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

Katy

 

 

迷路了。

流川站在小巷的路口,完全找不到回家的路。或者正確一點來說,他連自己從哪一條路走到這裡來的都記不得了。
發生這種事對路感一向自豪的流川來說簡直是人生一個不可抹滅的污點,但現在不是他可以感到恥辱的時候。

『今天爸爸要從美國回家了,放學要記得早點回來喔!』
早晨出門上學時母親的微笑叮嚀還猶言在耳。

完了……現在要怎麼辦才好?
對一個小學六年級的孩子來說,放學回家還會迷路已經變成是一件非常丟臉的事。但現在的情形看起來也並不是只有“迷路”兩個字可以形容的單純。


所謂好奇心殺死一隻貓。
走出校門不遠就是市區,非常地繁華熱鬧,流川每天總是固定要穿越過這些車水馬籠之後才能回到他的家。
精品坊,書店,咖啡館,藝廊,人文匯粹的十字路口,一個已開發城市的必備景觀。
一貫沉默地穿過這些時尚建築,流川拉緊了書包背帶,只想著要快快回到家。
然而只是匆匆一瞥。

那是位在咖啡館旁的一條極狹窄的小巷,看不清巷內有什麼樣的景致,有一種詭異的氣氛,一種與世隔絕的彷彿。

紅的,一個人影一閃而過。

其實也不知道那個紅色的人對自己到底哪一點有吸引力,流川下意識的就追了上去。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並不會有人注意一個小孩的背影是怎麼消失在大街上。


在哪裡?

流川一邊跑一邊東張西望著,漸漸地停下腳步,呆愣在原地。
紅色的人影從那一瞥之後就再也沒見著,流川站在人煙罕至的巷內,四周偃然是與外界完全不同的景致。

毀壞的紅磚瓦舍,地面到處都是龜裂的痕跡,天是看起來像紅的但並不是,是遠處一大片屋房燃燒的火雲直竄天際,濃煙密佈。
流川狠狠地打了個抖,有那麼一瞬間,他彷彿看見街巷邊的民眾從屋內奔逃出來,有婦人的叫喊,有孩童的啼哭,有壯漢們在大吼:『水啊---快找水過來!別待在屋子裡--很危險快點出來---』
一個眨眼,這些情景卻馬上又消失不見了。天空變得有些陰暗,已不復方才火一般的紅,眼前依舊是初見的那些破敗屋瓦,無人的空城。


風沙沙地吹著,溫度不低,卻讓流川冷得抱起雙臂。

無人的…空城嗎……?

流川四處張望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是誰?」一個男孩的聲音。
流川轉過身,看見的,是剛剛那抹紅色的身影。

一個有著火紅頭髮的少年。

「這裡……應該已經沒有人住了才對,為什麼你會在這裡?」少年緊握著拳,另一隻手裡拿的是一只揉皺的紙糊風箏。
「……」流川只是怔怔地望著少年沒有回答。
「你穿的衣服也好奇怪。」少年眼光怪異的打量著流川的裝扮,不時地拉扯自己有點骯髒的衣擺看看自己。
「反正你不能待在這裡,快點去別的地方吧!」少年擺擺手,轉身就要跑開。

「喂!」流川喊住少年。「你知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走到大馬路?」
總該先問問回家的路吧?

「大馬路?」少年皺了皺眉。「這裡附近全都是這個樣子,沒有什麼大馬路啊!」


沒有大馬路?!不然他是怎麼走過來的啊!難不成大白天看到鬼??
流川睜大眼瞪著紅髮少年,不是很想相信他的話。


「幹什麼瞪人啊你?我又沒說錯!」少年回瞪流川兩眼不甘示弱。
「你從哪裡來的?」
「我又不認識你,幹嘛要告訴你啊?」
「大白痴。」
「你說誰是大白痴?你才是狐狸臉啦!!」少年氣得跳腳。「你才是狐狸臉!你是狐狸、狐狸!!我不是大白痴∼∼∼」
「那我怎麼辦?」看著少年過激的反應流川覺得有點好笑。
「我怎麼知道你要怎麼辦!」沒好氣。
「這裡只有你。」
「那又怎麼樣?」
「所以我要跟你走。」
「啊?本天才什麼時候答應要給你跟了?!」
「那你想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我要怎麼辦!」
「所以我跟你走!白痴!」
「你、你@#$%*……」


在一個繁華都市街道的巷內竟然有這麼一片地方其實是很奇怪的事,但流川即使懷疑也不想去多思考些什麼,畢竟還只是一個孩子的年紀,所以也就只會思考他這個年紀應該思考的事,這樣奇幻的事情發生也並沒有引起任何他想要尋求事情原委的興趣。
不曉得紅髮少年要去什麼地方,沉默如他也不會想主動開口問,只是默默和少年併肩同行,關於這些像是世界末日一樣的屋舍街巷雖然暗自感到驚訝卻還是一個字也不過問。

