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狐》

Katy

〈6〉

 

難得月光的午夜。

櫻木和流川並肩躺在床上,靜謐。

胸腔有節奏的緩緩起伏,是流川呼吸的律動。櫻木看著他好一會兒,試圖想釐清在腦海裡盤旋不去的複雜思緒。

一個處在生病狀態下的人,所作的夢總是異常的明晰、真實,鑲嵌在記憶的密碼裡,成為難以抹滅的印像。

櫻木當然不會想到這些,況且那一夜不是一個夢。

不是一個夢。

「你想幹嘛?」櫻木慌了,更費解的是他不懂自己為什麼要慌張。
流川把披風甩到櫻木頭上。
「哇啊!」櫻木被突來的"暗器"打得臉很痛。
「睡覺!白痴,閃一邊去。」流川避開櫻木之前問的的問題,二話不說就倒在櫻木剛躺著的地方。
「臭狐狸,竟敢把本天才當衣架!?」餘悸猶存,櫻木忍不住放大了音量。
「搞錯了,」流川伸手把還掛在櫻木頭肩上的披風扯下拿來當被子蓋。「你沒這麼高級。」
「你……」櫻木為之氣結,他那比流川略鈍一些的腦袋卻也想不出話反駁。「這樣子我睡那裡?」
「誰理你。」流川翻個身,閉上眼睛。
「什麼!!?」死狐狸居然不把我當一回事。櫻木快氣炸了,硬是在流川旁邊把自己塞進去。
「喂!」流川差點就被櫻木擠得摔下去。瞪了櫻木一眼,卻沒把他推開。自己已經很睏了,他不想再多找麻煩,拉緊了披風沉沉睡去。
「哈哈~我贏了,天才就是天才!」櫻木為這點無聊小事竊喜。

難得月光的午夜。

櫻木早早放棄了睡眠,大概是發燒那時睡太多了,精神好的很,根本就睡不著。還有另一個原因是,流川就倚在自己身邊熟睡著,一臉無防無備,看得櫻木心癢。
「嘖,最近是怎麼搞的?」櫻木小心地撐坐起身,沒吵醒流川。

火熄了,洞內有稍些晦暗,然而看向洞口,是湛亮的,流瀉而下的,月光瀑布。
很像那夢裡流川眼底的柔,朦朧,無限感情。

櫻木注視流川,深深的注視著。

他的身子仰躺,頭略為歪向左方,表情很溫和。長睫毛微微扇動著,似乎是在作夢。

宛若天使般的純真睡顏。

天使?開什麼玩笑!那隻狐狸哪裡像天使了!?
櫻木猛搖頭想把這奇怪的想法甩開。

「一個男人長這個樣子真教人生氣!」櫻木有點心理不平衡,話雖如此,視線卻捨不得移開。

櫻木想起晴子,那個曾讓他非常著迷的女孩。
晴子笑起來很可愛,又圓又亮的大眼盯著櫻木看時總讓他臉紅成一片。

流川,櫻木沒見過流川笑,他的嘴角一直都是垮著的。
但他有一雙會說話的眼,說出來的話總讓櫻木心醉。

櫻木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愛著的究竟是誰了?

俯下身更靠進流川一些,櫻木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悸動。撫上流川的頰,指尖輕觸他粉紅的唇。

流川倏然睜開眼,櫻木心驚,不知所措的看著他。流川順勢拉住櫻木的衣襟,吻上他的唇。櫻木愣了,呆呆的任流川吻著。

「這是你的目的嗎?」流川鬆開他的唇。

櫻木無語,這次他看見的是流川眼裡的,自己眼中跳動閃爍的火燄。

沒有一絲猶豫,櫻木低頭吻住流川,手扶著流川的臉頰脖頸接合處,深吻著。

洞口是湛亮的,流瀉而下的,月光瀑布。是一幅抓不住的,人們看過就會馬上遺忘的,絕美景像。

雙手環繞,將彼此圈在懷裡,毋須開口,肢體語言代表了一切。

櫻木埋首在流川的髮間,嗅著他的髮香;流川的唇貼在櫻木的耳根,感受他的情意。

令人迷亂,也令人痛心的,纏綿。

櫻木忽然抽開手。流川不知道櫻木此時心境的變化,手還倔強的繞在他的背上。

「流川,放手。」平穩認真的口氣,而不是慣稱的"狐狸"。

櫻木坐在床沿,背對流川。

冗長的沉默。

深呼吸了一口氣,櫻木率先開口。「你知道我們剛剛那樣代表什麼嗎?」
「……」
「不代表什麼,就只是這樣,接吻而已。」
「不……」流川的聲音很小。「…不只是接吻而已。」

櫻木的心頭震懾了一下,流川從身後輕輕抱住他,在他耳邊低語。

天空是亮藍的,漂浮著幾片卷雲。

櫻木不知在床上坐了多久,一直維持那樣的姿勢。半低垂著頭,抿住唇,右手指在左手掌心上刮著掌紋,感情線。

流川要自己在這裡等著,他去拾些樹枝來生火取暖,順便去找些吃的。

「為什麼……」櫻木握起左手,身體打著抖。走出洞穴,淡淡的冬日陽光潑濕了自己。櫻木望向天空。「你在跟我開玩笑……是吧?」

流川回來時櫻木已經不在了,他放下手中的東西,看著所有的空蕩寂寥。

終究還是只有自己一個人嗎?

「我回來了……」

「搞什麼鬼東西?那小子怎麼一出去沒個一兩天就不回來,害我得替他看家!」洋平替自己找了藉口鎮守在櫻木家,即使是死黨也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

一聽到門被拉開的聲音,洋平立刻衝到玄關。
「喂,你終於回───」洋平嚇住了。
「花道?你怎麼……」

櫻木頹喪的站在門口,紅紅的眼睛閃著詭譎的光。那副表情,是洋平和他認識這麼久以來從沒見過的表情。

「發生什麼事了?」

「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

那個時候,流川從身後輕輕抱住櫻木,在他耳邊低喃著。

就像一句咒語。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