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夢裡，買到一顆豆子。
把它種到月光照著的土地裡，等著它發芽。
豆子裡長出一株豌豆，越長越高，高到了月亮上。
我爬上去，順著高高的豌豆藤爬到了月亮上。
結果，看見了一隻正在睡覺的狐狸。
[月亮上怎麼會有狐狸？]
我問，然後我就醒了————
醒在一片銀色的、只有我一個人的月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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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次的傷，櫻木光潔的額頭上，留下了一道疤。
仙道彰一直都弄不明白，明明是自己手上的傷口比較多，為什麼留下傷疤的會是櫻木呢？
自己明明流了那麼多的血，卻在傷口癒合了之後，一點痕跡都不留下來，一雙修長的大手還是那麼平滑好看——————
他想要在手上留下傷疤，因為那樣可以讓人知道在他身上，在他的這雙手上，是發生過一些什麼的。
可是現在，什麼都不剩了。
[額頭上的傷口雖然不大，但還是需要好好地處理一下啊…………]
那天櫻木獨自帶著傷口去打工，小鬍子老闆很擔心地這麼說。
看著那張寫滿關心的臉龐，櫻木憋了很久的眼淚就這麼直直地流了下來，流得小鬍子老闆嚇得趕緊關店拉著他去了診所。
從來不知道像櫻木這樣的男人也會哭得這麼厲害的小鬍子老闆，以為櫻木撞到了腦子變得不正常了。
直到護士小姐幫櫻木縫合傷口的時候，他才長長噓了一口大氣。
總共三針。
[一，二，三…………]
漂亮的護士小姐一邊很仔細地幫這個高大俊朗的紅髮男子縫針，一邊用很溫柔的聲音在櫻木的耳邊數著，安撫著。
傷口處理得很細緻，癒合得也很快，等到拆了線以後，留下了三道淺淺的、象牙色的、細細的痕跡。
[就像一個“川”字。]
注意到這個傷痕的那一天，仙道彰很哀傷地這麼想著。
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個傷痕的涵義了………………
那是因為流川楓才會有的傷痕，不是為他。
而且，那傷痕今後會永遠地留在仙道最心愛的人的額頭上。
而仙道自己的雙手上，卻是什麼都不見了………………
但是尖銳的玻璃碎片劃破手心手背上的皮膚所留下的錐心的疼痛，卻像櫻木額頭上的因為流川楓而刻下的傷痕一樣，永遠也抹不去了…………
生命裡最初的，最終的，唯一的，疼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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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去了。
一切都像往常一樣地進行著，每一天每一天都過得很相像…………但是總有一些變化潛伏在其中，埋得深深的，就等著破土而出的那一天到來………………
就像總是窩在小酒館裡像隻螞蟻一樣忙來忙去的小鬍子老闆，生活也有了很大的變化——————
以前欠了他很大一筆錢的某個人，在發跡了之後連本帶息地把那筆錢還了回來。
於是小鬍子老闆現在正在打算把自己的“五星大酒店”搬到一個好地方，正正經經地做生意。
已經過去了三個月，理子姐一直都沒有再回來。
“花道你就在我這裡繼續做下去吧……”
在結算了這幾個月的工資之後，小鬍子老闆很誠懇地對櫻木說，然後接著說你如果願意留下來我把牆上這幅畫也當作這段時間的工資算給你。
於是櫻木點了點頭，轉身繼續忙手裡的事。
很快地轉身，因為他看見了小鬍子老闆那明顯泛紅的眼眶——————
理子姐在鄉下找了個男人結婚，不會再回來了。
後面的半個月，櫻木就一直在課餘幫忙老店裡的生意，小鬍子老闆則拼命地張羅新店開張和裝修的事情…………那麼那麼忙，忙得小鬍子老闆就要忘記了理子曾經答應過自己的，年底就和自己結婚的諾言。
