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衣草》

龍堂

〈序〉

 

很早有人曾告訴我,薰衣草的花語是等待愛情…
薰衣草,一種籃紫色小花,又名‘寧靜的香水植物’。原產地地中海地區,性喜乾燥,花形為小麥穗狀,細長的莖幹,花上含有星形細毛,末梢上開著小小籃紫色花朵,窄長的葉片呈灰綠色,成株時高可達60~80公分,通常在六月開花,七月為盛期,延續到八月。
紫色的淡淡憂鬱,隨著薰衣草的花季,將等待贈予了這個世界。等待,也帶來了期待;或許,同時也等於失望。不同的,只是你所作的選擇罷了...

 

〈1〉
 

將球袋一氣甩到了背後,流川楓打開大門準備走向車棚,去牽他那台已稍有年紀的自行車。
‘小楓等等!’一聲富有威嚴的聲音從客廳傳過來,阻止了流川楓的動作‘今天由阿德帶你過去。六點過後我會去接你,一起去“楓谷”。’

六點?流川頓了頓,微微緊了緊眉頭,低頭看向手上的表。嗯…是練球過後,可以!

朝著聲音來源處點了點頭,也不管在客廳內的父親壓根不會聽見聲音,流川乖乖的站在門口處等待司機阿德的出現。
‘阿德,去把車開過來,載小楓去湘北!’

沒多久,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已經停在流川楓的眼前。一位西裝筆挺的男人從車子上走了出來,打開了後車門,對著流川楓微笑。

‘少爺,請!’
‘.......’

若真要說有比這個微笑更令他討厭的話,記憶中似乎也只有仙道那永遠不帶感情的笑容。流川楓一邊在心中暗暗的想著,一邊倒也算聽話的走入了車箱內。

現在正是櫻花季的時後,在學校附近隨處可以見到那被櫻花滿滿覆蓋住的景色,很多湘北的學生往往會在上學途中停下腳步,專心的欣賞著這三月女神帶來的禮物;但這也令學校的教官非常頭痛,近來實在越來越多學生因為賞櫻花而遲到了!當然,這只是題外話。

‘哇~~~是勞斯萊斯耶!’
‘真的嗎?在哪在哪?’
‘好棒喔。裡面的人一定是個有錢的富家子…’
緊皺著眉頭,這就是他不喜歡給司機接送的原因!看著窗外一群一群竊竊私語的人群,流川楓從心底莫名的升起了一股厭惡感,而他的直覺與經驗告訴他,接下來的情況肯定會更加的糟糕。
果然,並沒有讓流川楓失望,當他俊美的臉蛋一出現在眾人焦點前,周圍那驚歎與煩噪的氣氛更是加倍的替流川楓的無名怒氣升溫。
‘少爺請慢走!下午六點請在此等候。’
‘.......’
沒有多撇一眼阿德,流川楓故意大力的關上車門,轉身離去。

今天,真是個令人不爽的一天...

流川楓,湘北高中二年級、現任籃球隊隊長,同時也是流川企業的最小的兒子,望著天空略灰沉的顏色,一邊走著一邊暗暗想道。





‘我要出門了!’手上抓著一瓶剩下半瓶的牛奶,嘴上叼住半片土司,紅髮男孩對著廚房的方向吼了一聲,便往玄關沖了去。
‘花道,今天回來別忘了順便幫我帶一瓶醬油啊!’
一位年紀看來大約三十多歲的婦女探出了頭,對著玄關的兒子叫道。
‘不要啦!你自己去買。我今天練完球要直接去老頭那邊耶。’櫻木花道低頭專心的穿著鞋子。

“咚”
‘好痛好痛好痛∼∼∼’
櫻木花道雙手撫住遭殃地區,邊大叫邊不滿的蹬向眼前的婦女。
‘我不是說過不准叫爸爸老頭嗎?吶,錢拿去,別忘了要買我常用的那一牌。’

不管兒子滿臉的怨念,櫻木玲子在將手上的大鈔塞到櫻木花道手上後,便將已經快遲到的兒子推出了門口。(花花真的是...她生的嗎= =)

