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

龍堂

〈1〉
 

現在的情況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櫻木無奈的望著那被足以證明時間的米白色牆壁-現在已經約略帶上了一點一點的濁斑──歎著氣的想著,奮力的動了動右手的肌肉,似乎努力的想在不驚動那緊緊環住自己的雙臂下,讓自己的右手稍微舒服一些──被壓了一整晚,右手臂現在幾乎已經呈現麻痹。

‘唔…嗯…’突然感受到身下的溫度似乎蠢蠢欲動,黑髮男子下意識的加緊了手上的力氣,臉上也隱約的透出一絲略帶痛苦的皺顏。

‘……………唉∼’打消了主意,櫻木再次歎了口氣,放鬆了身體,將視線轉向了靠在自己肩懷上的臉,靜靜的低頭望向在月光下顯得更加蒼白的臉。

以後,該拿這隻小狐狸怎麼辦呢────

*       *         *         *         *

<稍早,當天下午──>
‘哇哈哈哈哈∼∼今天那隻臭狐狸遲到了!終於讓我等到這一天啦∼∼你這隻平民狐狸就等著被大姐頭的鐵扇伺候吧∼哇哈哈哈哈∼∼’自一發現流川今天竟然破天荒的沒有在練習時間準時出現在體育館內,櫻木就開始陷入無可自拔的流川未來苦難圖幻想狀中...

“啪”
在一聲完全符合櫻木幻想圖裡的苦難之聲的出現,只見蹲在地上抱頭的卻不是原本所想像中的黑髮。

‘唔∼∼好痛好痛好痛!!!大姐頭你幹嘛啦??你幹嘛打我’櫻木一邊說著,一邊不斷的用手撫著剛剛遭殃的頭,聲音裡還雜帶著一些很可愛卻自然的哽咽不服聲。

‘還敢問我怎麼了?!你今天自從一進來,有哪秒在認真練習的?只會開口閉口狐狸狐狸的叫著!我跟你說,如果你再給我這樣不專心練習的話,我等等就叫你去跑操場十圈!’

‘疑?!我、我才不要勒...都是那隻死狐狸,害我被...啊∼我馬上去練習,馬上去!’看到彩子臉上逐漸陰沈的臉,櫻木趕緊識相的加上最後一句。他可不想在打敗狐狸之前,就先死在大姐頭的淫威…啊不!是威嚴之下...

看著花道遠去的背影,彩子淡淡的歎了口氣。說真的,不止是櫻木,就連他自己,其實都滿擔心流川楓這個小子。這小子練習遲到,從國中以來,可是從沒發生過的事,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想著想著,彩子越來越感覺得不對勁,一定是有事發生在這小子的身上...

‘彩子!你就去看看那傢伙吧!’赤木突然冒出的聲音打斷了彩子的沉思,直接了當的下達了彩子他原本就想去做的命令。

‘可是球隊...’

‘放心吧∼今天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我也滿在意那傢伙今天的缺席。’赤木頓了頓,看向了一旁在做著基礎動作的櫻木‘順便,也把那小子帶去吧!’

‘疑...’彩子聽到了赤木後面所下的指令,帶點驚訝的轉頭看著赤木。

‘那小子,今天根本沒有專心過...’語氣中透出些許的無奈,但視線並沒有離開。

‘啊...又掉了...’紅頭的少年撓了撓後腦勺,便用小跑步的去追被自己運球loss掉的球。他從剛剛就感到非常的疑惑:為什麼今天的籃球特別的喜歡從自己的手上掉出去呢....
當然,這短暫思考的結論,和剛剛想過今天自己的第10個不正常問題結論一樣,一定都是那隻狐狸的錯,因為...我是天才嘛!!