「你叫什麼名字?」少年率先開口。
「……流川楓,十一歲。」習慣性的,流川也把年齡報了出來。
「啊?什麼?」
「白痴。」
「喂!沒人教過你什麼是禮貌嗎?這樣白痴白痴的罵,你罵得很爽別人聽了可不爽!我是天才咧!死狐狸!!」
「你呢…?」
「哼哼,想知道我名字嗎?偏不告訴你!」
「叫你白痴就夠了……」流川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混帳!誰是白痴?!你給我聽好了!我叫櫻木花道!櫻--木--花--道--!!」
叫作櫻木的少年簡直被流川氣得差一點拿手上的風箏砸過去,每每手已經舉到半空中才又硬生生的收回來。
「算了,本天才不跟一隻動物計較!」

誰是動物?流川忍不住瞪了櫻木一眼。

身旁的少年真的是自己從來沒遇過的類型,是很容易討人喜歡的那種活潑男孩,有趣,但是也一樣欠揍!
這是打從遇見櫻木之後流川歸結得出的小小結論。


「到了。」櫻木指了指前方。
眼前是一條淺淺的小河,河堤下沿著河道是一道寬廣的綠草空地。櫻木很高興的跑到空地上,回頭向流川招呼著:「喂,快點下來啊!」

櫻木要去的原來只是一個可以放風箏的地方。

流川坐在櫻木旁邊看著他興高采烈的替風箏紮上線,突然很想知道現在究竟幾點鐘了,抬起手臂看看手錶,卻發現上面的指針全都是靜止的,秒針還有點跳動,但是根本一秒也沒有前進。

怎麼回事?壞掉了嗎?
流川摘下手錶甩一甩,指針狀態還是一點都沒變,沒有任何辦法,流川將手錶收進口袋裡,只能等回家再拿去修了。

---如果還回得去的話……


「欸!你這個裡面裝了什麼東西?」
不知道什麼時候櫻木丟下風箏開始興味盎然地翻起流川的書包。
「死白痴,誰讓你碰了?」流川想把書包搶回來。
「唉唷,看一下會死啊?」櫻木轉過身抵開流川的手,翻找著書包裡的東西。

「這是什麼?算數……國語……還有音樂??看起來真無聊…不好玩……啊!這個!!這是什麼?!」櫻木從書包裡拿出一個貼了心型貼紙的信封。

又來了。

流川總是對這些莫名其妙從自己書包裡生出來的信無可奈何。

「『親愛的流川君,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歡上你了,你是全校最帥最棒的男生,我一直都很仰慕你,希望你能了解我的感受…… 六年三組 愛慕你的○子 上』是告白信啊?她居然叫你“親愛的流川君”欸!好噁心喔∼∼∼哈哈哈哈!!」櫻木抓著粉紅色的信紙捧腹大笑。

流川不悅的皺著眉,搶過櫻木手上的信紙信封揉成一團,投進小河裡隨波逐流。

「哇啊!你怎麼就這樣丟掉?!」
「不然?」
「好歹也是那個女生的一片心意啊……」櫻木看著漸行漸遠的紙團暗自感到可惜。
「一天讓你收個五封以上,要不要?」
「五封?!」櫻木驚愕的抓住流川的肩膀,張大眼左看右看流川的臉頰,隨即背過身去大喊:「那些女生是瞎了眼啊--?本天才明明就比你這只狐狸帥上一百倍,為什麼我從來沒收過女生的情信?!嗚哇∼∼∼」

「大白痴……」流川收拾好書包放回自己身後。
「不管,我要補償!」櫻木一臉怨念地回過頭。
「?!」什麼補償?誰欠你了??
「今天一整天你都要當本天才的御用玩伴!」
「誰理你?」還“御用”咧,這白痴!
「我不管!就是你啦!!」
「我要趕著回家。」
「反正你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不是嗎?」
「……」
「就這麼一次……好吧?」

流川沒有回話,但他拒絕不了櫻木那樣懇求的眼神。

那眼神,似乎……有點哀傷。


「會放風箏吧?」櫻木舉起紮好線的風箏。

流川搖搖頭。

「笨蛋!這個都不會?我教你啦!本天才以前可是村子裡最會放風箏的人咧!看好囉……」
櫻木對流川笑了笑,口水濕潤手指來測試一下風向,接著一手抓著線圈,一手逆風架好風箏。
「要開始了,一……二……三……跑!」