新店的裝修完成得很快，等櫻木第一次地過去看的時候，已經差不多竣工了。
設計得很簡潔，但是很別致，很有味道…………有味道到櫻木幾乎要以為這是個咖啡館了。
“原本理子說想開個咖啡館的…………”
看著櫻木四處觀看著的探究的眼光，小鬍子老闆笑笑地做著解釋，然後毫不意外地看到櫻木立即地、完全地，被吧台後面那個設計成一堵巨大的玻璃牆一樣的魚缸吸引去了所有的注意：
透明的玻璃牆裡安裝著螢光藍的燈管，清澄的水裡面遊動著色彩斑斕的魚，隨著從底部的裝置不停升上來的氣泡而左右搖曳著的水草舞出了曼妙的姿態………………透明的牆壁裡面，一切都像夢一般的美好………………
就像那真的曾經在櫻木的夢裡面出現過的，月光下的大海。
藍色的，透明的，如夢似幻的，淒迷的…………
月光海。
“老闆你乾脆就開個咖啡館好了嘛！”
無聲無息地巴在玻璃牆上看了老半天，櫻木突然蹦出了這麼一句，然後歪著腦袋沖著小鬍子老闆一通亂沒氣質地傻笑：
“像我這樣的天才是什麼都會的！所以就算你是個白癡，只要有我在，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啦！！！”
說完他就開始大力地拍打著小鬍子老闆的肩膀，直打到老闆雙腿發軟才停手：
“本天才早就說過了，你這片廢墟，就由我來拯救吧！！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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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楓一直以為櫻木花道愛著仙道彰。
在流川楓眼裡看來，櫻木是那麼那麼地討厭自己，討厭到連他自己，都要跟著櫻木一起討厭自己了。
而流川楓又是那麼那麼地愛著櫻木花道。
愛到為了他，可以反反覆覆地死過去，再活過來………………
但是流川是那樣靦腆的一個人，怎麼也沒辦法把心事訴說出口，以至於在越來越愛櫻木的時候，哪怕只是聽到那清朗的聲音，看見那熾烈的顏色，他就想要逃，逃到誰也見不著的角落裡，再像個鬼祟的人一般，癡狂地、迷戀地、極度神經質地觀察著櫻木，一絲一毫也不放過——————
他知道他愛櫻木愛得就要死了。
可是櫻木呢？
可是櫻木呢？？
流川楓知道仙道彰也深愛著櫻木，這個英俊的過分迷人的過分有魅力的過分的完美男人，就是一直梗在流川楓喉嚨裡的那根擾得流川日夜不得安寧連呼吸都快要被之奪去的入肉的刺！
但卻是流川楓最在意的！
根本沒辦法不在意吧？
所以在那天晚上，當仙道鬼魅般的聲音響起在身後的時候，流川第一個念頭，就是觀察櫻木的反應…………當懷裡那具溫軟的軀體瞬間變得僵硬的時候，流川便聽見了錘子敲擊心臟的聲音，沈悶的、深重的，發出了粘膩潮濕的聲響，卻只一下，就把他整個敲碎了………………
[他是愛著他的…………]
在幾天之後，在那場突然被中斷的球賽之後，在流川看見那兩個相擁的人之後，他這麼告訴著自己，然後很狼狽地逃開了——————
留下了自己最愛的人，和別人在一起。
[放棄他吧，你看你讓他多難為………………]
從身後追上來的男人對他說著，然後在赤金色的夕陽下，流川楓看見了仙道雙手的鮮紅，那麼多傷口，仍然在不斷地往外滲著血…………刺痛了流川那雙墨黑色的美麗的眼。
於是一個字都沒有說的，流川楓轉身走了。
走了，決定再不回頭了。
[他為你流血，我能為你做什麼呢………………]
什麼都不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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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給我停下來！！！！！！！”
一天下午練習的時候，教練突然發了飆。
於是全體隊員都停住不動了，然後一臉茫然地望著球場旁邊正揪著滿腦袋金毛氣得跳腳的人。
“你們現在都給我回去！！”
