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沐澤我。潔淨我而又污染我。
※ ※ ※
那夜色,很美,單純至極的顏色,卻能掩蓋一切。
流川和櫻木住在一起,淡淡的生活。
他們的家很小,很小到兩個人要緊緊的,緊緊的在一起。
不過那只是兩個人的家,只有兩個人的空間,正好的,容納兩個人,就好。
很偏僻臨郊的房子,夜晚可以看到純淨的夜色。
流川愛著櫻木,瘋狂的愛著。
摯愛,是件很讓人痛苦的事情。
深愛一個人沒有盡頭,所以想把他捧在手心,呵護著,所以要把自己濃烈的感情久久的在心中釀成淡淡的成分釋放出來,所以壓抑著不去觸碰他傷害他,用了疼愛且無奈的眼神,望著被自己小心翼翼對待的易碎的水晶般的單純的人。
所以,相互約好了的。只是住在一起,而已。
淡淡的生活,相安無事。
只要自己守在他身邊就夠了,流川想。
# # #
那天的夜幕,落的格外的早。不一會兒,便已是純然的黑色。如碎淚的星,不起眼地耀出伶仃的光,終還是穿不透夜的深邃的眼睛去。
櫻木是早晨出去的,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流川伏在窗子邊向外望,身子僵硬著,晚風冰冷。
從前從沒有過的,櫻木,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流川面無表情的向外望,身子僵硬著,夜空清冷。
夜的眼簾垂下來,深不見底。
流川從不問櫻木出去做什麼的,雖然有本性的複雜,卻終究還是十六歲少年的單純,更兼之以沈默寡言。他只是目送他離開,而後,等待他歸來。
而櫻木,也從沒有像今次一樣,遲遲的,不歸。
究竟有多長時間了?夜的顏色撲進窗子裡去,沒有燈光的等待。
# # #
『狐狸!我回來了!』清脆的聲音響起,櫻木。
沒有聲音,沒有燈光,暗的,仿佛他走了那麼長的夜路卻終究沒有盡頭。
『狐狸?』紅髮的少年有些疑惑的叫著,伸手在黑暗中摸索著去開燈。
未等觸及,卻已被突如其來的推倒在床上。
驚訝的瞪大眼睛,黑暗中只望見流川的雙眸,幽深如夜,卻又含了不熟悉的情感。
『等你很久……』流川喃喃的說著,眼睛直直的注視向他,手卻去撕扯他的衣服。
從未有過的。
櫻木掙扎起來,伸手想從懷中掏出什麼,大力的掙脫之間,那東西卻自己掉了出來,映了微透的月光,依稀辨得出手錶的輪廓。
流川並沒有注意到的,長久的等待所積累的壓抑的不安幾近洗去理智,那麼長久的,每月,每天,每時,望著心愛的人,忍耐,波濤洶湧的情感。
衣衫沒有聲息的落在地上,一點聲息也沒有。夜,靜的出奇,只有兩人微微急促的氣息。
從未有過的。
櫻木仿佛認清了什麼似的,不再反抗。只是閉了眼睛,不肯張開。
風從半掩的窗子外溜進,冷意襲到肩頭。他感受得到流川的氣息,緊緊的,環繞著自己。
說好了只是要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的,彼此相愛而已。
像這樣子,從未有過。
不知所措,好像自己的身體在那裡,任著身上的人宰割一般。
流川的唇沿著櫻木的頸子一路下滑,細細密密的,紅色,痕跡,深深淺淺。
櫻木緊緊的閉了眼,閉了眼仿佛濃黑的夜的眼睛在窗外不肯張開一般,惱人的處境,就是想轉頭逃避永遠不去面對,然而如絲的情欲卻漸漸的被流川的吻挑起,紛亂的在體內蔓延,糾纏而不可收,以至徑自擴散至身心的最深處去了。
──是因為自己也愛他的緣故麼?
匆亂中掉出的手錶被丟在一邊,秒針有些顫抖,伴了清脆而有規律的滴答聲,在這靜謐的無人知曉的夜晚。
『花道……』黑髮的少年深吻著他的唇,眩暈的感覺停留在腦中,片刻,竟然有些迷醉。
如火的紅髮散亂在枕上,因蒙了一層淡淡的月光而泛出柔和的光暈。櫻木覺得,此刻的自己,真的不是自己了。
『花道……愛你……』流川喃喃的低語著,修長的手指在所愛之人身上,極盡更深一步的探索,『愛你……』
『愛你……』從前的沈默寡言,壓抑至此,似乎全部化作了這一句話。
『愛你……』不住的重複著,宛如魔咒一般。
深深的刻進靈魂裡去。
『流……楓……』櫻木的聲音因滲入了過多非自主的因素而更近似於嗚咽,斷斷續續茫無目的的微弱的喘息,緩緩的流動在這充溢了夜的濃色的房間。
『愛你……』因雙唇的糾纏而變的模糊的聲音,消溶在了夜的氣氛中,不著痕跡。
感覺到那手正將自己的雙腿分開,櫻木的呼吸驟然的急促,緊閉了雙眼,睫毛還是有些顫抖。
於是流川便在他緊閉的眼瞼上輕柔的吻了下去。
不安麼?