「飛起來了∼∼∼喂喂喂!看到沒有?」櫻木興奮地大喊著。

這種程度的風要來放風箏其實是很勉強的,但不可思議的是,當櫻木一放手拉著線開始向前跑去時,風竟然就開始咻咻地吹起來了!線越放越長,風箏也越飛越高。流川仰起臉,才看清楚了風箏上的圖案是一隻浮世繪風格的展翅的蒼鷹。

「喂!不要杵在那邊啊,你不過來我怎麼教你?」櫻木一邊叫嚷著,一邊注意收放拉扯絲線讓風箏保持平衡。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這邊沒有什麼大馬路啊!』


「吶,如果風箏飛得很穩的話,像我這樣拉一拉,然後把放出去多餘的線慢慢收回來就可以了。」


---你是誰?
『聽好了,我叫櫻木花道!』


「啊∼∼∼不是這樣啦!你這個笨狐狸!!」


---時間……時間靜止了…?

『這裡……應該已經沒有人住了才對……』
『沒有人……』
『已經……』

---怎麼可能?


「現在是什麼時候?」流川忽然開口問。
「呃?我不知道……大概是傍晚吧?」櫻木聳聳肩。
「不,現在……」流川面色有些凝重。「現在是平成幾年?」
「平成是什麼?現在是大正十二年。」

大正?!

流川對本國的歷史年表還沒有很清楚的概念,他只依稀記得平成之前是昭和年代,大正?不會比昭和更前面吧……?


穿過一條巷子就莫名其妙到了八十年前的時代,這樣的遭遇對一個十一歲的小孩來說也算夠離奇的了。


「幹嘛啦?看什麼看?!」對於流川問話之後持續投射過來的詭異目光櫻木感到非常不悅。
「你是誰?」
「什麼我是誰?你幹嘛啊??」
「這是哪裡?」

……


風停了。
風箏從空中緩緩地飄降下來,彷彿蒼鷹在翱翔。


為何光鮮亮麗的城市背後隱藏的是一個八十年前的過去?


「沒有人了……再也,沒有人了。」櫻木說。「只有我還在。」
「……為什麼?」
「因為只有我還不肯走。」櫻木低頭,表情彷彿他一瞬間長大了十幾歲。

「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知道什麼?


「嘿,狐狸!」櫻木突然很開心的笑了。「本天才今天玩得很高興。」


風箏還慢慢地飄降著。


「因為你。」櫻木右手搭上流川的肩膀。


蒼鷹要落下了……落下了……


「要記得我噢!」
「本天才是…櫻木花道!」


你是誰?


「風箏!」
飄落的風箏掉進小河,流川喊了一聲,忽地墜入了河裡,深深的河裡……
像海一樣的深……

藍藍的水裡有著櫻木紅色的笑臉……



……


「弟弟,你沒事吧?」

感覺到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臉,流川矇矇地睜開眼,一張成熟女人的臉。

「怎麼坐在這裡睡著了呢?這樣會感冒的。」穿著整齊套裝的女人微彎著腰將坐在地上的流川拉起,手中拿著的紅色雨傘向流川移近了些替他擋點雨。


紅色……

下雨了嗎?


流川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都被雨打濕了,連頭髮都濕淋淋的,瀏海還不時滴著水。
「放學別在外面逗留太久,下雨就要快點回家喔!」女人一副老師說教的口氣,眼看流川沒什麼大礙便擺擺手先行離去。


流川悵然。


眼前是原來熱鬧的市區,正值下班時間,馬路街道上的行人車輛更多了。

哪裡來的破敗房舍?
哪裡來的小河?
哪裡來的……

……櫻木花道?


手錶上的指針開始滴滴答答地走了。

雨還下著。
流川淋著雨,看著自己握緊的右手,慢慢地攤開掌心……

一紙撕破的風箏面,雨水積聚在揉皺的紙面上,還看得清楚,這是圖案上蒼鷹翅膀的部份。


『飛起來了∼∼∼看到了沒?!』

櫻木的笑鬧聲……好遠…好遠……聽不見了……


『嘿,狐狸!我今天玩得很高興。』
『要記得我噢!』
『本天才是……櫻木花道!』


你的意思是再也不會見面了嗎……?


「這個…大白痴……」


不會再見面了…?


『平成是什麼?』


……大正十二年?


幾天之後,在流川走進學校圖書館翻閱日本史相關的年鑑之前,他的腦袋一直都只裝得下這個年代的數字。

一套顯然是教師專用的日本歷史年鑑,翻閱起來的感覺很大氣,但流川一點都不在乎這種知識份子(對小學生來說是書呆子)特有的驕傲。整套歷史年鑑從明治三年開始寫起,明治時代的年鑑只是薄薄的一本五十頁,到了大正十年開始卻膨脹為五百多頁!沒有空閒去讚嘆歷史的偉大,流川只專注著找尋大正十二年的部份,他想知道那一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那時候的城市會是那個樣子,又為什麼……會有櫻木這樣的人存在?

