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陽光》

烈雪

〈1〉

 

一個暴雨的黃昏。
好像要把整個世界細碎地割裂一般,雨以非常剛硬的線條傾盆而下,用很短的時間打濕了一切。
流川有點楞楞地看著外面的那一場嚇人的豪雨和他那一輛心愛的跑車--隔著泛出一層水氣的落地玻璃窗看過去,他的跑車顯得又模糊又狼狽,濕漉漉、孤零零的停在暴雨裡。流川皺了一下好看的眉毛,下雨天,真煩!
沒有傘,沒有雨衣……流川淡漠的個性連帶影響了自己的日常生活,除了睡眠和必要的能量供需品外,他很少關心自己還缺些什麼,需要些什麼。在流川看來,生活是最無聊的事情,因為他要一個人活下去,而且是頗為拮据地活下去。父親很早就抛棄了母親和他,兩年前,對他百般疼愛的母親也離他而去,從那時候開始,陪伴他的,只剩下一間空蕩蕩的屋子和母親送他的生日禮物--外面那一架濕漉漉、孤零零的跑車。
那一年流川17歲。
那一年流川已經連續三年獲得“柔道、空手道、跆拳道綜合挑戰賽”(呃,這是某雪亂編的,有怪勿怪……)少年組冠軍。單親家庭的孩子總是遭人欺負,更何況小流川的外表贏弱如少女。所以12歲流川就開始習武,一年後,流川成了一名表情冷峻,眼神犀利的國中生。因為他的身手,連高中生都不敢惹他,只有那些迷戀他陰冷卻依然帶著致命吸引力的臉孔的小女生,遠遠地跟在他身後面。不時有些不怕死的美少女來向他告白,都被流川萬年難化的冰凍眼神嚇得倉皇而逃。
愛,到底是什麼東西,對於從小就過著艱苦生活的單親小孩來說,是很難以理解的。
其實,一個人,也沒什麼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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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冒著雨騎車回家,起碼要半個小時吧?這樣的雨勢。自己倒無所謂,但是放在背包裡的衣服鐵定要濕透,明天還要穿的說……流川想著,垂下眼簾看了一下不久就會換下的跆拳道服。今天拿回家洗的話明天乾不了的,家裡沒有乾衣機。
正在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一雙很細很白的手伸到了流川面前,纖細的手掌上托著一件深藍色的雨衣。有點意外地側過頭去,就看到了晴子----道場主持人赤木剛憲的親妹妹,棕色的瀏海下是一雙很大很圓的羚羊般的眼睛。
這麼一雙眼睛讓晴子整個人都可愛起來,楚楚動人的模樣,此刻正怯生生地抬起來仰望著比她高出很多很多的流川。
[這……請流川君收下吧!]晴子說完,臉色也漲紅起來。
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件藍色的雨衣上,流川低著頭沒說話,儘管一會離開時會把道服弄濕,但流川還是不想收下雨衣。一來覺得穿起來麻煩;二來覺得沒這個必要;三來,他不想接受晴子的好意----羚羊一樣的眼睛裡所包含的情意,即使淡漠如流川,也可以輕易看懂。
[外面雨很大,我、我怕流川君不小心著涼了,要是明天生病了,病懨懨地去應聘恐怕恐怕不好!啊!我不是想流川君生病,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只是……]說到最後,連自己都不知道應該怎麼收尾,晴子真是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應聘?聽晴子這麼一說,才想起明天的約會。好象是有人看中了自己的身手,想高薪聘請自己過去當保鏢。保鏢不是一項輕鬆的工作,不過流川卻欣然應允,生活太無聊,尋找些刺激也並無不可。
也就說明天不用過來道場了,道服乾不了也沒關係,雨衣,就沒必要派上用場了。
[我用不著。]丟下晴子,流川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更衣室。留下晴子一個人,把雨衣揉在懷裡,眼淚灑了一地。恰巧經過赤木只能摟住晴子,輕拍著她的頭:
[流川,不是你可以捕捉得到的。]
因為他是那麼高不可攀的一輪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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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都沒有停過,等到流川騎車離開的時候,雨下得更凶,還夾雜著狂暴的風,逼得流川不得不推著車一步步走回家。
街上幾乎沒什麼人,偶爾會見到一兩個,跟流川一樣,迎面是凜冽的暴雨卻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在如此惡劣的寒冷中還冒雨前行的,已經不能算是耍酷。
都是些不愛惜自己的人。連自己都不太在乎,更加無法輕易地愛上別人。
流川媽媽經常在小流川淋了一身濕漉漉回家時說這兩句話。
流川也那麼認為,所以他無法愛上晴子。

一路默默地走著,人越來越少,到了最後,流川再也見不到任何路人。天地間,就只剩下了一條路,一個人和一輛車。
雨打得流川幾乎睜不開眼,乾脆就低著頭走。
這個時候。
一道閃電隨著巨大的雷聲從天空劈了下來,聽到雷聲流川抬起頭來,於是就看到閃電鋪天蓋地地劈下,仿佛要把流川回家的路劈成兩半。閃電在一瞬間把道路照了個通明,讓流川清清楚楚地看到迎面狂奔而來的身影。
非常修長的軀幹,一身白色的運動裝濕透了,密密地貼在身上,比例完美的身體曲線暴露無疑(花花:你在寫女人嗎??)。
看不清臉孔,因為那個人一邊跑一邊把頭大幅度地扭去身後,似乎怕有什麼人要追上來。只有一頭醒目的紅髮亮得什麼似的,比閃電還要來得耀眼。
那個人跑得很快,流川可以感覺到他相當的驚惶,因為他居然沒有發現到自己,整條街除了他就是自己,而他沒看見。再過兩秒鐘,紅髮的他就會撞到自己身上來了,流川在考慮是推開他還是踹開他或者乾脆把他絆到在地。在閃電將要隱沒在漆黑的天際之前,流川已經準確地算好了出手的角度。
不過。
流川萬無一失的攻擊在紅髮男子回過頭的瞬間崩潰了。依舊沒看清顏臉,流川整一副靈魂都被紅髮男子圓睜著的、琥珀色的眼睛給震撼了。亮得像秋夜裡最燦爛的星星的雙眸,在世界沈入黑暗前深深刻在流川的眼裡,心中。
一生一世都忘不掉了。

流川忘掉的是,自己的攻擊。所以紅髮男子,帶著一聲受驚的吼叫撞了過來。兩人的臉越靠越近,卻誰也無法再看清楚對方。
[閃開呀!]一把清亮又不失磁性的聲音在流川的耳邊想起,同時,流川在千鈞一髮的一剎那把頭往旁邊一扁,然後結實地感覺到一個頭顱狠狠地扣在了自己肩頭上,修長的身體也跟自己碰撞在了一塊。流川動都沒有動一下,穩如泰山地立在暴雨中,7年艱苦的修煉讓他的身體變得強壯而硬朗。倒是撞上來的人悲切地哀鳴一聲,大有被反彈而往後仰倒的趨勢。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隱約的身影快要倒下去的時候,流川心裡忽然有點著急和……擔心。連忙伸出空餘的不用扶車的左手及時地挽住紅髮男子的腰猛地往自己這邊一拉,紅髮男子的頭再一次扣倒了自己肩頭上。
連自己都不曾發覺的,流川暗暗在心裡舒了一口氣。
[白癡,走路不長眼睛。]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