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狐》

Katy

〈9〉

 

任何物質皆以能量的形式存在。

根據物理學的質量不滅定律,含有能量或可轉換能量的東西都是系統。能量不會無中生有也無法消滅,僅止於形式上的轉換。

人亦是一種能量。正確來說,人的肉體是一種能量,真實過後虛無的存在。

「人類對存有的遺忘。」海德格如是說。

愛是一種存有,人是一種存在;愛也許是短暫的瞬間,而你,是永遠──

屋子裡的空氣異常凝重。

仙道瞟了一下高壓冷氣團來源───流川,覺得自己來的似乎不是時候。
「嗯…那個……」仙道想找藉口離開。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流川看著櫻木。
「什麼?」櫻木完全沒察覺流川有何異樣,果然神經大條。
「你沒有話要跟我說?」
「幹嘛那種口氣啊!你要我說什麼?」
「說什麼?」流川用力拍了桌站起來。「很好,不用說了。」不再多看一眼,流川走了出去。
「在生什麼氣啊!?麻煩的狐狸,我又沒怎樣!」櫻木被流川搞得也有點不爽了。

「不去追他沒關係嗎?」過了半晌仙道才開口。
「別理他……」櫻木倒了杯水喝。

早上才說要留下來等自己的答案,這下又悶聲不吭的走人,這狐狸到底在想什麼啊!

他就這樣……丟下自己了嗎?

「這什麼東西?」仙道看了桌上擺著一條項鍊,隨手拾來把玩著。「做得挺精緻的……你從哪裡弄來的?」
「那隻狐狸的。」
「他的?」仙道若有所思。「楓葉的形狀……FOREVER……」
「你在講哪門子話啊?」
「英文,你看,這上面刻的。」仙道把項鍊拿給櫻木看。「我在城裡認識幾個洋商人,跟他們學了幾句。」
「這是在說什麼?」櫻木看著,臉色竟有些沉重。
「FOREVER,"永遠"的意思。」
「永遠……」櫻木放下手中的杯子。想起手掌還殘留著流川手心的溫度,想起唇邊還沾染著流川獨特的氣味。

『我喜歡你…喜歡你……』

「唉…」櫻木嘆了口氣。「笨狐狸!」搶過仙道手中的項鍊掛在胸前,櫻木奪門而出。
「喂!你……」仙道只聽見大門碰地被拉上的聲音,突然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還要再待下去嗎……?」

不久櫻木在海邊找到流川,慶幸自己沒有因剛才一時衝動的想法跑去山上找他。
「喂~~~~~~」櫻木大喊。
流川坐在一塊平坦的石頭上,頭也沒回。
「幹嘛不理我!?」櫻木坐在流川旁邊,想好好跟他說話。
「哼。」流川頭偏向另一邊故意不看櫻木。
「你在氣我帶別人回來?」
「……」
「那是因為他說他對這裡不熟,所以我才……」
「不是那件事。」
「那是什麼?」
「……」
「又不說話!跟你說話很麻煩耶!我可不會狐狸語言!!」
「那傢伙說你有事會跟我說。」
「哪個傢伙?」
「跟你很熟的。」
「你說洋平嗎?」櫻木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嚴肅。「他跟你說了什麼?」
「他說你會自己告訴我。」
「……」
「我算是你的什麼?」

櫻木不回答,流川也沒再問。

天際的火紅越趨暗沉,夕陽幾乎沒入了海平面。

「流川,」櫻木望著滿天星斗,嘴角上揚,又是那樣一個純真無邪的笑容。「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可以嗎?」流川終於正眼看了櫻木。「我們還有以後吧?」
「────!」

「回去吧!天快黑了。」
櫻木正要起身卻被流川拉住手,硬是把他扯下來。
「別回去了。」有你在,哪裡都一樣。
「不回去……?」流川手環住櫻木的頸子,把頭靠在他肩上。「喂,等等!你給我說清楚,什麼叫不回去!?」
「白痴,」流川用唇撫觸著櫻木的脖頸,曖昧的吻。「你想丟下我嗎?」
「說、說什麼鬼話!你剛剛還不是扔下我一個人!」
「你很怕我丟下你不管?」
「啊?才、才沒有!不、不要自、自以為是,臭狐狸!!」又結巴了…流川悶著很想笑有點身體微顫,櫻木則因為不小心洩漏心事而滿臉通紅。