*       *         *         *         *

‘為什麼我非得去看那隻臭狐狸不可?像那種平民老百姓,就算死在家裡,我們也應該要來個普天同慶才對...竟然要我去看他,實在太委屈我這個天才了!哼哼哼...’一路上,櫻木不斷的自言自語著,抱怨著為啥他一個鼎鼎的大天才,竟然得為了那隻平凡的臭狐狸而翹掉練習。

一旁的彩子,看到旁邊這個紅髮的少年一個人邊搔頭邊不停的抱怨,她輕輕的歎了口氣,就再將其注意力拉回到自己那位國中的學弟身上。她實在想不出來,對那個籃球為生命的流川楓而言,有什麼東西竟然值得他翹掉練習。唔∼算了算了!就算在這裡想破頭也找不出個結論,反正流川的家就在前面,等等看到他就可以知道了。

‘唉∼∼今天為了那隻渾蛋狐狸害我不能夠練習,唔唔∼∼今天晴子也有去耶!一定是那隻臭狐狸,故意要挑撥我和晴子的相處時間。啊啊啊啊∼∼越想越不對勁,不行!等等一定要給他一個頭錘才行,否則...’

‘你夠了沒!!!再吵的話..’

突然,從不遠處傳來的一聲東西撞擊的聲響,打斷了彩子的聲音,也成功的將兩人的注意力完全的吸引過去。只見,彩子在幾秒的頓足後,臉上馬上露出一絲不安的神情,眉間瞬間皺了起來。

‘那聲音的方向好像是....’頓了一下‘是流川的房子的地方。’

‘什麼?!’櫻木驚了一下,下意識的再次詢問彩子。

‘快!’並沒有回答櫻木的話,彩子只是一勁的拉住了櫻木的手,就馬上往前快走了過去。
‘我們快過去,我有不太好的預感。’

很意外的,櫻木這時並沒有做任何的反擊,只是靜靜的跟著彩子向前方走去。要不是因為此時的彩子心中只掛念著她那位寶貝學弟的安危,彩子會很高興的發現,現在在櫻木臉上的,竟是一種可以稱之為“擔心”的神情,而不是平常的興災樂禍。

若不是櫻木現在心中也跟彩子一樣只懸著流川的事,他或許也會發現,那隻他天天口中的臭狐狸家裡由外面看起來竟然如此的氣派,不但是標準古老式的地主式房子,門口面上所鑲上的浮雕,也十足的表示出了流川家室的顯赫。同時,他也會知道,為什麼狐狸永遠都是一臉不可一世的樣子,從進門口到主客室以來,他已經不知不覺的遇過了十幾位的傭人,每個傭人個個都是一付受過超級專業訓練一般,非常的得禮。他更會驚訝,為什麼傭人們在看到彩子之後,竟然也沒有多問什麼,就直接讓他們輕易的進入,還領他們往流川的臥室前進。

當然,櫻木現在的心裡,只念著那越來越大聲的聲響,所以這一切一切原本都會讓他驚訝的事物,此時也只是短暫的佔據了一絲微弱的注意而已。

‘滾!!全給我滾!!’隨著一件東西從門口砸出來,帶領櫻木和彩子的管家在一個房間門口旁停下了腳步。

 

〈2〉
 

櫻木從沒看過這樣的流川,至少到今天之前還沒有。

若真要用一個詞來形容流川現在的情況,應該就只有“狼狽”了。散亂的頭髮,不再像過去一樣乖馴的服貼在臉頰兩側,雙眼也佈滿了一夜沒睡而造成的血絲,身上穿著昨天離開學校時的校服,明顯可以知道他昨夜可說是沒有好好的休息過。。

‘狐狸,快住手!’眼看已經失去理智的他,手上緊握住的桌燈,正要向門邊那顫抖著的女傭身上砸去,像是被現在的景像嚇到了一般,櫻木趕緊出聲阻止。

‘.......’聽到了平日那熟悉的聲音,流川楓竟也聽話的停下了動作。將頭轉向了聲音來源處,第一次注意到了進入房內的彩子和櫻木。

在四目交接的那一刻,花道突然感到一絲恐懼,即使他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而恐懼。照道理來說,天才是不應該會害怕的呀!尤其是在這隻素來令人討厭的死狐狸面前,更不可能會有如此的感覺。但此時的櫻木花道,的確因流川楓眼中所散出的氣勢而感到慌亂,如果,那個叫作氣勢的話。

