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井。
對一個旅社來說,只是一個普通的名字。
夕井旅社也不過是溫泉町最普通不過的溫泉旅社之一。
至少從表面上看是如此。
在溫泉中舒舒服服地泡過後,披著浴衣的流川楓走在夕井旅社曲折的回廊上。
寂靜的回廊上空無一人。
每年的這個時候本就不是溫泉旅行的旺季。
不知哪間房中,隱隱傳來了喧鬧聲。
然後一扇門忽然打開。
房中踉踉蹌蹌地沖出一個人,幾步就到了流川面前。
流川十分鎮定。
這種事他已不止一次遇到。
無論對方如何接近自己,無論是自前面沖來還是從後面悄悄潛近,他都能在半秒內令其血濺當場。
流川身上總帶著刀。
即使是洗溫泉時。
可是這人好像與從前那些人不同。
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這人含糊不清地嘟囔道:“美……美人……出浴……來……來陪、陪陪本天才……”
他張開雙臂想抱住流川,卻被避過。
“我是男人。”
流川皺了一下眉,冷冷道。
原來這人不過是醉漢。
他那張臉幾乎已和一頭獨特的紅髮一般顔色。
紅髮醉漢揮舞著手臂。
“不……不管男女……只要美人!……美人就行!……”
流川厭惡地退後一步。
“白癡!”
醉漢勃然大怒道:“你……你敢罵……本……本天才?……”
他撲向流川,似是要將流川整個壓在地上。
流川又後退一步,擡臂一擋。
刀在鞘中,卻不能出手。
這醉漢並非敵人。
流川並不濫殺無辜。
他也不願意被這滿口酒氣的人壓住,所以伸臂。
據以往的經驗,一條手臂就足夠。
然而醉漢一出手,流川就知道自己錯了。
雖然步調亂得不成章法,醉漢的氣勢卻極驚人。
他的出手看似亂抓一氣,招式間卻隱隱可見豐富的格鬥經驗。
“難道是敵人!”
流川心念一轉,閃過醉漢一抓,趁其醉步凌亂伸足一絆,擡肘一撞後忽然拔刀。
身法一氣呵成,刀光雪亮耀眼。
這一刀卻揮空。
拔刀前的一撞已把這醉漢遠遠地撞了出去。
一聲巨響,醉漢摔在牆角。
木板牆頓時斷裂。
流川一怔。
敵人會這樣白癡?
醉漢倒地就不再動。
從他沖出的房間中,名叫阿妙的侍姬衣衫不整地趕出,正見到這個情形。
“流川先生?”她驚慌失措地看著流川。
“等他醒後告訴他,他不受歡迎。”
流川撣撣並無灰塵的衣衫,冷冷道。
“本天才本來就醒著!”
醉漢忽然大叫。
剛才的一撞倒似乎令他清醒了些。
流川聳聳肩,轉身就走。
“等等!”醉漢掙扎著想爬起來,一邊大吼道:“你這個狐狸臉,臭小子,渾蛋,自以為是……啊——!”
去而復返的流川一腳踹在他臉上,然後重又離去。
身後響起了醉漢含糊不清的哭訴。
“晴子小姐……我……我到底哪裡不好……”
晴子?
為了一個女人發酒瘋嗎?
“白癡。”
流川自語。
流川敲了敲門。
“請進。”
推開門,一張似乎總是在微笑的臉映入眼簾。
這張英俊的臉上,卻有一雙異常銳利的眸子正在打量著流川。
這雙眼睛的主人小心地捋順本就不亂的沖天髮,起身笑道:“流川君嗎?歡迎。”
“仙道彰?”流川反問。
“也是本旅社的主人。”仙道瀟灑地施禮。
“晴子,請多指教。”
一個溫柔又不失清脆的語聲響起,流川才注意到仙道身邊還有一個跪坐服侍的女子。
她是個清秀的少女,明亮的大眼睛偷瞥著流川白皙英俊卻又面無表情的臉。
“鄙社的侍女。”仙道介紹。
“晴子?”
這名字似乎很熟悉。
晴子悄悄退出房間。
“這裡……有妓女?”
流川目不轉睛地盯著仙道的臉。
到旅社的第一夜,那個名叫阿妙的侍姬就進入流川的房間,問他需不需要人一起過夜。
結果當然是被流川趕出。
仙道若無其事地答道:“本來還想添些男妓,以適應不同客人的口味,可惜……”他歎了口氣,“找來找去,都找不到比我好看的男人,本著對客人負責的態度,只有放棄了。”
“……”
仙道忽又看著流川笑道:“不過流川君條件倒是不錯,不知是否有意——”
雪亮的刀光忽到仙道眼前。
流川拔刀而起,刀尖直指仙道眉心。
白皙的臉已漲紅。
“住口!”
仙道微笑著以手指拈住刀鋒,輕輕推開。
流川濃眉一擰。
從來沒有人能如此輕易地推開他的刀。
他不禁瞥了一眼仙道的手。
寬大的手掌,充滿力量卻又不失靈活。
“請坐。”仙道的笑容十分友好,“只是開玩笑嘛。其實在下的本意是想稱讚流川君豐神俊朗,儀表不凡,流川君反應何必如此強烈?”
流川壓抑著怒氣坐回。
“流川君是不是想說堂堂陵南志士怎麼會做這種事?”仙道笑問。
流川默認。
“這裡的旅社都如此,我若例外反會受人懷疑。”仙道聳聳肩,“何況我們的事業急需資金。陵南一樣,湘北也不例外吧?”
流川吐出一口氣。
終於要到正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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