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氣氛有些尷尬。
更確切一點地說，是相當尷尬。
仙道識趣地蹲在大門口附近拿著魚形餅乾逗貓咪，不時往屋裡瞟去的眼神顯示出他的心不在焉。
客廳裡的沙發上面對面坐著的一言不發的兩人，正是這尷尬氣氛的製造者。
櫻木花道一直保持著扭頭望向窗外的動作沒動，但內心卻是極度的不平定：
[該死的，那傢伙還要像這樣盯著我看多久啊？？！！]
實在忍不住了，他輕輕轉動了一下已經酸掉的脖子，順便偷瞄對面那隻僵屍狐狸的敵情。
“！！！！！！！！！！”
不看還好，一轉臉就正對上那雙等待已久的狐狸眼，頓時櫻木的臉就烈火燎原地燒了起來，速度快得來不及掩飾。
慌慌張張地低下頭，但還是瞥見了那張漂亮得過分的臉上泛起的得意的笑。
[太……太窩囊了！！！！]
櫻木在心裡罵著，對自己的這種鴕鳥行徑很是惱火。
他不幹！他要扭轉劣勢！！他要反擊！！！
“你……你今天又來幹什麼？？”
話一出口櫻木就恨不能打自己幾拳：
怎麼搞的，明明是理直氣壯的問話，說出來卻像蚊子哼哼一樣，要死了！！！
“呵…………”
看著對面的人那張表情多到誇張的臉，流川楓忍不住輕笑了出來，結果自然是換來了無敵飛刀兩記。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想過來看看你。”
好不容易恢復了平常的樣子，但聲音裡還是帶著濃濃的笑意。
“走就走啊，還看什麼看？？！”
聽了流川的話櫻木心口莫名的一窒，但仍舊是粗聲粗氣地頂了回去。
[這傢伙……真是不坦率！]
看著櫻木那一臉倔樣，流川有些無可奈何：
“我想知道你這幾年都在哪裡，在幹什麼…………”
“啊？！”
櫻木聽見這句話，立刻緊張起來，大睜了眼睛望向流川。
“怎麼了？”
流川有一點高興，因為這是櫻木自他進門後第一次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沒……沒什麼……”
確定了那雙黑眼睛裡除了純粹的關心之外別無它意，櫻木別開了臉，暗自鬆了一口氣：
“這些事情，彰昨天應該都跟你說了吧？你還問什麼？？”
“我想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流川楓緊追不捨。
“！！”
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櫻木一臉的詫異。
緊抿了嘴唇，待到再說出話來時聲音頗有些不自然：
“開玩笑！我幹嘛要對你做詳細報告啊？？你這狐狸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愛管閒事了？！！”
“對於你的事，我一直都很關心。”
流川楓不打算再給面前的人任何躲閃的餘地了。
“呃啊？！”
櫻木呆住了，腦筋因為突如其來的這句話而一下子變得不太靈光起來：
“你……說什麼…………”
“這幾年我一直在找你，從你走的那一天起…………”
流川慢慢地站起身：
“只有你的事……我一直都很在意、一直都想知道…………”
“………………”
櫻木看著一步步向自己走過來的流川楓，有些不知所措了，但他隱隱約約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快逃，就逃不掉了：
“不……不知道你說的什麼狐狸話，懶得和你鬼扯，我……上樓去了！！！”
說完就急急忙忙想站起來，但下一秒鐘就被流川緊緊擁在了懷裡。
櫻木完全傻了，他怎麼也想不到流川會做出這樣的舉動，所以吃驚得身體所有的反應都停止運作，只能呆呆地任由流川將自己抱著，緊緊地抱著。
“不要………再逃了……”
仿佛是壓抑了很多年、但卻飽含著深情的聲音在櫻木耳邊響起：
“我一直很後悔，為什麼那天沒有把你拉住，問你個明白…………這六年來，我的心總空在那裡，什麼也不能把它填滿……直到，昨天看見了你…………”
“那時候太年輕…弄不懂心裡因你而起的強烈感情的真正涵義…………甚至還以為可以就此把你忘記……可是，過了這麼多年，我才知道……那根本不可能…………”
流川楓繼續說著，說著他那不為人知的、深藏的心事：
“你能明白我再見你時的狂喜嗎？……看著你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居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天大的幸運啊…………好不容易再見你，怎麼會讓你再離開…………”
說到這裡，流川的聲音變得有些奇怪。
[在……哭嗎？]
櫻木沒說話，雙手撫上了流川的臉，輕輕移到了他的眼睛…………
一片濡濕。
[啊啊…………]
櫻木閉上了眼睛，再也忍不住地擁緊了抱住自己的人，任由自己和他一樣，讓滾燙的淚水流了滿臉。
“花道…………”
流川楓輕輕喚著心愛人的名：
“花道……花道花道………………”
托起那張讓自己魂牽夢縈的臉龐，讓那雙晶瑩的琥珀色眼睛現出自己的影子，也讓他看到自己眼裡從來不曾、也永遠不會褪去的紅…………
“你還記得嗎？六年前……你在天臺上對我下的咒語，你還記得嗎…………”
讓指尖深深插入那一頭似火紅髮之中，流川用著讓櫻木癡迷的夢寐般的聲音低訴著：
“就從那一刻起…………我便再也逃不開了………………”
“…………………………………”
接下來的話語，全部消失在一個吻裡，藉由它來表達了。