幸虧,流川楓並沒有將眼神定在櫻木身上過長的時間;那對雙眼像是在壓抑著某種爆發性的情感,狠狠的將視線轉向了帶他們進來的管家身上,無言的怪罪為何帶他們進來。

‘是我叫他帶我們進來的!’讀出了男子眼神中的殺氣,櫻木單純的腦子裡,一瞬間只想到要替那門口的管家擔下這過錯。
‘所以,你要怪就怪我,不要牽扯到別人!’

‘白癡!’隨著聲音,流川將發狠的一拳送到了櫻木的腹部,力道比起平常任何都還要來得重。
‘臭狐狸──’櫻木花道向來就不是那種被打了右臉,還獻上了左臉的那類。在大吼了一聲之後,只見他那一拳飽實的擊上了流川的臉頰。
一場再平凡不過的狐猴大戰,就在此時於流川的臥室裡上演。


‘流川少...’被從沒有看過流川打架過的管家而言,開始後悔把這紅髮的衝動少年帶進來。
‘讓他們打吧!他們不會有事的...’彩子安撫著還在驚嚇中的管家,或許這時打上一架對流川楓來說是最好的發洩吧!
‘這...’這位彩子小姐從國中就是流川的學姐,來到他家作客也不是第一次。不知道為什麼,流川家的傭人管家們很喜歡這位強悍的學姐,也總覺得這位流川學姐是個有辦法照顧他家少爺的人。(我絕對沒有在寫流彩 = =|||)
‘走吧!這裡讓他們去打,我們到客廳去,你來好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回頭望了一眼那依舊不斷揚起沙塵的兩人,管家先生歎了口氣,便也跟著走了出去....


那天的後來,彩子帶著滿臉淤腫的櫻木花道回去(臨走時,花道還很不好意思的一邊搔著頭,一邊對著管家對於帶來的麻煩賠笑作揖),已經將近是太陽西沉的時刻了。

一路上,櫻木並沒有主動的詢問流川到底發生什麼?他只是還想著流川剛剛那種要哭出來般的神情;他只是想著流川那像是要粉碎一切般的兇狠;他只是想著,為什麼自己在心中某處裡會有種很悶的感覺,就在看到那隻狐狸那雙眼神的剎那。
彩子也沒有告訴花道有關於她得來的消息,她只是陷入自己的沉思內,默默的走著。
於是,從離開流川家之後,到兩人互相道別之間的這段路,想著不同事情的兩個人,只是沈默的走在那被路燈與微弱夕陽所渲染的街道上。

*       *         *         *         *

然後,當櫻木吃完自己今夜簡略所準備的晚餐後,已經將下午那盤旋不去的疑問拋之腦後,正準備上樓到他的臥室繼續接著昨天玩到一半的遊戲,門鈴卻在此時響了起來。

‘狐、狐狸?’

看著眼前那已略顯醉意的男孩,以及他手中提著一個黑色大提包,櫻木只是不知所措的站在門口,眼睛張的圓圓大大的望著前方,嘴巴一下張開一下闔起,像是要說些什麼,卻又突然間被奪走了所有的說話能力。

‘.....我只知道你家。’第一次沒有嘲諷花道此時的白癡表現,流川楓只是說了一句話,而且自負的認為這個回答就夠讓主人滿意後,便提起他那不穩的步伐,搖搖晃晃的從花道的身邊擦身走過。

