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圓月的日子,看著夜空中唯一的亮點,我都會回憶起童年時聽來的故事:貪婪的帝王想要娶美麗的輝夜姬,把她留在身邊。所以,他打敗了所有追求她的人,並以江山相許。但是,輝夜姬卻逃回了月宮。因為她根本不是人間的凡物,人是抓不住她的美的,更不能想獨占。貪婪的結果,就只有無灰無塵的失去。
今天也是圓月,而且月亮還特別大。我躺在林中的空地上,望著頭頂的樹梢和遠方的天空。據說,這是一片櫻樹林,而且是最有名的八重櫻。所以,許多戰友都為首領將據點設在這裡而興奮。因為春天,他們就可以看到漫天的櫻舞。櫻花,是一種代表英雄的花。但是,我對於櫻花,卻並沒有特殊的喜歡。也許是因為我的故鄉沒有櫻吧。我是一個很實際的人,從不崇拜聽來的東西,因為那些並沒有給我真實的感覺。與櫻不同的是,我最愛的,是夏天。
我叫櫻木花道,來自離這裡很遠的北海道。故鄉很冷,到處都有冰雪,只有到了夏天,才可以卸下沈重的裝束。所以,也只有夏天,我才有輕松的舒暢。離開故鄉來這裡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我一直覺得,這裡的夏天,會更有熱的氣氛。因為這裡有南方的天氣和沸騰的戰爭。
我剛來應征入伍的時候,審查官竟然說不要我。這使我氣炸了,因為他給出了一個很侮辱的理由--“你長了一頭紅頭髮,所以伏擊戰的時候,會很容易被敵人發現。”
天哪,這是什麼道理?這頭紅髮,也不知是哪個要命的祖先傳給我的,從小到大,我都被它害慘了。它的笑話,幾乎充斥了我的童年。而現在,它竟然又成了我的阻礙。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武士裝束的人阻止了審查官。他看了看我,同樣驚訝的目光停留在了我的紅髮上,但他卻給出了一個不同的理論。
“留下他吧,他的紅頭髮,看起來很好。”
他的話音剛落下,士兵群中就發出了一陣大笑。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笑,因為這根本不是一個笑話。但是,因為他們的笑,我對那個人原本要投出的感激的眼神,變成了茫然。他毫無表情地離開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幫我。但是,不可否認的,因為他,我加入了軍隊,並且被分到了他的旗下。
現在,回想起當時的事情,我知道了自己有多糊塗。一個多月的生活,已經讓我知道了他的很多事。他被稱為“穆將軍”。穆,其實並不是他的姓,他的名字,曾有人告訴過我。但我並沒有記住。我從來不喜歡麻煩的東西。這只是一個稱呼的方法,所以名字和穆將軍都一樣。而我,則比較喜歡“穆將軍”這三個字。穆者,恭敬也。將軍就是由於他的忠誠而得名。我並不知道這些典故,這些都是別人告訴我的。我知道的,只是將軍雖然身居高位,戰功赫赫,但對我們這一干旗下的士兵都很關心。不過,在將軍身上,我也發現了一個極大的疑惑。就是無論何時,將軍只有一張冰封冷峻的臉。雖然,我知道世上有很多人,可以用石固的外表來隱藏內心的火焰,但,將軍決不是這樣的人。在他的眼神,舉動中,都可以看到溫柔的殘跡,可他已經不再溫柔。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因,那是一個被稱為“御將軍”的人。幾年前,將軍第一次的戰鬥,便是和御將軍一起。兩萬兵士,地震山崩,而他倆在意的只是兵敗被困的首領。石橋山一戰,雖是首領從沒有過的慘敗,但卻為首領帶來了兩個得力的將士。時間,戰爭的推移,積累在官銜上,便有了兩人日益高升的地位。所有的兵士都知道,首領非常器重御和穆;而御和穆則是私交很深的摯友。可是,就在不久前,一切平衡都被打破了,御將軍背叛了首領,並盜走了首領的機密文書。刑的總堂上,只留下斑斑的血痕,而御將軍已經不知所蹤了。他的離開,使士兵們切身懂得了叛變這種政治遊戲,但也帶走了穆將軍臉上的笑容和蓬勃的英氣。我沒有見過御將軍,所以也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有一點,我是知道的,背叛者決不會有好下場。
集合的號角遠遠地傳來,打斷了我的思緒。今天晚上,有一個任務。截殺令,不是出自穆將軍的手筆,它來自我們的首領。其實,對於從沒見過的首領,我對穆將軍懷著更多的敬佩和愛戴。我想,軍中很多人都和我有相同的認為吧。抖抖沾上衣襟的泥塵,我向軍營奔去。 “時間?”
“戊時三刻。”
“集合人數?”
“一百,全部到齊。”
“好,各位兄弟,今天大家要執行的是密令,時間是從亥時正到子時正……”
前面,這位叫總介的將軍還在認真地下達著什麼,但我承認我已經走神了。我的目光,不停地來回張望著,想找尋一個熟悉的身影。我不明白,為什麼這次任務,領導的是別人,而執行的卻是我們,穆將軍的旗下。但是,在容許我思考之前,大家就已經開始出發了。
上山的路,潮濕而粘滑,我開始有些慶幸今晚的月光。如果不是它,我決跟不上身邊人的步子。偷空,抬頭望一眼天空的月,想衝它感激地笑笑。但是,在眼的餘光中,我驚訝地發現了一條熟悉的瓔珞。我不相信,我的視力可以如此敏銳與清晰。因為透過兩三片林子,我竟清楚地看到了空地上穆將軍的馬車,和他凝望圓月的面孔。腳在一瞬間被什麼東西拌住了,我“咚”得一聲倒在了地上。
神色凝重而專注前進的兵士中,竟然有人摔倒了。這個突然驚到了身邊的人,也擾亂了遠處的人。總介將軍正向我走過來,認真地盯住我,他朝我的紅髮皺了皺眉。人群中有輕輕的偷笑聲和私語聲。
“這小子是第一次執行任務呢。”
“喔……是緊張了吧。”
“應該是害怕吧。”
這些聲音傳得到我的耳中,當然,也傳得到總介將軍的耳中。但他的神情卻因為這些聲音而釋懷了。
“我……我……”
一時語塞,我不知如何藉口我的失神。但將軍的手已經搭住了我的肩。
“第一次,緊張是難免的,快去快回。”
他竟然替我找出了藉口,而且給了我偷空的時間,雖然這個台階有點不太雅觀。我在許多笑聲中逃入了林子深處。我不介意他們的笑,因為我看到了又一個好人。而現在,我想的,就只有奔向穆將軍的身邊。因為只有他,才是我心中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