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的愛》

Money

〈5〉

 

流川一個人待在房間裡,趁著櫻木不在,將花形交給他的小說讀完。這部小說,以他與花道為角色,以他們兩人已經擁有的共同過去為背景,發展出一段,實際上不曾存在的戀情。

故事中,兩個主角擺脫了過去的陰影,抱著過去的回憶,順利地成為一對相愛的情侶。而現實中呢?流川看完,感覺無力。

這怎麼可能呢?現實的問題……哪裡是像故事裡那麼容易解決的呢?

他躺在床上,身邊放著那疊剛讀完的小說。他靜默地躺一會兒,忽然間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他拿起小說,快速地翻找。他在翻到中間的第兩百多頁時停住,眼睛注視著裡面的那段文字,專心而沉靜,內心卻是洶湧著浪潮。

『他以溫柔專注的眼神凝視著對方,趁著他視線的鎖鏈綑綁著他的時候,頑皮的手鑽入他的衣衫,他堅實的胸膛、他柔軟的肌膚……為什麼?為什麼同是男人,他讓他這樣的迷戀?手順著腹部緩緩地向上,滑過他起伏的胸膛,撫摸著,這是他渴望已久的身體,他要用雙手膜拜他。他是他的神、他的天使,他永遠要跟隨著他,他健美可愛的身體是他的神殿,是他的教堂……他吻他的唇,然而在他貪婪地想將他的氣息吸吮殆盡時,卻發現自己的靈魂反而被對方以靈巧的舌偷取;他進入他的身軀,當他以為能夠破壞對方的矜持時,卻發現自己的熱情反而在進入時地瞬間被甜蜜的溫暖重重包圍,在狂亂的熱度之中,他只能化成如雨絲一般的柔情。幾乎要潸然淚下!現在讓他失去一切也無所謂!能跟他在一起,能在他的胸膛上俯視著他的激情,他什麼都願意交出來!他只想和他在一起!抬起他的雙腿,一次又一次,深入再深入;拱起身體吧!接受他吧!他要無數次,永遠和他在一起……』

難得的潮紅,在流川臉上閃爍。放下小說,流川感覺到自己的慾望竄流在全身上下。下半身因為情慾而腫脹,只是一個故事,就讓自己控制不了了嗎?流川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薄薄的輕被。閉上眼睛,腦海裡,上演著剛才的劇情。主角是他和櫻木,櫻木赤裸著的身體在下,自己像是天空一般覆蓋著他……那是夢,是長久以來,反反覆覆纏繞自己的春夢。流川將雙手伸進薄被裡、伸向自己身下的慾望……

一個人的房間裡,一個孤單的男人,空虛的慾望飄蕩迴旋,流川在肉慾的夢裡,唱著可悲的獨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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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木憤怒地離開寢室之後,在校園外四處無目的地遊蕩。他今天晚上不打算回到寢室去,可是也不知道有什麼人可以找,唯一比較熟識的朋友是仙道,可是他跟越野住在一起,櫻木根本不可能去向他們借宿。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櫻木就只能不停地走。

逛了幾個小時,已經是深夜,街上沒半個人,寂靜地只剩下輕聲的蟲鳴。櫻木此時走到學校附近的住宅區,整個社區的燈光都已經沒入黑暗中,只剩下一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在夜間的孤寂中狂放光芒。櫻木看見商店,剛好肚子也餓了,他決定買些食物當宵夜,補充完能量之後再決定要走去哪裡。

「歡迎光臨。」
深夜的店員似乎比較容易緊張,他看見高大的櫻木進來時,用畏懼的眼神和顫抖的聲音機械式地說出固定的台詞。

櫻木逕自走向放置著熱食的地方,他不喜歡吃冷的食物,尤其是夜晚,一定要吃熱呼呼的東西才行。架上放置了一些熱湯和關東煮,櫻木拿了一個碗,考慮自己要吃什麼好。

「歡迎光臨。」
店員的聲音再次響起,隨著聲音回頭的櫻木,看見了令人驚訝的認識的人。

「花形?」
「櫻木!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個社區就是花形居住的社區,他是個夜間活動的作家,常常在深夜時造訪這間便利商店買宵夜充飢。今天也是一樣的情況,只是他沒料到竟然會在半夜三更遇見櫻木。

「你跟流川吵架了嗎?今晚沒地方住是吧?」

花形露出了解的表情。他猜想櫻木大概是看了自己寫的小說而與流川爭吵,因此不想回去。

「你怎麼知道?」櫻木很驚訝,花形跟他並不熟稔,怎麼能猜得如此準確。
「上次有一個人也是像這樣半夜在街上晃,跟你的情況一模一樣。怎麼樣?要不要我收留你一個晚上?我家就在附近而已。」花形笑笑,他說的那個人就是流川。
「啊!可以嗎?那太好了!我正在想今晚該怎麼辦呢!」
「沒問題,我家大得很。走吧。」