‘你、你這隻臭狐狸要去哪?這是我家耶...’當流川離開視線時,花道就像是奪回了神智般,趕緊將門關上後,往流川前往的地方追去。

‘陪我喝酒!’
當櫻木踩著拖鞋啪答啪答的進入客廳時,聽見的就是這句話。

‘你發什麼神經,誰要陪你這隻狐狸公喝酒?我明天可是還要早起去晨練的。而且你沒聽過嗎?運動家是煙酒不碰的,這是常識懂不懂?常識!更何況你才只是未成..’
‘.....白癡!’
‘臭狐狸,你說啥!我可是好心提醒你,你不感謝就算了,那啥態度?’
櫻木理直氣壯的看著眼前坐在地上的流川,而接下來的兩秒鐘沈默充滿兩人之間。然後...

‘不喝就算了!’將自己手中那貴到有名的“約翰走路”放到了嘴邊,狠狠的灌了一口。
‘臭流川楓!!你欠揍!!!!’
‘他們要離婚了。’將酒瓶從嘴邊拿開,流川楓只是沒來由的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即使語氣卻冷靜到像在說另一個人的故事一般。
‘什、什麼?’還停在半空中的拳頭,此時顯得地位尷尬。
‘他們,終於再也不假裝了...’沒有回答櫻木的話,流川只是狠狠的再將手中的烈酒灌了一口。但這次卻似乎過於急,使得流川不舒服的咳了幾聲。
‘狐...流川...’櫻木無奈的歎了口氣,皺著眉頭,選了流川對面的一個空位,坐了下來。

‘陪我喝酒!’再次將那一包裝著酒的大提包踢到了櫻木面前,流川顯然比剛剛進來時醉意更濃。
‘狐狸,別難過...’這次換櫻木不回答流川的問句,他只是帶著少有認真的眼神看著眼前的少年。
‘陪我喝酒!’把手中的酒再次灌了好幾口,流川只是繼續喃喃的重覆這句話。
他懷疑手中酒的真實度,為什麼他越喝,腦中的事實就越清醒。
‘我們是男子漢,所以要堅強點...’沒有拿起任何的酒瓶,櫻木只是繼續直望著流川說著。
‘陪我喝酒!’
‘就算父母分開了,你還是有著爸爸和媽媽。’
‘陪我喝酒!’
‘那些是大人的事,我們不懂,但...’

就這樣,兩個大男孩面對面坐著,一個只是不斷的往嘴裡送酒,偶爾喃喃著重覆同一句話;另一個則只是自顧自的說著他所認為叫作安慰的話。這種雞同鴨講的可笑情景,一直持續到當黑髮的男孩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時才宣告結束...

*       *         *         *         *

‘呃∼你真重!’
簡單的用著濕毛巾將流川梳洗一番後,櫻木死命的撐著肩上的重量走向床邊,他從不知道流川楓原來是那樣重。在好不容易終於將流川移到了床邊,正準備將他安頓于床上時,卻哪知流川突然無意識的掙扎,將花道與他整個人跌到了床上。
而更令人不爽的是,為什麼竟然是這隻臭狐狸壓在身上。

或許是因為今夜的氣候稍嫌過涼,在觸碰到花道那略高的體溫後,流川楓竟緊緊的抱住了花道。
‘喂!流川楓∼∼你放開啦’感覺到了兩人之間那曖昧無比的姿勢,櫻木紅著臉拉扯著流川楓雙臂,想要從之間掙脫出來。
‘不要...我一個....’微弱的喃語,從流川的口中泄了出來,卻阻止了原先櫻木的掙扎。

低頭看向流川那堪稱雪白的臉龐,突然間,他不得不承認流川那俊毅的輪廓,怪不得能夠吸引住學校裡所有女孩的視線。

但真正讓此時櫻木全神注意的,卻是流川眼角裡那溢出的一滴淚水。因為這一滴淚水,櫻木放棄了掙扎起身的念頭;因為這一滴淚水,櫻木再次陷入了下午的問題裡。也因為這一滴淚水,改變了他與他之間的關係...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