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雙雄》

劍舞

〈5〉

 

馬已經跑到極速,流川卻還恨不得抽上幾鞭,讓它更快些。
洋平打馬盡力追趕著流川。
櫻木騎去了洋平的馬——也是他們四個人的馬中最好的一匹。
剩下三人有了錢連喝酒賭博都來不及,哪有多餘的銀子買他們根本用不到的好馬。
勉強可以用的這三匹馬中,流川一匹,洋平一匹,剩下的一匹套上了大車,讓那三個人慢慢趕上來。
但要追上櫻木還是希望渺茫。
最糟的事還在後面。
幾個時辰後,流川的坐騎終於口吐白沫,力竭倒地。
洋平那匹也好不到哪裡。

“怎麼辦?”洋平拭著額上的汗滴問。
流川反倒鎮定下來。
“有過路車,我們就搶馬。”
“什……什麼??”
洋平對攔路搶劫並不反感。
櫻木等人以前也不是沒有敲詐過膽小的行人。
不過他怎麼也想不到,這種話會從流川嘴裡說出。
流川的神情堅定,絕不是在說笑。

這是一條交通要道,很快就有一輛豪華的黑漆馬車駛來。
拉車的馬一看便知是日行千里的神駿。
洋平正想站在路中央攔住馬車,流川已徑直沖了上去。
馬車飛駛,車夫還未及反應,流川已掛在了車廂上,一把掀開車窗上的簾子。

車裡坐的是一個華服年輕人,梳著很古怪的沖天髮,但並不影響他有一張英俊動人的臉。
窗外突然多了一個人,他像是絲毫不感到驚奇,臉上反而露出了討人喜歡的笑容。
“外面風大,為什麼不進來坐坐?”

洋平得出一個結論。
流川絕不是合格的劫道者。
“我想借馬一用。”
雖然語聲還是一樣冷漠,卻掩飾不了他的心虛。
沖天髮一聽他的話,就笑道:“正好現在我無所事事,到處閒逛,若閣下有急事,乾脆上車同行好了。說不定還能幫上忙。”
於是他們真的上了車。

然後他們才知道這個年輕人竟是仙道彰。
仙道彰,據說是海陵神教教主牧紳一的遠房親戚,但牧紳一對他的寵愛有加,早已是公開的秘密。
海陵神教富可敵國,勢力強大,更在近年來取代丐幫成為江湖第一大幫,早已是武林矚目的焦點。
作為一幫之主的牧紳一,一舉一動都在萬人注意之中,又何有秘密可言。
這位仙道似乎只不過是個遊手好閒的花花公子,不過有牧紳一撐腰,身份自然非同一般。
何況他本人又交友廣泛,出手大方,身邊自有不少死黨追隨,雖然和牧的關係有些不明不白,也沒有人敢小看。

洋平感到不安的只有一件事。
這一切未免太順利了,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仙道打量著對面的流川。
“閣下真的就是那個流川楓?”他問道。
流川點頭。
他現在連一個字也懶得多說。
“我不是有心懷疑,不過名滿天下的流川君居然是這樣一位風華絕代的美少年,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仙道微笑道。
若非坐的是人家的車,“白癡”二字早就脫口而出。
“可惜見不到與流川君齊名的櫻木君,真是遺憾……”仙道喃喃自語,又轉顔對洋平笑道,“不過能見到櫻木君的好友……呃……啊……那個……”
“水戶洋平。”洋平沒好氣道。
“哦,水戶君,有緣相見,真是三生有幸。”仙道笑得很燦爛。
洋平撇撇嘴。
連別人的名字都記不住,鬼才會信他的話。

傍晚時分,車在一家客棧前停住。
“為什麼不走?”流川問道。
仙道驚奇地看著他:“流川君難道不休息嗎?”
“我要趕路。”
“流川君的事想必有些危險吧?”仙道微笑。
流川冷冷看了他一眼。
“若不養足體力,就算勉強趕到,一身武藝也發揮不出,反而置自身於險境,豈不更糟?”
也許是被仙道說動,流川沒有再說什麼。
洋平也只有一同住下。
他很清楚,沒有流川,自己根本不能幫櫻木任何忙。

深夜。
流川正在熟睡,絲毫未發覺一道人影閃入了他的房間。
人影悄悄摸到床邊,借著月光凝視著流川的睡臉。
此時的流川,醒時的冷漠全然不見,清秀的面容只有嬰孩般令人心顫的純真。
這人看了許久,悄悄伸出手,似是忍不住想撫摸一下這張誘人的臉。
然後——

“啪”地一聲,流川手中的劍鞘忽然翻起。
一聲壓抑著的“唔”聲,劍鞘實實地打在這人臉上。
流川翻了個身,似乎是想繼續睡,忽然發覺不對,霍然起身,“鏘”一聲拔出了劍。
劍鋒如秋水,在月下閃著寒光。
“誰?!”流川低喝道。
燈忽然亮了。

仙道手捏著火摺子,不無狼狽地捂著鼻樑。
他臉上清晰地有一道紅印。
劍鞘打的痕迹。
“流川君……”仙道苦笑道。

“哼,白癡。”
劍終於回鞘。
若非這些天一直和櫻木在一起,睡夢中要防備他的拳腳相加,又要小心不要誤傷了他,這次仙道可就不是只被劍鞘打一下這麼便宜了。
從前若在睡覺時感到異常,流川通常是拔劍,然後揮出。
雖和他平日的劍法還有距離,要殺人絕對沒問題。

“你想幹什麼?”流川冷冷問。
仙道已坐在桌邊,臉上痕跡雖仍在,神情卻已恢復悠閒。
“你們背叛神玉幫的事,我已經聽說了。”
流川並不意外。
他和櫻木兩人都屬於想不引起注意都難的公眾人物。
只是仙道此時說起這個是什麼意思?
流川握緊了劍柄。

“我本是擔心神玉幫的殺手會在夜裡加害流川君,看來是多慮了……”仙道像是大大鬆了一口氣般,輕鬆地笑道:“想不到流川君就寢時仍是神劍無敵。”
流川不置可否地看著仙道。
其實流川拿不准仙道究竟來幹什麼。
他之所以醒來,是因為劍鞘的確打到了東西。
若是櫻木的攻擊,這時他們已經打了起來。
條件反射般的,流川睜開了眼睛。
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他什麼都不知道。

——也許他真是出於好意?

“謝了。”流川淡淡道。
然後又倒回床上。
“流川君——”仙道忙道,“又要睡嗎?”

不睡又如何?
要不是看在你幫忙的份上,打擾我睡覺的人,早讓我一腳踢了出去。
流川聳聳肩。
仙道似是很不甘心流川就這樣睡了,又道:“不過我並不信像流川君和櫻木君這樣的人會無緣無故地背叛,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吧?”
“你想知道?”流川坐起身。
“有點好奇……”仙道做出動人的微笑。
“多管閒事。”
流川倒頭便睡,很快就打起鼾來。
看來這次要是再打擾他,他真的要殺人了。
仙道手托腮,一動不動地坐著。
良久,他臉上才露出了一絲神秘的笑意。
“很有趣……流川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