‘哼!那老太婆真的是越來越暴力了。竟敢打天才的頭,如果天才變笨看她怎麼賠。唉∼我一定不是她生的,沒錯!我一定是個出生就被母親拋棄的孩子,嗚嗚嗚...我的真正媽媽您在哪裡呢?你的孩子我現在正…’
‘花道,早啊!’
靜靜的看著了會眼前那個正在上演著第N次的櫻木花道秀,洋平知道若再不出個聲打斷這位天才,他可能等等會真的翹課上演個“千里尋母”……
‘唔∼∼是洋平呀!’
櫻木花道看著自己從國中以來的好朋友,眼神瞬間從自怨自艾中轉成可憐樣。
‘怎麼了?又被阿姨打了嗎?’洋平好笑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大男孩;從國中開始,每次做錯事被罵時,就喜歡流露出這種表情來求取別人的同情。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都是那個暴力的老太婆啦!竟然為了一瓶醬油打我這個天才。(花花~~我記得不是醬油吧^^||~~)’櫻木花道拉住了洋平的衣角,看著地上,聲音也瞬間降低了許多‘我一定不是他們的孩子!’
‘花道,你又…’
‘我是說真的!你看他們明明就沒有人有紅色的頭髮,為什麼我竟然是紅髮的?還有明明他們都沒有長那麼高,但本天才卻有188耶,這不是很奇怪嗎?最重要的一點,他們每次都對我這個罵那個也罵的,一定是因為我不是他們生的...’

‘.......’看著身邊這個不斷散發陰霾氣息的大孩子,洋平突然覺得有點想要支持流川楓的那句口頭禪。
歎了歎口氣,洋平便又說著那已經說了N次的安慰話語。
‘你會紅髮是因為隔代遺傳,這件事上次不是已經問過阿姨了嗎?還有你哥哥櫻木正人不也長的很高,難道他也是撿來的不成?至於最後一點,如果阿姨他們不愛你,你這位天才怎麼可以到處打架鬧事,卻還沒被趕出去?’
‘可是....’
‘好了好了∼∼花道,我們再不去學校的話就要遲到了啦!難道你要晴子看到你因為遲到被罰站在校門口的樣子嗎?’看來再不拿出殺手鐧,是別想去學校了。
‘當然不可以!’一說完,花道率先向學校奔了過去,留下身後的好友不斷的搖頭笑著。

這個單純王啊.....

水戶洋平,湘北高中二年級、有一位妹妹水戶蒼,同時也是櫻木的生活大小事顧問對象,欣賞著前方那由紅髮與櫻花構成的美麗景像,一邊想著。





‘櫻木早呀!’
‘刺蝟頭?!你怎麼又出現在我們學校前面?’
‘呃...櫻木,我們打個商量,怎樣才可以讓你不要再叫我刺蝟頭呢?’仙道無奈的笑了笑。
‘刺蝟頭就是刺蝟頭,為什麼不要叫?’
‘這....’
看著眼前那一付理所當然的坦然眼神,仙道突然知間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唉…難道他真的是天才?

‘早啊!仙道。你怎麼有空來湘北呢?’
‘水戶,早安啊!我剛好有點家裡的事要到這附近處理,走到這時卻一時間被你們學校的櫻花給迷戀住了。然後原本打算要走時,就遇見櫻木跑過來了。’
‘原來如此!不過,我們學校的櫻花很漂亮吧?’抬了抬頭,洋平將視線移到仙道身後的那棵繁茂的櫻花樹,一臉帶著感歎的口氣道著。
‘是啊...很迷人呢!不自覺的,就會整個人被吸進去一般。’

‘啊啊啊啊∼∼∼∼你們兩個竟然忽略我這個天才?!’‘還有洋平,沒時間了啦!!你還在這裡陪那隻刺蝟發啥神經,我們快點走了啦!!不然等等遲到就遭了!我不要等你了...’
看著洋平還在那裡一付悠然的表情,花道毅然決定要丟下他,自己一個人沖向了前方一百公尺的大門口。
‘花道....’看著花道的背影,洋平無奈的笑了一下‘忘了跟你說,我們已經遲到了....’
‘噗呵呵...’一旁的仙道,不知為什麼,現在的心情很好。
‘喔?很難得看到仙道君露出這麼沒有形象的笑呢。’
‘因為水戶君和櫻木君真的挺有趣的!’
‘我可…’
前方在此時傳出了花道被罰站的不甘心大叫,也打斷了洋平原本要說的字句。看了看前方,洋平和仙道不約而同的笑了出來。

‘好了!那我也該去安撫一下那個單純王了,仙道君,下次比賽時見囉!’
‘好的。幫我傳達給那位天才,說我會去看他下一場跟陵南的比賽,很期待他的表現...’

仙道彰,T大企業管理系一年級、獨生子,同時也是仙道企業其中之一的繼承人,看著水戶洋平的背影,他覺得,今天的心情很好,很好...

 

〈2〉
 

‘媽的!那隻臭狐狸...’
下了公車,走在楓谷入口間大道上的花道,正一邊用手輕輕揉著臉上淤青的地方,一邊咒罵著那隻該死天殺的死狐狸。(我突然間,很同情剛剛那台車的其他乘客們+__+||)

今天,也不知道那隻狐狸在發啥瘋,竟然以為整個體育館是他家似的,一個人不斷的在那邊表演個人秀。明明身為隊長,竟然完全不理會學弟們的練習,真不曉得宮城幹嘛把隊長交給那種人,難道他不知道狐狸這種動物是卑鄙無恥的嗎?

