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我的人都說,我眼裡看得見的只有籃球。我知道在背後他們都是這麼看我的。
那我自己呢?
我在我的世界裡看見了什麼?
國三時有不少球隊教練邀請我去他們的學校就讀,全都是些名門高中像是海南翔陽陵南之流的,但我全都拒絕,選擇了沒沒無聞的湘北。
為什麼?
其實我不是很清楚。也許真的是因為離家裡比較近吧,或者是因為另一個……更不成文的理由。
我一直都記得,在我還沒決定要唸哪個學校之前,有次我偶然騎車經過湘北高中。意外地,自己竟然沒有像平常那樣打瞌睡,腦子還異常的清晰。
不睡覺當然就是醒著,有什麼奇怪的?我也沒多想什麼。
那時是初春。
這種季節時令的事我也不太在意。反正天冷了就多穿一點,熱了就少穿一點,天氣要怎麼變化也不干我的事。然而,當我拐個彎騎到校門口附近,我發現,我真的不能不去在意。
一整排的櫻花樹,淡淡的粉色染遍了整條人行道。還不到落花的時候,不過這滿樹的櫻花卻讓我在那裡佇足看了許久。
驚豔,同時也讓我驚心。
我手按著胸口,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對籃球以外的東西,悸動。
春天的時候我會很清醒的騎腳踏車上學,只是為了多看那一眼,櫻花紛落的姿態。
今年是我進入高中以來第二個春季。
我知道這種作風不太像我───我一向不在乎自己以外的事的,但我就是沒辦法說服自己無視這一年一次的櫻放,就像我沒辦法放棄籃球一樣的,執著。
為什麼我會選擇湘北?
因為有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我,要我陷落……陷落在一份不可自拔的迷戀之中。對櫻花的迷戀。
是否這就是預言?
櫻木花道。
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時在我腦海中浮現的,就是校門那一排櫻樹。不過我眼前站的紅毛猴跟那美景可是一點也不搭調,還扭著臉擺出要幹架的表情,這種人配那麼詩意的名真是糟蹋!如果只有這樣就算了,那白痴居然還死皮賴臉的加入籃球隊,誰曉得球隊會被他搞成什麼樣子?而且為女人打球,算什麼東西!?
「我叫作櫻木花道,你最好給我記著!」第一次相遇,他這麼對我說。
開玩笑,你叫我記我就得記啊?我偏偏就要忘,怎樣?
結果我還是記住他了,想忘都忘不了。這自以為是的混蛋!
每當我在球場上灌籃後,我會很挑釁的看向他,看他咬牙切齒的模樣,看他嚷著『臭狐貍你跩什麼跩?』的模樣。
我喜歡……他看著我要超越我的眼神。
去年夏天對山王一戰,我故意在他面前犯規激他上場。我沒有考慮到他背上的傷,因為我覺得他在場邊很痛苦又什麼都不能做的表情很"礙眼"。
我喜歡……他在球場上活躍的樣子。
我喜歡……
好吧我承認,我不是沒事就會想到那個大白痴的。他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沒事想到他幹嘛?實在是必須如此,他常常出現在我的夢裡。
同樣的夢境。他站在一棵櫻樹下背著我,幾瓣櫻花落在他的髮上他的肩上。忽然他轉過頭,花瓣便從他身上抖落。
他看見我了。
「笨狐狸這麼慢!」他笑罵著。
他在等我?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夢裡的他眼眉都是笑,他從來沒有這麼對我笑過。
櫻木花道……
我一直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我?
有次晚上他硬拗我留下來跟他1on1。後來在社辦換衣服時他問了我一句話。
「欸……你有沒有真心喜歡過…什麼人?」
看得出來他是壯了夠大的膽才來問我的,而我竟什麼也沒說的就走過去擰住他的衣服吻了他───
「臭狐狸!這是什麼意思!?」生氣了……
我……
喜歡……
我不懂為什麼會選了湘北,我不懂為什麼會那麼想看見校門的櫻花樹,我不懂為什麼會開始期待他留我下來一對一,我不懂為什麼他會問我那句話,我不懂為什麼我會走過去吻他……
不明白……
如果說,是因為我喜歡……
盯著手上的籃球,心裡想的都是他。
我狠狠地告訴自己:不──可──以──!
我又去跟教練再提一次到美國的事,教練應允了,並且幫我安排好了一切。
好了,現在大家都知道下個月我就要去美國了,包括那個紅毛在內。所有人都為我加油打氣,只有他例外,他一句話也沒說。
不是討厭我嗎?可以不用看到我起碼表示一下高興吧?為什麼不說話!
這是什麼意思?
他的樣子看起來好奇怪……
我寧願他像以前那樣對我叫囂著,這樣我反而可以走得很乾脆。
我……
「流川君,在美國打球不容易。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不可以逃避喔!」教練鼓勵的話反咬了我一口。
……逃避?我沒有逃避,況且有什麼好讓我逃避的!?又要說我比不上仙道嗎?才沒有那種事,去他的……
我……
最後一次踏出這個校門,最後一次看這片令我心醉的櫻樹,最後一次為這抹嫣紅悸動。
我牽著腳踏車上了人行道。我知道……
我看見他了。
而他也看見我了。
「笨狐狸這麼慢!」他笑罵著。
他在等我?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現在他的眼眉都是笑。他在對我笑。
第一次我覺得他真的很像這片櫻花樹,讓我悸動,讓我…迷戀。
「我……」他臉紅紅的。「……算了,沒事!」
怎麼突然又不說了?
眼看他要轉身離去,我心急的丟下腳踏車上前一把抱住他。
「你…你幹嘛!?」大概被我嚇到了。
「白痴……不要走。」我緊緊的抱著他。
「喂……你敢搶本天才的台詞!?」他拉開我的手。「這是我要說的。」
「……?」
「不要走行不行?…我……」
「……」
我……
喜歡……
「大白痴……」我忍不住又抱他。
「臭狐狸!這是什麼意思!?」
「我……」
喜歡你……好喜歡……
你是我的大白痴……
我看見他了……
明年,我還可以看到櫻花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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