極其小心地貼上那柔軟的紅唇，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呵護這世上唯一的珍寶，流川在櫻木的唇上灑下無數個細細綿綿的碎吻，然後將那豐潤的唇瓣含入嘴裡輕吮著，舌尖也來來回回舔舐著……他要遍嘗這令自己朝思慕想的滋味………………
這個吻和他們的第一個吻相隔了六年，但那香甜的氣息、櫻木獨有的氣息仍然未曾改變一絲一毫。
流川品嘗著充斥唇齒之間的果糖香味，好像又回到了與櫻木在一起的少年時光，又回到了那個，有著濕熱的風和蔥鬱的大樹的…………他們最後的一個夏天…………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兩個人才稍稍拉開一些距離，但那急促的喘息與迷濛的眼仍舊顯示著尚未退卻的激情。
“花道……”
好不容易抑制住身心的蠢蠢欲動，流川楓有些困難的開了口：
“和我在一起吧…………永遠留在我身邊，不要再離開了…………”
“唔…………”
軟軟地靠在流川肩上的櫻木還沒從適才的深吻中恢復過來，根本不明白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麼，只是下意識地回應了一聲。
“太好了…………”
流川有些喜不自持，不由得更加擁緊了懷中的愛人。
“什……你說什麼？？？？”
因為大力的擁抱而吃痛的櫻木這才猛地反應過來，慌慌張張地問。
“和我在一起啊……我不會再讓你離我一步了。”
流川定定地看著櫻木，黑眼睛裡面燃著的熾熱的紅光快要將人熔化了。
“不……不行！！！”
櫻木大聲嚷了起來，劇烈的反對讓人措不及防，流川一下子呆住了。
“…………為什麼？”
隔了許久才再次響起的聲音包含了太多的恐懼，聽上去脆弱得可怕。
“…………”
櫻木別過臉，逼著自己硬起心腸，不去看那張讓自己的心隱隱作痛的臉：
“不要擅自替別人下決定…………我不會和你在一起的！！！”
“你說什麼？！！”
流川的臉色越來越可怕：
“為什麼……為什麼不會？？！”
“不要問我！！！”
像是突然發了瘋，櫻木花道猛地將流川一推，迅速地逃到了他搆不著的地方。
“唔！！！！”
完全沒有防備的流川楓被摜到了地上。
“怎麼了？！！你是怎麼了啊？？？”
顧不得身體的疼痛，流川朝著那看上去即將崩潰的紅髮男子大叫了起來，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慌張和害怕。
“忘了吧忘了吧忘了吧！！！！！！”
櫻木花道已經泣不成聲了，發了狂地大叫著：
“我對你一點感情也沒有，你如果不再出現，我根本想不起還有這樣的一個人……回去！！回到你自己的地方，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歇斯底裡地喊完之後櫻木就轉身飛一般地跑上了樓，在“砰”的鎖門聲音之後就什麼也聽不到了。
“……………………”
聞訊衝進來的仙道站在客廳中央，看著眼前的一切，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流川楓呆呆地坐在地板上，看著那抹紅色身影消失的樓梯口，一動也不動。
在心裡長歎了一口氣，仙道走到流川身邊，準備勸他幾句，卻在彎下腰的時候，聽見了自那個從來對任何人都是冷冰冰的男人嘴裡說出的、讓自己的心也不由得隨之發顫的話語，
“既然一點感情也沒有…………那你為什麼要哭呢？”
* * * * *
“他今天上午10點的飛機。”
仙道看了看從大清早就坐在窗邊的人影，輕輕提醒了一聲。
“…………………………”
櫻木沒有回答，只管維持著看向窗外的姿勢不變，海風揚起了他的齊肩長髮，飛揚的紅色像是火紅夕陽下的赤色海潮，就要將他整個人淹沒了。
“花道…………為什麼要這樣呢？”
猶豫了很久，仙道還是決定問明白：
“這難道就是你這麼多年所等待的嗎？？他也愛你，真正的愛著你，你不知道嗎？”
“……………………”
依舊不說話，但清澈的眼睛裡漸漸浮上了一層霧。
“他就站在你的面前啊，為什麼你可以忍住不說愛他，可以忍住不去抱他？？？？你明明……這麼深地戀著他啊！！為什麼還眼睜睜地讓他離開、一句挽留的話也不說呢？？”
[如果，如果換做是我的話………………]
看著像是一座立了千年的雕塑一樣的櫻木，仙道突然覺得很生氣：
不是因為櫻木的不回答，而是從他自己心底湧上的怪異感覺讓他非常地不舒服。
他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自從他的生命中多出了兩個人之後，他就再也回復不了以往的輕閒了。
“我上樓去收拾東西，定的是明天上午的飛機。”
無可奈何地丟下一句話，仙道告訴自己還是眼不見為淨的好。
這時，一陣風又吹了過來，輕輕的，卻像是夾雜著一聲沉重的歎息。
“！！！！！”
仙道猛地轉身看向櫻木，卻看見了後者臉上突然綻放的亮麗笑容和眼裡流轉的璀璨光華。
他有些詫異地循著櫻木的視線望去：
一架飛機正越過頭頂………………
仙道的臉剎時變得慘白，隨即轉身飛快地上了樓：
他不能再在原地多待一秒！！！
他不想再看下去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能這樣的去愛著別人？？？]
[同樣是一顆心…………為什麼我就從來不曾這樣…………]
他不明白，實在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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