳離去。

───
櫻木快樂地展開床舖的底被。今天，跟洋平、高宮一群人說說鬧鬧地混了一天。
在高宮家裡又看了兩片院線片。已經好久沒跟他們去玩了。櫻木想著。嘴邊不自禁露出微笑，一邊手著拍平舖被擺正位置。IH賽後，不是練習就是復健。雖然籃球是快樂的，但是跟朋友在一起卻有種獨特的安心感。櫻木拉過棉被。才１１月初，今年卻是意外的冷冬。櫻木獨居的兩層式鐵皮建築的公寓透著冷風，即使櫻木身強體壯，還是順洋平們的建議，把冬被拿出來蓋。當櫻木躺進被窩，正挪動身體找一個最佳位置閉眼睡個好覺，為愉快的一天劃下句點時。門口前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傳來密集而鼓譟的敲門聲。櫻木立刻坐起身。滿臉疑惑。
開了門，是宮城著急的臉和驚慌的一句話。

「櫻木，換衣服！安西老師又住院了！」

櫻木一楞。但他很快轉身，隨手套上一件外套。跟宮城兩個人奔跑在午夜冷肅的街道上。

宮城跟櫻木急急踏進醫院時，赤木、三井、流川、木暮、彩子等人已經聚集在冷清的醫院大廳中。或站或坐，臉色凝重。
櫻木喘著氣走近赤木說：「老師呢？」
赤木眉頭深鎖，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已經做過緊急處理，現在還在觀察。師母從八點忙到現在，我們請她回家休息一下。順便帶老師的盥洗用具和換洗衣服過來。我們現在正在討論...」
話還未說完，三井突然用力搥牆大叫；「可惡！.....老師...老師昨天才剛過完生日啊！為什麼今天就......！！可惡！可惡──！！！」
三井嚎叫般大吼著。一遍又一遍用拳頭使勁敲擊冰冷的白牆。敲牆聲回盪在大廳中，顯得格外淒厲。
木暮緩緩走到三井身邊，把手放到三井的背上。
「三井....好了......好了...，別這樣。老師還活著啊！」
木暮強忍著淚水安慰三井。
三井的手依舊緊緊握住。但他只是整個人面對著白牆，頭抵在牆上。
眾人無語。
櫻木轉頭環視醫院內的陳設。他一向不喜歡這個曾留下陰暗記憶的地方。但是卻總在這裡跟親近的人分離。一向單純的表情，此時卻帶著若有所思的神色。
木暮好不容易把三井勸到等候的椅子上坐著。彩子低聲跟宮城和赤木談著。
有個沉默的身影始終站在那裡，不發一語。
是彩子打破沉默。
「好了。大家都站在這裡也無濟於事。再來只能等了。我跟隊長討論過了。讓師母一個人陪宿太辛苦，決定排班輪流陪師母，一班兩個人。也可以幫幫師母的忙。有沒有人有問題的？」
彩子看了每個人一遍。
「好。那就這樣決定。今晚先由赤木學長和宮城留下來。明天再決定接下來輪流的班表。」
彩子一口氣說完。接著轉向流川溫和地說道。
「流川，你也先回去吧！你八點半就來了。現在這麼晚了，你有跟家人說一聲嗎？」
櫻木看到流川安靜地點了一下頭。
「那你現在回家吧！好嗎？」
流川稍微低下頭，當他想再度點頭時，不知為何他不自覺地看往櫻木的所在。
兩人的視線相對。
流川盯了櫻木的表情好一會兒。後來他才知道，那是因為，自己不曾看過如此陌生的櫻木花道。
清澈、誠摯。
帶點憂傷的稚氣，直視自己的眼神。毫無防備的那一瞬間。櫻木腦中近乎一片空白地，讓彼此的對視停留了五秒。才像記起什麼，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