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今日.明日》

闌珊

〈1〉

 

我以為我已經忘記,可是夢境,輕易出賣了我的心。 —流川楓

*****

粉的,白的,如雪花般飛舞在空中的花瓣,飄落在他的髮上—紅得像火焰似的髮上。

輕輕地用手拂去沾在他髮梢上的花瓣,輕輕地,深怕碰壞什麼似的。

他的嘴唇動了動,說什麼呢?風太大了,聽不清楚。

我們分手吧。

為什麼?平靜的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

我不再愛你了。

噢。

心在瞬間碎成千片萬片,跌落了一地,恰如滿地的落英—被踐踏、被碾成泥的落英。

流川楓從夢中驚醒,一下子坐起身來,心臟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揉捏般抽痛著,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髮際涔涔流下。

隨手抹了把汗,打開床頭燈,液晶電子鐘顯示當前時間為4:15分。

完了,又要睜著眼睛等天亮了。真不知道,當年是誰連騎車時都能睡著的。

拿過床頭櫃上的煙盒,彈出一根Davidoff的淡煙,夾住,點燃,嫋嫋的輕煙中浮現的是今生最愛也最恨的那張臉:英挺的濃眉,清澈的雙眼,高挺的鼻子,紅潤的嘴唇,還有……飛揚跋扈的笑臉。

伸出手,想要撫摸那溫暖的臉龐;觸摸到的,是冷冷的空氣。

“花道……花道……花道……”一聲又一聲,呼喚他的名,如低語,如泣訴。

原以為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可是夢境,無情的戳穿自己脆弱的面具,輕易的出賣了自己的心。

叮鈴鈴……,電話響了。

一手提起話筒,一手將煙擰熄在煙灰缸裡。

“喂,我是流川。”

“少爺,對不起打擾你休息了。事情是這樣的……”

“知道了。我會儘快趕回來……不用接機……我到成田機場再打電話給你……就這樣,再見。”

放下話筒,回過頭,發現枕邊的人已經醒了,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紅色的髮絲淩亂的散落在雪白的枕上,構成一幅煽情的畫面。

“楓……”纖纖玉臂圍上他的脖子,微啓的櫻唇向他發出無聲的邀請。

不為所動的拉開她的手臂:“給你十分鐘的時間穿上衣服離開這裡。我會把夜渡費匯到你的帳戶上,還有分手費。”

“咦?楓你要和我分手?不要!我……”

一根白皙修長的食指封住了她的嘴:“千萬不要說你對我動了真感情。你應該清楚,這不過是場交易,我們只是各取所需罷了。”

冰冷的、沒有一絲溫情的眸子筆直望進她的眼,讓她連骨髓深處都感到一陣寒意。

苦笑了一下:怎麼會迷上這種男人的?既冷酷又傲慢,除了那張傾倒眾生的臉和那副勻稱修長的身材外,簡直一無是處。而自己,明明知道他是哪種人,卻還是在他偶爾流露出的溫柔—把自己錯當另一個人時流露出的溫柔中沈淪了。

迅速的穿上所有的衣物,用手指扒了扒及肩的長髮,抓起地上的手提包,走到房門口,側過臉,凝視著他:“知道嗎?其實我討厭長髮,只是為了接近你才留的。在NBA的三年裡,你所有交往的情人都有一頭紅色的長髮。”

轉過頭,不去看他眼底那抹刻骨銘心的傷痛,打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門重重合上的剎那,終於忍不住,淚水滴了下來。

那個人,那個傷你那麼深的人,是不是也有一頭紅色的長髮?

*****

靜默著不知坐了多久後,流川楓拿起話筒,按下一串熟悉的數位。電話接通了,是一個溫和的女聲:“喂,我是流川。”

“媽媽,是我。抱歉這麼早吵醒你。”無表情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線溫柔。

“小楓啊。怎麼了?”難以掩飾的關切之情。

“爺爺病了。我要回日本。”

“小楓,你真的打算接手你爺爺的事業嗎?”流川嵐的聲音變得異常嚴肅。

“是的。一開始就約定好了,不是嗎?你放心,我會照顧自己的。”

“對不起,小楓。如果……”

“你在說什麼啊,媽媽。何況,我也想回去了。”回去看看那個人,他在心裡加了一句。

“說的也是。正好可以看看以前的朋友……小楓,你還沒忘記他嗎?”

“……我還有許多事要在走前處理掉。出發前我再打電話給你吧。”

“好。那保持聯繫。自己照顧好自己。”

“我會的。再見,媽媽。”

“再見,小楓。”

收了線,流川嵐陷入沈思中。十分鐘後,她打開手掌電腦,搜索一個名字:櫻木花道。

不假思索的按下櫻木的電話,在等待接通的時候,她突然覺得自己很蠢:要跟櫻木說什麼呢?我兒子回日本了,而且有可能成為全日本勢力最大的黑幫的老大,所以你趕快離開日本吧。

在她猶豫要不要掛斷的時候,有人接電話了:

“喂,這裡是櫻木家。請問找哪位?”年輕女子的聲音。

流川嵐心裡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有點失望:“你好。我找櫻木花道君。”

“花道他現在上班去了。要他回電嗎?”

“不用了。”頓了頓,她覺得自己應該問些什麼,“冒昧問一句,櫻木君現在幸福嗎?”

年輕女子沈默了一會兒,可能是在猜測她和櫻木的關係吧,然後,很有精神的答道:“是。他很幸福。”

“那太好了。”由衷的說了這句話,流川嵐掛斷了電話。

那個紅髮的像太陽似的男孩找到他的幸福了嗎?真得太好了。

她微笑著流下淚。

*****

三日後東京成田機場外,流川楓提著一個旅行包,等著TAXI。

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他微眯著雙眼,打量著周圍的景像。明明是一樣的城市,一樣的街道,一樣的人群,可是三年不見,竟有一種奇異的疏離感。

然後,他又想起了那個人:你現在過得好不好,花道?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