櫻木伸出手臂,在那夜的濃黑中摸索幾下,觸到流川的背,便環了上去。
不安……所以要緊緊的擁著你。
緊緊的,膠密的擁著你。
然後就在那一剎那。
緊咬了下唇努力不要自己痛出聲來,混亂之餘感到流川的吻綿密的沒有盡頭一般。
靜寂了一會的時間,窗外夜的空洞的眼睛仿若無物的睜著,房內卻彌漫起微妙的情感,剛想籲口氣的櫻木猛然一震,更大的衝擊襲來。
夾雜著苦痛和其他一些奇異感受的東西在腦中翻騰著奪取了意識的能力,因痛感而猛然張開雙眼注視向面前的人,流川,與夜同色的眸子早已不復夜的冷靜而帶了狂亂的色彩。
月的光華淡淡的灑落在窗前──殘月,落寞的在天邊。
『愛你……』不住的重複著,宛如魔咒一般。
咒語之中兩人緊緊的相擁,仿佛要把對方擁進自己身體裡去一般無間。
櫻木琥珀色的眸子朦朧著,唇邊微微吐出低低的聲調,雙肩因了流川的原因而有些顫抖。
如同要證明給心愛的人什麼,流川,在他的體內,激烈而狂野。
既然已經有所愛,那麼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愛,是使人瘋狂的事情。
然而為何還要追求這種情感到死呢?
──因為你。
感受到口中的血腥,卻是咬破了下唇的。流川一邊繼續著動作,一邊將唇湊到他口邊吸吻血漬。櫻木直直的張著眼睛,突然有淚很快的下來。
『不喜歡麼?……』吻著他,流川含糊的問著,不思停止。
櫻木慌亂的點頭又慌亂的搖頭,淚卻流個不停,滑過染了緋色的臉畔,直向散亂的紅髮裡去。
愛,是使人顫慄的事情。
然而為何還要承受這種情感到死呢?
──因為你。
那夜是靜寂無聲的,默默的籠著這兩人,仿佛這僅有的夜,是為了這僅有的兩人而存在。
# # #
夜的顏色依舊濃烈著,深深的黑色化不開一般。
櫻木有些艱難的支起身來,在床上摸索著什麼。
『白癡,開燈啦!』一成不變的聲音,靜的,然而在此刻,卻微的有些發顫。
──他會怎樣想?
這漫長的一夜,眼睛一直在黑暗中渡過,竟然──忘記了還有人造的光以為只能處在深的夜色之中。
那樣的感觸。
站起身走去開燈,冷不防被流川從背後一把抱住,窗外的月冷冷著,泛出些冷光來。
『白癡……不可以離開我太久!』低聲的說著,帶了威脅的味道,並且把手臂圈得更緊。
『死狐狸……笨蛋狐狸!』竟然笑了。
眼角仍掛著淚痕,但櫻木,的確是笑著的。
『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麼?』
『……』搖頭。流川只記得,今天,自己等櫻木等到要發瘋──後來似乎也確是發了瘋的。
『今天是我們住在這裡整一年的紀念日耶!所以我想……要送你樣禮物的。洋平說,最好是手錶。我邊跑出去找了……』
『白癡!買表要用那麼長的時間嗎?!』然而心裡是柔軟的。
『我挑了很久丫!才找到一塊滿意的!』有些不滿的嚷起來,臉上帶著尚未消褪的緋色。
流川無語著,突然鬆開他,走到床前,翻了一陣,似乎是找到了,舉了起來放在眼前看。
『是這塊麼?很喜歡啊……』亮晶晶的表殼,將唯一的一絲月光也反射了回去。
『本來……』櫻木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本來不想現在就對你說喜歡的……』
流川不作聲的吻著他,然後將那表戴上,直直的盯著,說道:『我喜歡。』
『白癡狐狸丫!……你沒有穿衣服,戴什麼手錶?』說著,臉猛然紅了。
『嗯?』不懷好意的望向他,流川的眸子,是如夜色般的幽深不見底。
於是櫻木便慌亂起來,伸手去捉他戴表的腕子,口中緊緊張張的應道:『我也很喜歡啊……』
夜色無聲的侵入整個房間,安靜的顏色,伴著那房間內,僅有的兩人。
那房間偏僻臨郊,每晚,都可以看到純淨的夜色。
淡的,溫柔的夜的氣息。濃的,冷靜的,夜的氣息。
在這只容兩個人的,小小的,空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