左手對著場上的球員一揮，教練把腦袋往大門一偏示意他們可以提早滾蛋，然後右手的食指朝著中間兩個身影用力點了點：
“你！還有你！！給我留下來！！！！！！”
“哇！為什麼？？本天才等等還有事啊！！！”
被點中的其中一個傢伙立刻蹦了起來，扯著嗓子就嚷開了，滿臉的不情願。
另外一個則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似的，徑自拍著皮球，然後跳起投籃，橘色的籃球輕巧地入了籃框，最後無聲地落進了一隻白皙修長的大手裡。
“就憑你們兩個現在這種配合，這次聯賽絕對掛零蛋！”
雙手交叉在胸口，教練昂著頭用眼角瞄著面前這兩個人：
“我不管發生了什麼事，總之，你們趕快給我恢復回來！要不然，這次聯賽絕對沒你們的份！！！”
咬著牙齒一連丟出兩個“絕對”，跩得要死的教練轉身就走，順便把一直杵在旁邊沒動的浪蕩子一胳膊勾著往門口走去：
“仙道君今天應該有空吧？車站邊新開的居酒屋不錯，我請客好了…………”
然後偌大的體育館內，就只剩下兩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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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面好悶，我們還是到外面去打好了。”
短短的沈默過後，先開口的是流川楓。
“好啊！”
櫻木立即同意，然後快步地往更衣室走了過去：
“我晚上還有打工，必須快點才行！”
話音剛落，那紅色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轉角處，動作那麼快，快得像在逃——————
於是只留下了一個人的體育館裡，就響起了一聲，悠長而又沈重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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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學校的兩個人，誰也沒有先開口的，就一起來到了那個坐落在街心公園裡的露天球場。
那是他們在高中的時候，經常一起約著來打球的地方。
公園和球場，都還是老樣子，就連旁邊的樹木，都像幾年前一樣，在10月的傍晚，泛著暗淡的光。
然後，非常莫名其妙地，在兩個人面對面站在水泥球場上正準備開始打球的時候，下起雨來了。
很大的雨滴，落在身上立即冰冷地濕了大片，這讓櫻木想也沒多想的，抓著流川的手就跑起來了。
一路狂奔。
跑著跑著，櫻木就笑了起來，先是抿著嘴悶笑，然後就笑得越來越厲害，笑得忍不住咧開了嘴，朗朗的笑聲傳在空無一人的雨地裡，蒸騰出一片嫋嫋的白色水氣，綿延了整條街………………
於是流川楓就感覺到身體裡有什麼東西崩塌了，落在身後灑了一地，被雨水沖刷得一絲痕跡都不留…………只剩一顆鮮紅的心，不受任何束縛地越跳越激烈——————
然後他也跟著笑了出來，金屬樣清冽的聲音回蕩在了空氣裡，震得雨滴失了方向，濡濕的黑髮覆在神采飛揚的眉眼上，俊美得叫人驚心動魄。
街的盡頭，就是小鬍子老闆的新店。
裝修已經全部完成了，計劃三天後開張。
從濕透的衣兜裡摸出鑰匙開了門，櫻木一側身走了進去，身後的流川楓也立即跟了進去，半點沒有遲疑。
“洗手間有烘乾機，你先用好了。”
朝著頂裡面指了指，櫻木邊對流川說著邊快手快腳的打開了空調，然後把濕透了的外套脫下來放到了一邊，慢慢地走到了吧台後面的那堵玻璃牆邊，背靠著那柔亮的藍光，沖著流川楓又笑了。
“好。”
心情莫名地愉悅著，流川楓朝著櫻木指引的方向走過去，然後在經過櫻木的身邊的時候，被那藍光誘得，忍不住往櫻木那邊看了一眼——————
只這一眼，什麼都變得不一樣了。
<09/29/02>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