櫻木跟著花形到他家,兩人就在餐桌上一起享用剛買回來的宵夜。

「櫻木,你為什麼跟流川吵架?」邊吃泡麵,花形問。
「嗯……」櫻木咀嚼著滿口的食物,考慮要不要跟花形說自己跟流川的事。
「你不想說嗎?」
「我不知道……」
櫻木吃一口蝦丸子。他跟花形不熟,他沒有向陌生人吐露心事的習慣。
「那麼,櫻木,你喜歡流川嗎?」
「什麼!?你在說什麼?我…我……」

花形忽然問櫻木這個問題,櫻木一下子尷尬地不知該怎麼辦。為什麼花形會這麼問?他看起來像個同性戀嗎?他不希望自己給別人這種感覺,雖然他愛洋平,不過直覺地,櫻木不喜歡被別人知道自己的性向。除了很熟的人之外,他不希望有人知道他是個喜歡同性的人,他不喜歡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他。

「你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我為什麼要喜歡一個男人?」櫻木慌張地企圖掩飾。
「你介意我這麼問?」
「正常會有人問一個男人喜不喜歡另一個男人嗎?」櫻木有點生氣地說。
「說的也是。」花形點點頭。
「你到底……」
「那我問點別的好了,櫻木,你知道流川喜歡你嗎?」
櫻木張口結舌,楞在當地。花形……為什麼花形會問這樣的問題?
「流川喜歡你,一直都喜歡你,你不知道嗎?」

櫻木僵硬地坐在原地,他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他現在的心裡很複雜,有憤怒,有驚嚇,有緊張,還有一點點的高興……高興?他很震驚聽到花形這麼問,這表示流川告訴花形他還喜歡著自己嗎?那個狐狸還喜歡他嗎?他為什麼不跟自己說,卻告訴花形?為什麼要告訴花形?櫻木現在有一種被人陷害的感覺,一個跟自己沒什麼交集的人,莫名其妙地在這樣的深夜裡,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像是找碴般地問他令人困擾的問題。這種感覺很差,好像以前總是被不良少年攔下來問:「喂!你的紅頭髮實在太囂張了!你在跩什麼?」的那種感覺。他不能解釋清楚這種感覺是什麼,總之覺得很不高興。他垮下臉來。

「櫻木,你其實也喜歡流川的,不是嗎?」花形說。
「你有毛病!我要走了。」櫻木忽然大聲地說。他站起身就往門口走去,他決定要回去宿舍,他要揍那隻狐狸,他現在帶著莫名的憤怒,非得這樣發洩一下。
「你不留下來過夜了嗎?」
「再見!」櫻木不多說話,他只想趕快離開花形的家。他要回去了!他要回去狠狠地把流川打一頓,要讓他住院那麼嚴重才夠。櫻木怒氣沖沖地想著。
「等一下,要回去的話,這個給你吧。你還沒看過吧?」
花形說著,從客廳的書架上拿了一疊東西塞給櫻木。櫻木直覺地想拒絕,但是他忽然發現這是晚上流川不給他看的東西。
「這是什麼?」
「我寫的小說。」
「這有什麼特別的嗎?為什麼要給我看?」
「你看了,就會知道。」

櫻木看著花形,他無法從花形的表情中讀出任何想法。
「哼。」
不再說話,他離開花形的家。
死狐狸!他一定要揍那他一頓才能消今晚的氣!莫名其妙!櫻木覺得自己在花形家經歷到非常不舒服的經驗。為什麼花形好像知道很多事情似的?那種過分的問話……是流川告訴他的嗎?櫻木一想到這一點就不願意再繼續思考,他只是對於流川極端的憤怒,絕交!他要跟流川絕交!
櫻木在心裡暗暗決定,踏著憤怒而快捷的步伐走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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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不能成眠,情慾一旦開了頭,就像是野草一般無法抑制地狂發。流川是有性經驗的人,他與洋平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裡早就經歷過雲雨的滋味,當他的情慾來襲,自我的安慰已經不能滿足他。想做!想要做愛!無法抑制那種毛躁心癢的感覺。流川幾乎想要衝到旅館街去找個男妓解決自己暴漲的性飢渴。

還好今晚白痴不在。流川安慰地想著,他現在有點恨花形,那篇小說讓他今晚像隻發情的狼,控制不住洪流般的幻想與慾望。還好櫻木今晚不在,流川伸手揉抓自己的頭髮,天啊,真的很想跟櫻木做愛……如果他現在在這裡,如果他現在在這裡……

半夜三點五十七分,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
櫻木回來了。
流川震驚地站起。是櫻木嗎?他該去開門嗎?開門……他會怎麼樣?
門內,極大的慾望湧現在流川身體裡,理智漸漸消失。
門外,盛怒的櫻木急急地敲著門,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可能是在將自己推入正燃燒著高熱的火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