然後本天才非常好心的提醒他要注意身後的學弟(實際上,是從他背後絆倒流川),結果那隻狐狸不懂感恩就算了,竟然還下手那麼重,而且今天還力道特別的重,真是太可惡了!
最可惡的是,晴子今天竟然完全把眼光放到那隻死狐狸身上,可惡!可惡!

‘媽的媽的∼∼∼∼啊啊啊啊!!!!’
一想到下午發生的事情,花道就激動的猛搖身邊的樹,只差沒有幹用頭去撞樹這種傻事而已,但這也使得花道停下動作,注意起肩上聚滿了白色的油桐花。
‘原來又快到了...’
撫起一朵白色的油桐花,花道專注的欣賞著它。說真的,比起刺蝟頭和洋平口中那什麼櫻花的,他更喜歡這白色小小的油桐花。

‘.......算了!還是快點走吧,老頭還在等著我呢。’
像是在自我安撫著剛剛那火爆的心情,花道決定“天才是不跟老百姓計較的”,便原諒了流川楓今天那可惡至極的行為。當然,這寬大的胸襟只維持到10分鐘後見到流川楓後...


楓谷的面積並不小,更具體的來說,以一個野生公園而言,楓谷可說是非常廣闊豐富的一座。整個園區的特色,除了在一些觀光步道上總會有野生鹿啊、兔子啊、猴子等不定時跳出外(當然再更深入的地方總還是藏著一些令人想不到的危險動物),在這座公園裡堪稱有所特色的,大概就是那種滿五月白色油桐花與八月楓葉的景觀了。每年到了春季這個時期,油桐花樹總是盛滿了整個楓谷,讓白色染上了公園的一區;而到了秋季時分,紅色女神卻又替這楓谷染上了另一種色彩。這是一種自然所給予的神奇,更是楓谷每年可得到上億元收入的主要因素。

來到楓谷的遊客們,明明開放可以駕駛車子方便的導覽整個楓谷,卻依然寧願下來使用徒步的方式,慢慢的沉浸于楓谷所給予他們的寧靜。即使如此他們可說幾乎只能見識到楓谷的一小部份的面紗,但遊客們卻還是樂於和朋友家人們享受那只是一小部份的美麗。

久而久之,楓谷除了從入口到管理室之前有所謂的車道外─這是為了要讓楓谷的董事們處理事情所保留的─,可說是幾乎只剩下步道而已...

流川楓從沒來過楓谷,他也沒想過要來,即使楓谷是他們流川底下的一個很好的收入主要來源。他透著車上的窗戶看著延途的風景,地上那白色的油桐花被車子駛過所產生的陣風給吹了起來,讓原本已經很夢幻的景色更加的像是童話裡的景色。當然,這在流川楓的眼中卻只換來無聊。

說真的,他想睡了。要不是因為父親就坐在身旁,他真的很想將眼皮垂下。

‘老爺少爺,就快到了!’
像是有讀心術般,年過六十的阿德,對著後照鏡笑著提醒了一下,但這個體貼的動作並沒有得到車裡其他人讚賞。

流川原依然對著手上的筆記型電腦不斷的輸入企劃內容,他現在的精神裡,或許根本就容不下其他事物,就連兒子臉上那下午所莫名出現的淤青也不例外。只要不會替他惹上麻煩,就不需要置理自己兒女們在學校的所作所為;他一向如此,也不覺得需要有任何改變!


‘是你?’
‘.......’

看到老爸口中的董事長少爺竟然就是那個在學校處處與他作對的狐狸(明明就是你和他作對吧= =|),櫻木此時只覺得有一種晴天霹靂的感覺。之前他老爸要求說他這個天才得像個傭人般的叫別人少爺時,他可就十萬分的不爽了,現在竟要他叫那隻該死的臭狐狸少爺???想都別想!