『大正十二年(西元1923年)九月一日 --- 發生芮氏規模7.9級的關東大地震,東京成為一片廢墟……85%的房屋毀於一旦,橫濱96%的房屋被夷為平地,14.3萬人喪生,財產損失達300億美元,無家可歸的難民數以10萬計……』


難民?!

流川這十一年來從沒這麼驚訝過,他又怎能想得到有著那樣燦爛笑容的傢伙居然會是難民?


『就那麼一次……好吧?』

流川始終忘不了櫻木那樣的眼神……
異常深刻的哀傷……


『……只有我還不肯走。』
櫻木低頭,表情彷彿他一瞬間長大了十幾歲。


因為捨不得自己的家嗎?
捨不得那些過往的快樂記憶……
即使恐懼,即使痛苦,也無法丟下那些再也找不回來的過去……

人們都想要忘記苦痛,努力地彌補傷口,把痛苦和過去一併拋棄,選擇一個新生的未來。
櫻木不想捨棄,所以連恐懼的記憶也一起不吭一聲的吞沒了---

只有一個人嗎?
一個不過是……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


『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流川閤上書本,不願再去想了。

反正……不會再見到了吧?


「楓,」母親的叫喚從不遠處傳來。「在發什麼愣?快點跟上來呀∼」


那種奇怪的事,再想下去也沒什麼用……

站在父母身旁,流川默默地看著母親在祖父母的墓碑前獻上一束美麗的白色菊花,父親用小杓子舀著水,小心地灑在碑石上。

掃墓祭拜對流川來說是一件很無聊的事。他漫不經心地張望著四週的石板小徑,不遠處的一座墓碑吸引了他,流川走了過去,整個人就在墓碑前驚呆住了……


四個字:櫻木花道。


怎麼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流川呆望著眼前的墓石,上面刻的的確是櫻木的名字,生於大正元年,卒於昭和63年……

昭和63年,正是自己出生那一年。

只覺得一陣寒冷從胸口竄遍全身,不可思議。


有一點害怕,但流川還是壯起膽子走近墓碑,伸手撫摸碑石上刻劃的名字,石碑的冰涼穿過皮膚透進身體裡,傳遞到每一根觸覺神經,專注地手指劃著墓碑上的名字,一筆一劃的……櫻……木……花……道……


是真的嗎?原來你真的存在過?


『你是誰?』

彷彿第一次遇見那般,那是櫻木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進耳朵裡,印在心上。

「你是誰?」

為什麼那聲音聽起來這麼真實?好像就在身邊……


「喂!我在問你啊!!」


流川猛然回過神。這一次,他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連驚訝都忘記了……


「你站在這邊幹嘛?我不認識你。」

一模一樣的聲音,一模一樣的紅髮,一模一樣的臉,完全一模一樣的人。


真的是你嗎?


「這裡應該是本天才站的地方才對!」流川向後退開了些,少年捧著一束百合花站上流川剛才站的位置,蹲下輕輕地把花放在墓碑前。

「嘖,看著一個跟自己名字一樣的墓碑感覺真是那個……」


他也叫櫻木花道?


「你叫櫻木花道?」
「對啊,這個是我爺爺的墓碑。」

爺爺?!

流川這下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爸幫我取了一個跟我爺爺一樣的名字,他說因為我跟他一樣都是紅頭髮。什麼嘛,本天才還沒出生他就先死了欸!這種事我哪知道真的假的?真不曉得我爸在想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
『你叫什麼名字?』

兩個時空,卻是相同的聲音,相同的問話。


「……流川楓,十一歲。」

是不是也曾經對你說過這樣的話呢?


「我也是十一歲。」櫻木笑著。「叫我天才櫻木就可以了,哈哈哈∼∼∼」
「大白痴。」
「你說誰是大白痴?你才是狐狸臉啦!!你是狐狸、狐狸!!我不是大白痴∼∼∼」櫻木大叫著。


陽光下,兩個鬧得不可開交的少年,第一次,真正的遇見了。

 

--END--

嗯……請不要問我在寫什麼,因為我也不知道!(死)
越寫越覺得我在浪費題材……||||||
關於放風箏的部份,只是憑我從小到大唯一一次經驗的模糊記憶來寫的,如有錯誤還請指正,謝謝!
另外我要補充一點,故事中流川所處的年代設定是平成11年(1999),嗯,就這樣,沒什麼用意(爆)

謹以此文獻給我所珍惜的每一位朋友
祝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