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把行程阻礙了》

迷葉

〈16〉

 

仙道在看電視。電視人影晃動,色味俱全。看著,又換了台,再換一個。
猛看電視的福田卻挪開了眼睛。費力站起來,想要在屋裡走走。腳步擡起來,卻不敢落下去,落下去的聲音太重,沈沈的有回音,福田聽著覺得心驚。福田又乖乖地坐了回去。
晴子看不出表情,沒有受驚的跡像,剛才就沒怎麼吃驚,只低了頭,澀澀的,沒那麼痛,卻有點苦。
屋裡的空氣有點窒,有點重,以致於能感受到呼吸地抽動。很混濁,很厚重,拖拖拉拉,堅韌不拔,擠壓著屋裡稀薄的一點兒空氣。
如果有人把門打開就好了。開窗就行。

外面的空氣很好,也很新鮮。雨似乎小了些,沒那麼烈,卻還是有些濃稠。
流川卻忽然很悶,很煩,流川一把推開了櫻木。櫻木的樣子還是很白癡,以至於流川又想罵他“白癡”。但流川沒有說出口。櫻木的表情忽然很慌,很手足無措。
流川不明所以。流川又想罵人。
可櫻木伸出兩隻大手,笨拙地撫在流川的臉上,張惶著聲音,“狐,狐狸,別,別哭。”流川的臉上早已濕透。“狐,狐狸。”櫻木慌亂在流川臉上撫拭。可流川的臉太濕,也總擦不完。櫻木的手握滿了淚水,櫻木覺得又澀又苦。“狐狸。”櫻木緊緊擁住了流川,把唇貼在流川濕漏漏的臉上。

仙道忽然笑起來,無緣無由,但似乎他的笑,根本就不需要什麼理由。只要他想,他就會笑,坦坦蕩蕩,徹徹底底,有點浮誇,但,絕對真心。
仙道站了起來,歎了口氣,“這倆小孩再不進來,主人家可不給他們分配住房了。”
晴子醒悟似地“啊”了聲,便接著說,“那個,我能不能幫忙。”晴子把頭起來,眼睛很清,很亮。
福田呼哧呼哧地連吸了幾口氣,很驚異的發現,原來屋裡的空氣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濁重。福田蹦了起來,伸了伸腰,像是坐得骨頭都硬了。
仙道忍不住說,“哎,福田,坐累了啊,那就幫我收拾屋子去。”福田專注地扒著腦袋,有點躁。
晴子也站了起來,很輕快。“在外面留宿啊,好怕哥哥罵噢。”說著便靦腆地笑,聲音也很悅耳。
仙道也笑,看著晴子,眼裡有著掩飾不住的驚異。

櫻木熾熱的氣息,糾纏在流川的身上,臉上,唇上,綿長而又沈鬱。櫻木能感覺到流川的身體逐漸柔和,逐漸溫暖。櫻木把流川抱得更緊些,讓自己更貼近,更直接地向流川傳遞熱量。緊密地黏貼,讓櫻木的身體都清晰地辨別來自流川的碰撞,心臟突突地跳,胸膛不規則地起伏,甚至皮膚的呼吸,血脈中血液的奔流。“狐,狐狸。”櫻木的聲音含混,低啞。流川不出聲,只緊貼著他,似乎只沈溺於吮吸他的熱度。“狐,狐狸。”櫻木把唇移開,貼在流川耳邊,“那天,在路上等本天才,要說,什麼?”流川不說話。“狐狸。”流川鬆開了手臂,抓著櫻木的肩頭,就要撐開他。可櫻木不放。“鬆手,白癡。”櫻木依然沒有鬆手。流川沈默。
一會兒,流川的聲音,“晴子,出來了。”櫻木一愣,鬆開了手,向身後望去。
鐵門緊閉。不透半點光線。
“混帳!”櫻木又羞又惱,怒不可遏地瞪向流川。流川看著怒火的櫻木,不屑地,微微一勾唇角。
櫻木的血液猛得湧上臉來。櫻木拎起拳頭就想揍他。
可身後的夜很黑,虛虛地沒有止盡,一片渺茫中,只有流川真實地凸現著。
粗礪暗淡的白光下,流川的臉色微微地泛著紅暈,被眼淚才洗過的臉龐,也顯得溫潤,柔和,眼簾有些睏倦地下垂,光線下,眼睫斜斜長長的,在臉上拉出了暗影。
櫻木失去了所有的語言,只呆呆地注視著他。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