當然,當看到兩位少年身上臉上的淤傷如此湊巧,再加上兩人表情都非常的“有志一同”,兩位當事人的父親驚訝程度絕不亞于孩子。只是,櫻木道夫感到的是對流川老爺的不好意思,而流川原卻是覺得丟臉,楓竟然完全沒有上流社會該有的氣度,還和傭人的孩子一番見識,真的是太丟他流川原的臉了。

‘花道,還不快點叫人!’
為了打破了尷尬,櫻木道夫趕緊推了推自己兒子的頭,提醒他不要忘了昨天晚上的約定──今天一整天假裝一個有禮貌的孩子──
‘不要!我不要叫這臭狐狸少爺,想都別想!’
‘你這孩子在說些啥傻話,竟然說這種話,快點道歉叫人!’
‘不要!我不要!’生氣的眼神,直直的看著父親,表現出了他的不妥協。
‘你再不聽話,我可是...’
‘白癡,你以為我稀罕你叫嗎?’
‘你說什麼!你這隻臭狐狸。少囂..老爸,很痛耶!你幹麻打我?!’
‘剛剛不是說過不准你不禮貌了嗎?難道你要我生氣才會乖乖聽話?’
‘白癡就是白癡!’
‘你這隻死狐狸,你說啥!啊∼∼好痛!’
‘你今天是討打嗎?’
‘哼!就算你再打我也一樣,我才不要叫這隻狐狸...’
‘櫻∼木∼花∼道!我數三聲,你再...’

“啪!”

這並不是櫻木道夫動手的聲音,卻很成功的讓現場冷靜了下來。只見,櫻木父子都停下所有的動作,一臉愣愣的看著流川原,以及身邊那臉已開始紅腫的流川楓,表情從一開始的吃驚,到回到原先那無所謂的眼神,只是看著地上。

只是,花道就是知道,從那雙別人看來沒有不同的雙眼中,有一種不甘心的情感正慢慢的溢出。也不知道為什麼,心情瞬間很差,就像是、就像是他也一樣不甘心一樣......

‘我曾經說過,我流川原的孩子不准在外面給我丟臉吧?!’
‘.........’緊握的拳頭,加上了幾分的力道。
‘從現在開始,你每個星期週末都要給我來這邊學習管理楓谷,由櫻木道夫教你所有關於楓谷的事。’
‘可是我要練...’
‘沒有可是!’
‘..........’
沒有多費一絲一毫的心在關心自己孩子現在臉上滿滿的恨意,流川原只是轉身交待著櫻木道夫。
‘從今天以後這孩子就交給你了!’
‘是的,老闆!’
‘你今天先將楓谷做個大概的介紹給他,我晚一點會交待阿德來帶他回去。’
‘但今天有點晚了,少爺他..’
‘會打擾到你嗎?’
‘當然不會!’
‘那就這樣了!我還有會議要開,就交給你了!’
‘這........’撇了一眼流川楓,櫻木道夫第一次討厭他的這位老闆‘是的!’

送走流川原時,月亮已經完全取代了太陽的位置。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鍾,已經七點了呀....
歎了口氣,櫻木道夫走向了流川楓的方向。
‘要先吃個飯嗎?你應該還沒吃吧?’
‘...........不用!’
‘花道的手藝不錯的,你可以...’
‘疑??為、為什麼要我煮給這──’從剛剛就一直發愣的櫻木花道,聽到了父親的話,才回過了神來。
‘花道給我閉嘴!’嚴肅的神情,示意著花道現在不准開玩笑。
‘....哼!誰要吃白癡煮的東西!’
說完,流川楓看也沒看櫻木花道一眼,便走向了管理室裡辦公的房間。而櫻木道夫無奈的歎了口氣後,也跟了上去。


‘........狐狸....’
看著狐狸消失的方向,花道突然覺得好遙遠。
從小到大向來直來直往的孩子,從小到大向來可以恣意追尋著自己夢想的少年;在此刻才發覺,原來在這世界上,還有存在著生活在與他不同世界的人,一個他所從沒去想像過的世界...

那天最後,花道並沒有跟父親一起回家。
這個單純的孩子後來還是替爸爸與那隻狐狸煮了一桌子的晚餐──並沒有很豐盛,但裡面有一道他特地作的拿手菜──,然後在桌上壓了張紙條,上面寫著“我自己先回家了! 花道留”,便走著原本前來的路回去。

花道很少安慰人,他不知道在這個時後該對狐狸說什麼,他並不想看到狐狸這樣狼狽的一幕,即使從很久前就很想看到那隻臭狐狸被糗的一天,但決不是今天晚上這種情形,這種連他自己也不是很能理解的狀況──他的單純世界裡,狐狸被糗的原因應該要是在眾人面前跌倒啦、喝飲料不小心翻倒等芝麻小事──。所以他決定先溜走(但他絕不承認這叫做溜走。天才是不會溜的,花道這樣說!),反正今天晚上狐狸並不會希望再看到他,他就是知道。


‘啊!糟糕...我忘了醬油!回去那個老太婆一定又會耍暴力了..’
月光所洗滌的楓谷之下,有個男孩,一個紅髮單純的男孩,慢慢的走在回程道路上,思考著很多東西。他試著理解他口中那臭狐狸的父親、試著理解他的生活、試著理解今晚看到的每一件事。

但現在這一刻,他心中只想著,等下該找什麼藉口應付家裡的那隻母老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