「那讓我纏著你,」流川很認真的說。「一輩子……」

愛也許是短暫的瞬間,而你,是永遠──

「你還沒回答我。」流川照樣賴在櫻木身上,另一隻手壓著他的手背。
「回答什麼?」維持過久這種姿勢,櫻木有點腰痠。
「我是你的什麼?」
「什麼什麼,你不就是隻狐狸嘛!哈哈哈~~~~」櫻木不自覺反握流川的手。
「你的嗎?」
「什────」流川的話如閃電般擊中櫻木的腦袋,一時無法運轉。
「你的?」流川將額頭抵著櫻木的,鼻尖相碰觸,交握的手傳遞著劇烈的脈動心悸,皮膚下的血液逐漸騰湧發熱。
「我……」櫻木不知該說什麼。
流川垂下眼簾,輕輕地吻了一下櫻木。

很像一陣微風拂過嘴唇的感覺,櫻木這麼想。

「等你想說再說。」流川重新靠回他肩上。

******************

從殘缺的記憶裡似乎聽過這麼一個故事,有關星子的故事。

據說人在死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懸上天際,遙望夜空下它所掛念的人。它閃爍耀眼的光,只是希望它愛的人可以注意到它。
而那些不曾愛過的星子,會化作一道流星的火燄,淌過天邊,在它還沒殞落的前一刻,燦爛。

很美的故事,但也很蠢。

誰會相信那種無謂的事?這種事聽聽就算了,何必當真?但是當我想起這個故事時,心裡卻在害怕著。

害怕,不知所以的害怕。

我很在乎,當我一個人的時候你在哪裡,會不會回到我身邊,還是已成為了天邊的星?

你,櫻木花道,會不會有化為灰燼的一天?

害怕,不知所以的害怕……

***************

「你起來了行不行?我的腰好痠……」櫻木抱怨著,一邊把流川從自己身上推扶起來。
流川抓住櫻木推他的手,又把他拉近貼著自己。
「喂~~~~」櫻木快受不了了,想不到流川這麼黏人。「你章魚啊!?一直巴著我不放!」
「我說過了,我要纏著你。」流川移向櫻木的耳邊吹氣,惹得他全身燥熱,臉上的紅潮蔓延到耳根。「在我這輩子過完之前,不准你擅自離開,」流川頓了下,稍微皺起好看的眉。「就算是死也不行。」
櫻木倒抽一口氣。什麼嘛!這隻臭狐狸!!說什麼死不死的,哪那麼嚴重?「自私。」不過,不是責怪的口氣。

流川那對澄清的眸,映著自己的影子,溫柔的,深邃的。可以放任自己……去沉迷在那對如天上星晨般閃耀的雙眼吧?

「流川,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嗯?」
「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
「……?」
這是在告白嗎?流川震懾了一下,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從眼神看得出他的驚訝。
「幹嘛那樣看個不停啦!?」櫻木的臉紅到不行,連脖子都紅透了。「你、你不要誤、誤會喔!本、本天才可還沒說我、我……」再度結巴,什麼時後候開始有這種毛病的?櫻木簡直羞愧得想要去跳海了。「反、反正,不要再叫我白痴了!」
「白痴!」
「啊!你~~~~!!」
「大笨蛋…我愛你……」流川頭埋在櫻木的頸上,一抹很淡很淡的微笑在他臉上漾開…

綴滿星子的夜空,一輪明月泛著淡淡的光,感覺彷彿是一種圓滿。

仙道離開櫻木家,臨走前看了一眼門牌。

「櫻木是嗎……那個項鍊……」

調整好行囊背在背上,仙道踏上旅途。

「看來,這個像畫一樣的地方,將會被添上幾筆紅色了,最豔的鮮紅…」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